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準備北上
張巒歸家時極其狼狽,麵容憔悴衣衫不整。金氏扶著步履蹣跚的張巒,問同去的長風:“老爺出貢院時就這般模樣嗎?”
“老爺這模樣還是好的,奴才瞧著許多秀才樣子更加狼狽,那渾身發臭,離得遠都聞得到呢。”長風嫌棄的揮揮眼前的灰塵,似乎餘味扔在鼻尖,接著繼續道:“老爺出來時還與奴才說幾句話,請夫人不要擔心,老爺是累得很了,休息休息便好。”
聽罷,金氏放心不少,伺候張巒躺在了床上,吩咐誰也不準接近。
鄉試放榜距離應考時間很近,彼時張巒正同張爾蓁在園子裏漫步。花園裏已沒有漂亮的蝴蝶,隻是偶爾的微風帶來些許秋意。
外麵敲鑼打鼓很熱鬧,聲音漸漸逼近,張爾蓁側耳聽著,這不是往自家方向來的嗎,爹爹中了!張爾蓁拽著張巒的手往門處走,張巒卻笑嗬嗬地不動彈,看著張爾蓁用力導致紅通通的小臉道:“蓁蓁,若不是爹,莫不失望啊?”
“爹爹,中了,是爹。”張爾蓁說話又利索了些,扯著張巒拽,這個爹啊,知道是自己中了還如此矜持。考上舉人是多大的榮耀啊,鄉下地方主家擺酒大宴賓客,裏長村長甚至縣長都會來吃酒,大家見到舉人都要稱一聲舉人老爺。
張巒也不在逗女兒,抱起女兒大踏步走到門口,金氏已經打開門,隻聽得門外報喜的喜人大聲吆喝:“恭喜張秀才得中頭名解元,恭喜張解元,恭喜張夫人。洞府桃花常許見,為誰特地惜娉婷。祗待明年春醉裏。偎倚,耳邊聽喚狀元聲。小的特地學兩句,恭賀解元繼續得頭名。”
報喜人這特地學來的句子說的來看熱鬧的哈哈大笑,金氏更是合不攏嘴,管家張伯上前給了報喜人賞錢,報喜人便將濟南府發下的捷報雙手捧給張巒道:“恭喜張解元,請酒時小的可能來沾沾喜氣啊?”有相熟的在人群裏大聲道:“大照,給你喜氣做什麽,你先去考個秀才吧!”圍觀人群哈哈大笑,熱鬧不凡。
張巒大聲道:“鄰裏鄉親都不要客氣,待張某備好,都來吃酒,都來吃酒。”
報喜人敲敲打打,又熱鬧了會兒便去下一家舉人老爺那兒報喜了。
張爾蓁白皙的小手都拍紅了,笑得合不攏嘴。解元啊,她親爹啊,二十一歲的解元,鳳毛麟角啊鳳毛麟角。唐寅二十八歲中解元,她爹可是比唐寅厲害許多啊!她努力伸長脖子,想從父親臉上看到如她一般的激動神色,卻失望了。中舉似乎張巒意料之中事,張巒臉上沒有那種範進中舉的狂喜之色。
送走報喜的隊伍,張巒捧著捷報進了院門。張爾蓁小跑步跟在張巒後麵,看著父親鄭重的將捷報擺在正堂,端端正正跪下,金氏也連忙跪下,張爾蓁往後縮了縮,張巒口中道:“爹,娘,兒子已經考中舉人,請爹娘放心,兒子定然一鼓作氣,光耀張家門楣。”
接下來的日子可算是忙壞了金氏,連一向不出門的湯氏都被使喚起來。一是慶賀張巒中了解元,向縣裏,交好的人家,親朋鄰裏發帖,酒席擺了一波又一波,宴會上演奏《鹿鳴》不絕於耳: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鳴,食野之蒿。我有嘉賓,德音孔昭。視民不恌,君子是則是效。我有旨酒,嘉賓式燕以敖。
呦呦鹿鳴,食野之芩。我有嘉賓,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樂且湛。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
二是準備全家北上之事,此去不知何時歸,田地鋪麵房產都需要好好歸置歸置,夥計不放心的便把店鋪直接賣掉了。張爾蓁在小院裏看著大雁南歸,看著槐樹開始落葉了,張巒收到了縣裏的文書,一切準備妥當,全家出發去順天府。
明代的順天府就是前世的京城,張爾蓁雖然是個理科生,但是文科成績不至於那麽爛。現在的陛下明憲宗英明寬仁,在位期間風氣清明,寬免賦稅、減省刑罰。張爾蓁時常為生在這個時代滿足不已,沒有顛沛流離,沒有缺衣少食。爹爹是個解元前途無量,娘親也賢惠(當然除去不喜歡她這點),與爹爹鶼鰈情深。
馬車坐起來總不是那麽舒服的,顛簸地張爾蓁小屁股都腫了。這時候張巒就會抱著心愛的女兒坐在大腿上,一句一句“之乎者也”教女兒學問,然後驚奇的發現女兒竟然可以磕磕巴巴地背下來幾句,漾出的笑容閃了金氏的眼睛,金氏時常吃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