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初見
明代的會試和殿試是不在一起的,會試錄取三百名為貢士。張巒很順利的進入入圍名單,在國子監繼續求學,準備一個月後的殿試。
春風垂柳綠軒窗,細雨飛花濕簾幕。四月五月南風來,當門處處芰荷開。四月殿試結束,張巒終於可以歸家。金氏難得帶著張爾蓁出門,隻是全程木著一張臉。張爾蓁坐的不安穩,扭來扭去的,小心翼翼地看一眼金氏,金氏沒好氣道:“坐不住就站著,裝個可憐樣兒。不帶著你,不知道又要給我惹出什麽好事。”
張爾蓁張嘴笑,討好地伸出小手扶著金氏道:“娘,這裏疼。”邊騰出一隻手指指屁股。昨日張爾蓁偷偷去張巒的書房,被金氏抓個正著,屁股上又挨了兩下。金氏道她小小年紀太過頑皮,不打不長記性。
金氏聞言又是一陣兒歎氣,這個冤家啊,事事不讓自己順心。上次事後,嫂子雖說也不再生氣,但絕口不提當日之事,隻道大家都是親戚,沒得臉紅脖子粗的惹人笑話。看著女兒小鹿般濕潤的大眼睛望著自己,金氏道:“知道疼下次就乖些。蓁蓁啊,以後見到你琦弟弟要道歉友愛。姐姐欺負弟弟,要給外人知道了還不說你小小年紀心思毒辣,說娘沒有教好你。”
張爾蓁做乖巧狀,金氏繼續道:“等會兒見到爹爹,不準喊疼了知道嗎?”
張爾蓁乖巧地答:“不疼了。”
貢院門口都是來接貢生的車馬,官宦商賈農家裝扮者俱在。等了沒一會兒,貢生們便三三兩兩的出來。考入殿試的都是極有才的,最差也是個同進士。一時間熙熙攘攘,人聲鼎沸,熱鬧猶如菜市場。
看見張巒,張爾蓁喊著“爹爹”便小跑過去,緊緊紮進張巒懷裏,小臉很是興奮。張巒愛憐地抱起女兒,摸摸女兒嬌嫩地臉頰,再看看身側皓齒明眸的妻子,心裏異常滿足。
回程路上,金氏便開始極為不滿的絮絮叨叨,將事情講給張巒聽。張巒聽罷,隻是摸著張爾蓁頭上攢的兩個小桃包道:“不成便不成吧,我兒福氣大著呢,為父以後定當為你選一門好親事。”金氏便不再多言,此事就此作罷了。
金科放榜是隆重的,翰林學士親自帶隊,領著幾名內官張榜。大人們一退下,平民商賈官家摩肩接踵的往前擠。一旦放榜,有人歡喜有人憂,一張窄窄的榜單承載了十年寒窗太多的辛酸。有的考生恨不得削尖腦袋往裏鑽,有人發現名次不靠前正仰天長歎,還有的考生高中後,欣喜若狂地奔走相告,場麵真實又心酸。張伯和長風擠在人群裏看得仔細,隻聽得一聲歡呼,兩人齊齊喊道:“中了!中了!老爺中了二甲第十二名!”
外側的張巒和金氏聽罷亦是激動,金氏拿著帕子輕擦眼角,嘴裏不斷重複道:“大慈悲大恩典,大慈悲大恩典……”
張爾蓁也是跟來了的,她坐在馬車裏沒有出來,聽到熟悉的聲音歡呼,便知道張巒考中了。想下車去看看,楊氏不允道:“姑娘還是別出去了,外麵不安全,若有那落榜書生心智大變的,傷到了就不好了。”張爾蓁聽後覺得有道理。前世也是這樣,本來以為能考第一,結果考了第十名,受不了打擊跳樓的也有,自己還是不要冒險的好,便繼續撩著簾子看外麵。眾生萬象,書生們大多數都笑逐顏開,三三兩兩約著去酒樓吃酒,去花樓看姑娘。
“奶娘,看,看。”張爾蓁瞅見遠處倚著一個小男孩,年約七八歲,穿著月牙色絲織錦緞外袍,一條明黃色革帶虛束在腰間,頭發被發冠束住,冠間的暖玉反射出光芒尤為顯眼。重點是他麵色蒼白,身材極為消瘦,一看便知是個不健康的。張爾蓁再拽楊氏,回頭去看時,那人已經轉身離開,兩側跟著幾名內官。楊氏隻看見幾個內官的身影遠去,看著自家姑娘臉上失望的表情笑問:“姑娘,老爺高中,歡喜還來不及,姑娘失望什麽?”
“開心。”張爾蓁張嘴道,轉頭便不再去想那個孱弱的孩子,心裏繼續美的冒泡。自己真會投胎,這世竟是個進士的女兒,簡直不要太幸福。
高中後,瓊林宴是少不了的。張巒宴請國子監師長,學究,同僚,親戚,忙忙碌碌十天,《鹿鳴》也吟唱了十天之後,便準備去翰林院當值了。
“今年也是同往年一樣,擇一部分還是先去翰林院做個庶吉士,教學觀察一些時日再安排去處。”張巒由著金氏脫下外袍,坐下來把腳伸進腳盆裏,舒服的歎口氣繼續道:“明日我便去翰林院當值,我不在,容弟也去尋了父親,你和蓁蓁在家,若是無趣便去哥哥家裏坐坐,總歸是親戚,時常往來是應該的。”
“哥哥又升了職,嫂子講話也是有些夾槍帶棒的,隱著說蓁蓁頑皮又不敬尊長。還說不計較呢,老是和一個孩子過不去。蓁蓁也是,看著琦兒扭頭就走,我再去哥哥家,豈不是找不自在。”金氏邊說邊解首飾,收拾妥當了便伺候張巒洗腳,“我這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郎中也說已無大礙。這麽些年,隻給你養了個蓁蓁,我心裏已是有愧。明日你去當值,我帶著蓁蓁去廟裏還願進香,總是有事做的。”
“我可從不曾說什麽,若是有緣分孩子便來了也不著急。蓁蓁是調皮了些,但比別家的孩子都聰慧可人,我覺得我們的女兒是極好的。”說到這裏,張巒神色有些猶豫,金氏見狀開口道:“巒郎可是想說湯氏?”
“還是瑤娘懂我。當年的孩子沒能保住,湯氏便把蓁蓁當成親生的疼,可見她心地也是好的。明日你也帶著她去吧,整日窩在院裏,怕會得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