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房先生家的神室(一)
日子平淡如水,張爾蓁整日裏吃喝睡,過得簡直不要太輕鬆,可她心頭總是很焦急,張巒答應帶她去隔壁的,許久了卻沒什麽動靜。金氏在家裏,對於張爾蓁想見爹爹的願望一概是拒絕的,每次都義正言辭道:“爹爹在用功,鄉試就在眼前,蓁蓁若是擾了爹爹,小心娘打你的屁股。”
金氏不是嚇唬她,是真打的,張爾蓁到現在還記得當時屁股上傳來的劇痛。小孩子皮膚本就嬌嫩,痛覺亦是異常發達,她隻不過想偷偷潛去書房卻被綠柳告了密,金氏怒氣衝衝守在不遠處等著兔子自投羅網。挨打後的張爾蓁邊哭邊想:除了奶娘,其他人都是金氏的爪牙,不可信。
張爾蓁沒精打采的樣子讓楊氏很是擔憂,除了變著法的做些吃食,一時間也是束手無策。自從綠柳高密後,張爾蓁便不要她伺候了,一看到綠柳就伸出小短手道:“你是壞人,你是壞人,不要見到你。”
綠柳淚眼朦朧的回了金氏處伺候,張爾蓁這兒便隻剩下了楊氏。好在張爾蓁事少,人乖巧,楊氏喜歡極了這個姑娘,從而不覺得自己的工作似乎有點多了。
“姑娘,老爺還有三個月就要參加鄉試,這個節骨眼上自是不能陪您玩耍的,姑娘想做什麽隻管告訴奴婢,奴婢保準讓姑娘滿意。”楊氏看著圓潤的張爾蓁漸漸瘦下來,擔憂的眼淚幾乎掉下來,夫人對姑娘過於嚴厲了。姑娘隻不過想見自己的爹,有什麽錯呢。
張爾蓁眯著眼睛躺在榻上,聽到沉穩的腳步聲漸漸逼近,大聲道:“爹爹是騙子,騙人。”
“吱嘎”門被打開,許久不見的張巒一席天青色長袍,烏黑的頭發在頭頂束成整齊的發髻,用一根烏木簪子固定著,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線,邊走進來邊道:“蓁蓁還懂得騙是什麽意思,著實難得,既然蓁蓁道為父是個騙子,那為父就來取了物件,還給人家就是。”
張爾蓁聽罷也不在意,知道張巒不過說說而已。打扮的這麽精神,可不就是去做客的,爹真是個靠得住的。
“爹,爹。”張爾蓁開心的朝張巒伸出手,待被張巒抱在懷裏,便瞅著楊氏,指揮楊氏去取她的小金鎖。金鎖啊,在前世可以買多少副眼鏡了,現在卻是為了條眼鏡腿。
張巒看著楊氏拿出來的物件,點了一下張爾蓁的小腦袋道:“這可是外祖父送的,蓁蓁若是給弄丟了,外祖父該傷心了。既然是蓁蓁的,爹爹怎麽忍心奪你所愛呢。”轉頭對楊氏道:“東西不用拿了。”
張巒抱著張爾蓁出了她的小院,便看見小廝長風抱著禮物等著,一個黃花梨木的盒子,盒子裏不知裝些什麽,盒子上擺了兩個一般大小的柑橘。
張爾蓁疑惑的看著那兩個柑橘,又瞅瞅張巒,張巒示意長風跟上,幫著張爾蓁整理一下頭上的小揪揪,道:“大吉大利,吉祥如意,紅紅火火。”
房先生的院子比起張爾蓁家的大了許多,是個三進的大院子。張巒已經派了長風來過一次,遠遠看著房家已經安排了仆人守在門處。仆人做了個請的姿勢,將張巒父女迎進正門,穿過垂花門,便看見房先生立在槐樹下,著青布直身的寬大長衣,頭上戴四方平定巾,看見張巒父女便大踏步走過來。
張巒忙上前行禮,道:“房先生,犬女無狀奪人所愛,晚生攜犬女來賠罪。”
房先生年紀大約不惑之年,蓄起了美髯,笑嗬嗬道:“張秀才客氣了,令愛著實可愛,一物件能得令愛如此歡喜,老夫高興至極。奈何此物乃是家師遺物,非有緣人不可得,還請張秀才原諒老夫派人上門討要了。”說著便低頭看張爾蓁,一副樣子慈祥至極,眼睛精光一閃,對張爾蓁招招手:“蓁蓁,到這兒來。”
張爾蓁笑嘻嘻地走上前,低下頭彎了一下腰算是行過了禮,大眼睛崇拜地望著房先生卻不發一言,隻是傻笑。
“蓁蓁果真喜歡那玩意兒?”房先生抱起了張爾蓁往內堂走,示意張巒也跟上,逗懷裏的張爾蓁道:“若蓁蓁不是有緣人,老先生可是要收回的。”
張巒忙道:“小女年幼不知深淺,若是房先生家中至寶,無論如何是要物歸原主的。”
張爾蓁乖巧地窩在房先生懷裏,一本正經得拒絕:“蓁蓁的,蓁蓁喜歡,不能給別人。”奶聲奶氣讓房先生覺得稀罕又新奇。房先生請張巒坐下,沉思片刻對張巒道:“多少人見過此物卻從未上心過,蓁蓁喜歡至極出乎老夫所料。張秀才,可否隨老夫去往一處?”
張巒起身忙稱可以,一席人凳子還沒坐熱呢,就隨房先生穿過內堂去往後院的耳房。耳房門處開滿了鮮花,爭奇鬥豔景色極為壯觀。張爾蓁由房先生抱著,看見此景內心激動不已,因為在花朵上流連飛舞的可不就是紅眼竹葉蝶?還有隻寬尾黑脈綃蝶?這可都是生活在熱帶的蝴蝶啊,說明什麽,說明房先生家有適合這些挑剔的寶貝生活的熱帶環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