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斷子絕孫剪

  這邊賈迎春和她的系統悄悄的在腦子裡對話,那邊孫紹祖咕咚咚喝下半壺茶水之後,終於注意到了坐在窗下一臉鎮定的迎春。他濃眉一挑,嘿嘿笑了起來:「膽、膽子不小啊,竟然出來了。誰、誰特么把你放出來的,不要命了嗎?」他一邊說著話,一邊歪歪斜斜的走了過來。濃濃的酒臭味,瀰漫在空氣之中。


  東牆窗下擱著一張卷頭花鳥紋紅木梳妝台,是賈迎春的陪嫁。此時妝台上安放著一盞四季美人圖宮燈,淡淡的黃色光芒映照著燈下的女子。還是那熟悉的清淡恬靜的眉眼,柔和的臉型。頭上的倭墮髻有些散亂了,幾縷髮絲垂了下來,遮住了耳根,愈發顯出臉蛋的溫柔氣質來。她身上穿著鵝黃色綉蘭草的寢衣,一手支在梳妝台上撐著下頜,靜靜的看著男人,表情十分的平和,再沒有從前的恐懼和憎恨。一隻翠綠色的玉鐲圈在她消瘦而白皙的手腕上,明顯有些大了,卻愈發顯出那手腕的楚楚可憐。看著這個自己已經看得厭煩了的女子,不知怎麼的,孫紹祖覺得此時的她似乎變得有魅力了許多。因此,一股熱氣從他的下腹部冒了起來,燒得他原本就昏昏沉沉的頭腦越發的不清醒了。


  孫紹祖走到賈迎春面前,見她只是看著自己不答話,也沒有生氣,笑嘻嘻的說道:「看個甚?看你男人,好、好看吧……」說著,他便伸出手,摸向了賈迎春的下頜。


  輕輕的撩起眼皮瞥了男人一眼,賈迎春微微一歪頭,便躲過了摸過來的那隻長著黑毛的大手。這個小小的動作頓時激怒了脾氣暴躁的男人,他抬手便是一記耳光扇了過去,嘴裡還喊道:「你特么的敢躲,想死不成!」


  原本預計當中的耳光聲並沒有響起,孫紹祖的手被賈迎春扣住了。也不知道她是拿住了他手腕上的穴道還是怎麼的,他頓時半邊身子酸麻,十分難受起來。「哎喲,滾你娘的,小賤/人,快、快放手啊……」


  孫紹祖罵人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賈迎春空著的另一隻手狠狠扇在了臉上。這一次不比白天打李嬌兒的時候沒有用什麼力氣,她幾乎用盡了這個孱弱身子里能用出來的所有力量。卻聽「啪」的一聲脆響響起,孫紹祖的臉頓時歪向了一邊。五道鮮紅的指印,漸漸的在他臉頰上浮現出來。


  與當時挨了打的李嬌兒反應十分相似,孫紹祖先是呆愣了一下,隨即眼裡便浮現出不敢置信,緊接著便是憤怒。「你竟然敢打我?」


  賈迎春輕笑了一聲,說道:「為什麼不敢?從前你打我的時候,可比這個狠多了。怎麼,現在挨打的人換成了你自己,就接受不了了嗎?」


  挨打的感覺和打人的感覺自然是非常不一樣的,尤其是打了自己的人還是自己從來都看不起的一個只會哭哭啼啼的女人,帶來的恥辱感,特彆強烈。孫紹祖的眼睛慢慢的變紅了,他開始瘋狂的掙紮起來,賈迎春幾乎要扣不住他了。她知道,一旦對方脫離了自己的控制,等待著她的,絕對是一場單方面的暴烈毆打。她早已經決定,為了不引起天道的注意,若非必要不會用法力。既然如此,現在自己能夠動用的,就只有……


  賈迎春的眼睛,看向旁邊高几上擱著的一隻青花瓷花瓶。線條優美,繪製精細,算是難得的珍品。緩慢的眨了眨眼,她放開了孫紹祖的手腕,緊接著十分迅速的抓住了花瓶那細長的脖頸,照著對面男人笨重的頭顱,一下子就砸了下去。


  隨著「啪」的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響起,不斷掙扎的男人頓時不再動彈了。他看著賈迎春,泛紅的眼珠轉動了一下,伸手指著她,說道:「你——」接下來他想說什麼便不得而知了,因為,他晃了兩下之後,便倒了下去,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來。


  拍了拍有點兒酸痛的手掌,賈迎春站了起來,走到男人身邊,伸出腳尖踢了他兩下。男人連哼哼的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彷彿是暈得狠了。賈迎春看著對方額頭上一絲血痕,滿意的笑了起來。


  「敬酒不吃吃罰酒。」她輕輕的開口說道。


  從一片似乎看不到盡頭的黑暗之中,孫紹祖漸漸的清醒了過來。


  最開始向他襲來的感覺,是劇烈的頭痛。……我這是怎麼了?宿醉?不對,就算是酒水喝得太多了,也不會痛到這個地步啊!那種疼痛感,就像是有個小人兒拿著一把生了銹的鋸子,慢條斯理的在他腦子裡鋸著他的腦漿一樣。「哎呦……」他忍不住呻/吟出聲,有些吃力的慢慢睜開了眼睛。一道白光正照在他臉上,使得他剛剛睜開的眼皮急忙又闔上了。半晌之後,終於適應了眼前光線的他才得以再次睜眼,看清自己眼前的場景。


  此時想必是凌晨時分,淺淡的白色光線從半開的棕褐色木格子窗戶中間照進來。一棵高大的美人蕉在窗口露出半截硃紅色的花苞,欲開未開。窗下紅木貴妃榻上歪歪坐著換上了湖藍色常服的賈迎春,正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羹,似笑非笑的看著剛剛醒來的男人。


  看著視野里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子,昨夜的記憶慢慢回籠。孫紹祖臉上茫然的表情漸漸變得猙獰,咬牙切齒的說道:「賤/人——」


  話還沒有說完,便見窗下坐著的女子站了起來,走到他跟前,揚手再次扇了他一個耳光。打完了之後,她輕言細語的對他說道:「我很不喜歡這個詞,以後你在我面前說一次,我就打你一次,記住了嗎?」


  「你——」孫紹祖的眼睛又開始泛紅,想要站起來給這個陡然變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婦人一個深刻的教訓。然而掙動了一下之後,他才發現自己沒法子站起來。低頭看去,身上被一條麻繩給五花大綁住了。別說站起來了,連動都沒法子動。


  「你竟然敢綁住我,我是你夫君!」他吼道。


  賈迎春端起精緻的小瓷碗喝了一口熱乎乎的燕窩粥之後,輕蔑的看向孫紹祖:「你也配?」


  聽到她所說的內容,看到她的眼神,感受到她的語氣,孫紹祖出離憤怒了。在熊熊燃燒的怒火中他再次怒吼出聲:「你這個賤——」


  「啪!」迎接他的,是又一個清脆的耳光。


  打完了人,賈迎春不耐煩的吹了吹自己火熱的掌心,道:「你還不信邪了是吧?」那我就打得你信!


  好漢不吃眼前虧,他不敢再罵人了。孫紹祖雖然脾氣暴躁,卻也不算是一個蠢人,否則就不會忽悠得賈赦將女兒嫁給他了。只是他沒有預料到,賈家的迎春姑娘娶進門,好處卻絲毫沒有帶進來。不但如此,就連陪嫁都少得可憐。與預計中落差太大,孫紹祖覺得賈家這是看不起他。他把那些不能出頭的憤恨,通通發泄在了賈迎春姑娘身上。起先,還只是試探性的,不算很過分。沒料到,不但賈迎春自己懦弱得令人覺得不欺負她都算是可惜了,就連賈家,對這種情況都是視而不見的。如此一來,孫紹祖的膽子便愈發大了。對賈迎春的欺辱和虐待,也越來越過分。


  如今,他感受著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感,看著面前泰然自若的女子,因為宿醉和挨打而變得像是漿糊一般的腦子終於清醒一些了。看看屋裡屋外似乎都沒有人在,他便放柔了語氣,對賈迎春說道:「是我不對,酒喝多了,說起胡話來了。把我放開吧,這個樣子被下人看到了,你怎麼說得過去?」


  賈迎春一點兒也沒有懼怕的意思,反倒安然坐了下去,口中說道:「有什麼說不過去的?你以往打我像是打狗一樣,不也是說過去了嗎?」


  「男人和婦人怎麼能混為一談?」面對眼前這個軟硬不吃的賈迎春,孫紹祖簡直要發狂。


  賈迎春聞言輕笑一聲,說道:「怎麼不一樣了?你是比我多個眼睛,還是多個鼻子啊?——哦,對了,你的確比我要多一樣東西來著……」賈迎春的視線移到孫紹祖小腹之下,眼中暴露出明顯的惡意來。她從一旁小茶几上拿起一把做針線用的剪刀來,掂了掂之後笑道:「你說,如果我讓你以後不再比我多那樣東西了,會怎麼樣?」


  看到賈迎春的舉動,聽到她所說的話,孫紹祖的臉色頓時發白了。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結結巴巴的說道:「大奶奶,你、你可不要亂來啊,我們、我們還沒有孩子呢……」


  聽到「孩子」這個詞,賈迎春的心中頓時一痛,險些令她喘不過氣來。她知道,這是原主殘留的情緒在作怪。那種強烈的怨恨和悲傷,幾乎要壓垮她的脊樑。定了定神,等那股情緒過去之後,她拿著剪刀逼近孫紹祖,嘴角翹起來露出一絲獰笑:「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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