第二十一章 與貴人同行(二)
“你是張家的姑娘吧,張大人的女兒?你叫什麽名字?”朱佑棦的聲音仍然清朗明亮,聽著舒坦。這點張爾蓁很納悶,他看起來約麽十二三歲,聲音卻不是變聲期的公鴨嗓子。
張爾蓁繼續快速前進,頭也不回道:“貴人不需要先自報家門嗎?”
朱佑棦剛想開口說什麽,被張爾蓁打斷道:“我猜你的身份肯定很高,我現在不想知道你的家門了,萬一知道了,豈不是還得給你行禮。一路上要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的,還是算了吧。”
朱佑棦啞然失笑,這個小姑娘是個能說會道又膽大心細的,不願知道他是誰,還這麽幫他。若是現在把她擼了去,不知道會是什麽反應?
“那你叫什麽?”朱佑樘又問了一遍。
張爾蓁道:“我都沒有問貴人了,自然也就不用告訴貴人我的名兒了。若是日後貴人要還這個人情,給我爹和給我是一樣的。”
“那我怎麽稱呼你,莫不是叫你——張大人家的女兒?這樣會不會長了些?”
張爾蓁偏頭想了一下確實有理,便說道:“我叫張爾蓁,貴人記得了嗎?”
朱佑樘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張爾蓁回頭看朱佑棦走的慢,拖著就小跑起來,很快便看到了立行準備的馬車,拉著朱佑棦爬上了馬車,猛地一拍腦袋問道:“你會趕馬車嗎?”
朱佑棦撇了眼簡陋的馬車道:“我怎麽會趕馬車,你不會趕,準備這個做什麽。”
張爾蓁氣急敗壞道:“我學趕馬車做什麽,若是你也不會,今兒怕是又去不成了,還是趕緊回去吧。”
“我不會趕馬車,但是我會騎馬。”朱佑棦邊說著,邊很快的解下了馬車的繩子,自己先跨上馬,便朝張爾蓁伸出手道:“上來。”
張爾蓁從來沒有騎過馬,猶豫著不敢伸手,問:“你確定你會騎嗎,若是掉下來,後果很嚴重的。”
“爬牆都敢,騎馬倒是不敢了,快些,可別讓我鄙視你。”朱佑棦俯看著張爾蓁一臉的張皇失措,調侃道。
“你!!!”張爾蓁也不跟他貧嘴,知道耽擱下去萬一有人過來就麻煩了,便眼睛一閉,由著朱佑棦拉上馬,坐在他前麵。
“駕!”朱佑棦甩甩韁繩,踢一下馬肚子,馬便開始跑起來。等了好一會兒,張爾蓁悄悄睜開眼,大著膽子四處看看,強忍著想大喊的衝動道:“方向反了!!方向反了!!貴人!!”
朱佑棦很利索的拉緊馬韁,指揮著掉了頭。不得不說他的馬騎的相當不錯,很平穩,張爾蓁已經漸漸適應一顛一顛的感覺,便也放鬆下來,不再縮著腦袋,脖子一伸,散亂的頭發便跑進了朱佑棦的嘴裏,朱佑棦吃了一嘴的頭發,鼻尖傳來奇特的馨香。他不滿道:“哪個給你弄得頭發,就這手藝,在我家都該被拉出去打死。”
張爾蓁又縮縮脖子很沒有誌氣道:“我自己弄得,下次手藝嫻熟了就好了。”
兩人便都沒有再說話,兩人一馬奔馳在寂靜的鄉間小道上,隻月光柔亮,灑向大地的光輝像是披了一層神秘的麵紗。
張爾蓁喜歡極了這樣的月光,就像前世路燈,給夜裏的行人帶來溫暖的指引。一個時辰後,他們便到了杏花村,朱佑樘卻沒有停下的意思,繼續夾著馬肚子往前走。張爾蓁焦急道:“停下來停下來,我們到了。”
朱佑樘得聲音像是由胸腔裏發出來,伸手指著黑暗裏若隱若現的山頭,道:“我們去那裏。”
張爾蓁嚇得汗毛都要立起來了,扯著繩子想讓馬停下來,邊扯邊道:“你說的什麽胡話,這個時候進山裏去,莫不是嫌棄命太長了。深更半夜的,誰知道山裏有什麽野獸,我才活了七年啊,我還不想死啊。”奈何馬根本不聽她的,她現在無比後悔走這一趟了。
朱佑樘緊緊按著不安分的張爾蓁,聲音裏帶著濃濃的不耐煩:“你再動就把你丟下去。”
“你把我丟下去吧,我寧願被丟下去我也不進山裏去。”張爾蓁繼續苦口婆心道:“你不知道去年饑荒的時候,幾個莊戶人去山裏打獵,就再也沒有出來了。村裏都說深山裏有熊瞎子,遇到了保管跑不掉的。”
朱佑樘輕輕勒了下馬韁,馬聽話的停下來,他看著不遠處的山頭道:“可我們必須進去,神醫就在裏麵。”
張爾蓁終於長舒了一口氣,疑惑道:“莫不是搞錯了,我在這兒施粥布善許久,都沒聽村民說過這裏有住的神醫。”
朱佑樘聞言也不答話,一雙眼睛在黑夜裏顯得落寞又孤獨,張爾蓁看的不忍,小聲道:“就算是有神醫,我們這個時候是真的不能進去的。即便你再厲害,也不是熊瞎子的對手啊。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等天亮了再進去可好?”
朱佑樘又踢了下馬肚子,馬開始慢慢踱步,看樣子他是同意了張爾蓁的建議。張爾蓁看著不遠處黑黑的群山,似乎聽見野獸的哀鳴,風也帶著刺骨的寒意,嚇得她一激靈,往朱佑樘懷裏靠的近了些。
力為找的這匹馬竟是個成了精的,自己慢慢逛著竟然逛到了一處破草屋旁。朱佑樘先下馬,扶著有些發虛的張爾蓁下了馬,進到了破草屋裏。草屋裏的蜘蛛網都泛著詭異,飄來飄去的讓張爾蓁想到了《西遊記》裏的蜘蛛精,她緊緊抓著朱佑樘的袖口道:“貴人,咱們回去吧,貴人,若是早知道神醫在山裏我就不來了,咱們回去吧……”聲音裏帶著哭腔。
朱佑樘鋪了厚厚的一層草垛子,拉著張爾蓁坐下。看著緊緊攥住自己衣角的手不住的顫抖,心頭有些自責,她到底還是個小孩子,便輕聲安慰道:“等天亮了,我自己進去,你在這兒等著我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