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浣花節

  訂閱超過60%可以立馬查看最新更新, 否則需要等待24小時。  隨著榮貴妃一聲令下, 眾女立即舉起針線, 對月穿針。


  對於有些人來說,穿針引線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不過對於擅長女紅的人來說, 那就是片刻之間的事情。


  很快便有宮女高聲喊道:「定妃娘娘穿完七根線了!」


  人群中頓時一片嘩然。


  幾乎是她話音剛落,大公主也完成了七根。緊接著是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


  公主們的比賽結果和排行一樣,可以說是十分無趣了。


  不過,這樣倒也不錯, 起碼不會因此而引發什麼額外的「戰爭」。


  定妃拔得頭籌之後,得了一個八寶連珠項鏈。東西是好東西,材質工藝都沒的說,就是款式有些老氣。


  鄰桌的敦嬪見了,湊上來說了幾句吉祥話。定妃不知怎麼想的, 竟隨手就把那條項鏈賞給了敦嬪。


  敦嬪一愣,想接又忌憚著榮貴妃的臉面, 連忙向主桌望去。


  她同全貴妃關係好,見全貴妃暗暗向她點頭, 便伸手接了。


  榮貴妃見了,面上難免有些不好看,好像被人無形地打了一巴掌似的。不過當著眾人的面, 她也沒說什麼。


  宴會散了之後, 榮貴妃把淑妃留下, 單獨同她說話。


  不及榮貴妃開口,淑妃便恨聲道:「這個定妃,穿針弄線的功夫倒是不錯,怎麼不扎死她!」


  榮貴妃心裡本還憋了一口悶氣,聽淑妃這麼一說,反倒氣不起來了,還反過來勸起了淑妃:「罷了,咱們還是少和定妃置氣。她和我們差了十來歲,不是一個輩分的人,求的東西也不一樣。到了咱們這個年紀,爭的不是寵愛,也不是一時的意氣,而是權力和地位。」


  淑妃咬牙道:「可我就是看不得那個小蹄子囂張的模樣!」


  榮貴妃低聲道:「你且想想,她還能囂張多久?去年她小產的時候,太醫不是說了,定妃傷了身子,很難再有了。現今皇上不過圖她年輕,等過兩年也就倦了,可你還有令儀和殊兒呢。」


  淑妃聽了這話,心裡才好受些。


  不過就算是領養了裴清殊,淑妃心裡到底還是意難平:「要不是當年我錯信了純妃那個賤人,現在我也能有自己的皇兒了……」


  自打淑妃滑胎之後,數年來類似的話已經不知道說過多少次了,可-榮貴妃還是十分耐心地勸她:「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殊兒懂事,也不整日鬧著要找儷妃,你要知足才是。」


  淑妃擦擦眼角溢出的淚水,嘆息道:「殊兒是不錯,可他四歲多了,已經能記事了。我就怕這孩子養不熟,心裡頭還一直惦記著儷妃。」


  榮貴妃笑笑,低聲道:「別怕,我教你一個法子。」


  ……


  令儀把裴清殊送回瓊華宮后,自己還要趕在宮門下鑰的時間之前回到慧曜樓去。裴清殊為表謝意,借花獻佛,打算把三公主送他的那套文房四寶轉手送給令儀。誰知令儀卻出人意料地放著打壓三公主的機會不要,讓他自己收著。


  「就你那點兒東西,還是自己留著用吧,本公主才不稀得要呢。」


  說完就走了。


  裴清殊搖搖頭,不得不感慨,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瞧瞧人家榮貴妃,八面玲瓏的,教出來的女兒也是聰明伶俐。


  令儀人雖不壞,嘴巴卻毒。但凡遇上個不容人的,只怕要吃虧。


  至於三公主……裴清殊雖然還沒見過皇后,但從他這位三皇姐身上看,裴清殊已經能想象出皇后是個什麼樣子的人了。


  恐怕不會是個好相處的。


  不過由此,裴清殊想到了一些別的東西。


  他記得自己以前在冷宮的時候,就覺得他們的吃穿用度雖然非常緊缺,卻沒有想象中的差。當時他就猜測,不是皇后賢德,整治後宮有方,就是有人在特意關照儷妃他們。


  現在看來,應當是後者。


  那麼,會是誰在暗中關照儷妃呢?


  能有這個能力的人,肯定不會身居低位。


  可當年儷妃進宮不過一年,就被打入冷宮。再加上她的這個脾氣……真不像是能在短時間內交到什麼摯交好友的人。


  裴清殊思來想去之後覺得,最有可能的人,就是皇帝。


  想到自己順利離開冷宮的事情,裴清殊似乎懂了什麼,又更迷糊了。


  他出來這麼久,都沒有遭遇過什麼真正的明槍暗箭,看起來皇帝已經不打算追究當年的事情了。既然如此,皇帝為什麼不接儷妃出來?是儷妃不肯么?


  「殿下想什麼呢。」孫媽媽把他抱到床上,給他蓋被子的時候,忍不住問了一句,「瞧您剛才那副模樣,和十一殿下真是一模一樣,不愧是親兄弟。」


  想起十一皇子那副小老頭的樣子,裴清殊內心是拒絕的:「媽媽,我比十一皇兄要討人喜歡一些吧?」


  「那是自然了。」孫媽媽不假思索地說:「在奴婢看來,您是這世上最漂亮、最招人疼的孩子。」


  「那母妃為什麼不疼我呢……」裴清殊低低地說:「母妃要是想的話,應該很容易就能離開寒香殿了吧……」


  孫媽媽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殿下長大了。」


  裴清殊黯然地垂下頭。


  「儷妃娘娘有她的苦衷,殿下千萬別記恨她。」孫媽媽壓低聲音道:「說起這個,我還想同殿下商量一件事。奴婢前兒個領了月錢,足有二兩銀子呢。奴婢想著,寒香殿的日子實在是太清苦了,兩位娘娘和綠袖她們著實不易。所以奴婢想要換些東西,接濟一下兩位娘娘,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裴清殊聽了孫媽媽這話,為難道:「媽媽說這話,當真是要羞死殊兒。我身為人子,每個月能得二十兩銀子,卻還不能接濟生母……倒要叫媽媽替我操心。」


  孫媽媽忙道:「殿下別這麼說,您要用錢的地方多著呢。況且您的銀子都是經過淑妃娘娘的手的,要是叫淑妃娘娘知道了,總歸不好。」


  「媽媽所說,正是我所想的。」裴清殊指的是後半句,「咱們住在瓊華宮裡,總歸要顧忌到淑妃娘娘的心情。不光是我,媽媽也是一樣的呀。」


  孫媽媽心中一驚,忽然明白過來——她想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做這種事情,淑妃不可能不知道的。不管用的是她的錢還是裴清殊的銀子,她是裴清殊的乳母,在淑妃的眼裡,恐怕都是一樣的。


  她想要接濟儷妃和恩嬪她們,固然是好心。可在這宮裡,好心很容易辦壞事,甚至害了她最珍視的人。


  想明白這一層之後,孫媽媽連忙跪倒在地上,向裴清殊賠罪:「殿下說的是,是奴婢一時糊塗了!殿下放心,奴婢絕不會再輕舉妄動,給殿下添麻煩的。」


  裴清殊笑了笑,嘴上說無事,心底卻有些不安。


  現在他自己的衣食住行倒是不用發愁了,就是夾在生母和養母之間,著實為難。


  次日一早去正殿向淑妃請安的時候,裴清殊調整好心情,盡量不讓自己的糾結表現在臉上。


  不過他心裡有事,吃的不多。淑妃見了便問:「可是昨兒個宮宴累著了?」


  裴清殊搖搖頭:「您和榮娘娘才是辛苦。」


  淑妃笑了笑,往他身前瞄了一眼:「榮娘娘送你的那個項圈兒,怎麼沒戴上?」


  裴清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太沉了。」


  淑妃寵溺地笑道:「你呀,真是個小懶蟲。罷了,在瓊華宮裡不戴就不戴了,要是再出門時可得戴上。既體面,又能顯得你承了榮貴妃的情。」


  裴清殊知道她說的有道理,便點頭答應下來。


  說完榮貴妃的禮物,裴清殊又向淑妃「顯擺」兩位皇姐送了自己什麼。淑妃聽了,含笑點點頭,看著玉欄道:「這都是殊兒的東西,你可得幫著看好了。回頭大公主和三公主生辰,別忘了回禮。要是庫房裡東西不夠用,就和玉盤說,從本宮這兒取就是了。」


  玉欄應了,裴清殊連忙道謝。淑妃摸摸他的頭,和藹道:「與本宮還這麼客氣做什麼,你令儀姐姐從我這兒拿了東西,可從來不帶說起個謝字的。」


  裴清殊笑笑不說話,玉欄卻道:「要說起來,娘娘和公主可真沒白疼十二殿下。」不待淑妃發問,玉欄就把昨兒個在酒席上的小插曲給淑妃學了。淑妃聽了之後,心中十分熨帖,看著裴清殊的眼神里更多了幾分喜歡。


  「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殊兒年紀雖小,這性子卻是與我和令儀一般,容不得旁人欺負咱們自家人。」淑妃垂了垂眼皮,忽然嘆了口氣:「若你是我親生的便好了。」


  裴清殊聞言,心頭不免生出十二分詫異。


  在他來到瓊華宮的這段日子裡,類似於親生、抱養的字眼簡直成了禁忌詞。下頭人一個都不敢多嘴,生怕觸了淑妃的逆鱗。卻沒想到,今日淑妃竟然會自己主動提起來。


  此事必有蹊蹺。


  淑妃讓人準備的是一張海棠雕花圍起來的拔步床,有門有蓋,看起來跟一座小房子一樣。裴清殊以前沒住過這麼精緻的大床,不免有幾分不慣,小聲同孫媽媽講:「媽媽,這床怎麼像個棺材一樣,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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