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你們倆，只能有一個活著
他冷冷看著周圍十幾隻面目猙獰的凶獸，與那些凶獸巨大的身軀比起來，他的身影尚不及凶獸的眼珠大，可他一出現，那些戰意正濃的凶獸們罕見的僵了僵。
「嗷——」
一隻凶獸色厲內荏的沖站圈中靜立著的他咆哮一聲，結果他只是輕飄飄的朝它看了一眼，隨即一伸手，將體內的濁氣和戾氣散出，瘋狂撲向那巨大的凶獸！
凶獸倉皇後退，可仍舊比不上那些黑氣的速度，很快就被黑氣包圍住。
「嗷——」
凶獸再次仰頭衝天咆哮，但這次的咆哮聲卻含了驚懼之意。
那些黑色的濁氣鑽入體內，哪怕它身體強悍也抵抗不住那快速侵蝕的力量！
它再一次意識到了這傢伙的可怕之處，乖乖露出了服軟的眼神。
幸好站圈中的他只是來阻止凶獸們廝殺的，並不想殺戮，見到凶獸露出服軟的眼神后，他將濁氣盡數收回。
他負手而立，冷冷掃了一眼周圍的凶獸們，凶獸們對上他毫無波動的眼神后，巨大的身子委屈的縮了縮，然後慫慫的轉身逃跑了。
凶獸們全都走了，瑞獸們依舊在遠處停留。
它們想等這傢伙走後，去看看硬殼中的小傢伙究竟是凶獸還是瑞獸。
誰曾想，一向阻止了廝殺場面后絕不多做停留的可怕傢伙這次竟然沒走，他緩緩走向那青色硬殼。
青色硬殼中的小傢伙感受到外面可怕的氣息已經消失后，這才顫顫巍巍的立起來，從洞里露出個小腦袋和小爪子。
然後，它就跟站在青色硬殼前的他，目光對上了——
它眨了眨水蒙蒙的大眼睛，似乎沒有從他身上感受到惡意，於是小心翼翼的撕開了青色的保護殼。
於是，它露出了它的全貌。
一隻通體雪白，身後搖曳著九條濕漉漉尾巴的九尾狐。
他皺了皺眉。
真丑。
身上的毛是挺白的，但一看那尾巴上沾著的黏液和那一身濕漉漉的狼狽模樣，就丑得讓他不想看。
……於是第一次相遇，因為另一方太丑，被丑拒。
這時，瑞獸那邊在保護殼被撕開時立刻發出驚訝的聲音——
因為那青色保護殼裡竟然有兩隻九尾狐小獸！
而更讓它們震驚的是，這兩隻九尾狐小獸中，一隻是瑞獸，一隻是凶獸！
難怪剛才它們從露出小腦袋的小傢伙身上感受到了凶獸和瑞獸的氣息，還在疑惑著它這是什麼情況呢！
這種硬殼中同時誕生凶獸與瑞獸的事很少見，也不怪它們感到奇怪了。
然而緊接著，它們就開始憐憫起這倆小傢伙了。
凶獸與瑞獸是勢不兩立的。
而這兩個小傢伙，卻是同時誕生的同類，如同孿生，它們之間本該是最親密無間的，卻要天生敵對……
與善良的瑞獸們的同情憐憫不同，站在兩隻小傢伙面前的他心中沒有任何波動，面目平靜如初。
他掃了一眼已經能夠站立起來的小傢伙，這隻，應該是瑞獸。
他又看了看被小傢伙護在身後的另一隻虛弱小獸，這只是凶獸。
瑞獸受天地所鍾愛，因此哪怕同時誕生，但這隻瑞獸卻非常健康強大，那隻凶獸卻虛弱萎靡，隨時都可能死掉。
似乎察覺到他在看身後的虛弱小獸，那隻已經能夠站起來的九尾狐小瑞獸用自己的九條尾巴鋪散著將身後的凶獸遮蓋住，嚴嚴實實的擋住，不讓人傷害自己的孿生同胞。
站在它面前的他，將它的舉動盡收眼底。
他平靜的說，「天地萬物有陰陽，萬物初生時，皆為陰陽一雙。在孕育的幾萬年裡，陰陽相爭，互相吞噬，二者終究只存其一。」
因此其他凶獸和瑞獸們誕生時，都只有一隻。
因為與它們同時孕育出的另一隻，已經被它們吞噬掉了。
就如瑞獸鳳凰，最初被天地孕育出的也是兩隻鳳凰，都是一凶和一瑞的搭配，但在孕育的幾萬年裡，凶鳳被瑞鳳吞噬，最終誕生的便只是象徵著祥瑞的瑞鳳。
例如凶獸中的窮奇，最初天地孕育出的也是一凶一瑞兩隻窮奇，但在孕育的幾萬年光陰中，那隻祥瑞的敵不過兇悍的，最終出生的，便只是凶獸窮奇。
面前這兩隻九尾狐也一樣。
它們本應該在孕育的幾萬年裡互相廝殺，但不知道為什麼，這隻明顯要強大很多的瑞獸九尾狐竟然心軟的放過了那隻凶獸九尾狐，以至於現在誕生的就是兩隻九尾狐了。
可這並不是什麼好事。
因為凶獸終究是凶獸，一時的心軟，只會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
正是因為感受到了這裡有凶瑞兩隻九尾狐，他才會多做停留，來到這兩隻小獸面前，對那瑞獸九尾狐稍作提點——
他說完了話，面前的小獸只是用烏溜溜的大眼睛望著他，並沒有被他點化，立刻去殺了它後面那隻凶獸九尾狐。
他見狀，已經明白了，這隻小崽子是個傻的，哪怕明白了凶獸與瑞獸勢不兩立，它也想要保護它的孿生同胞。
他沒有再多說，該說的已經說了，這小崽子自己找死，誰也攔不住不是？
他很快化作一道光離去，再沒管這裡的事情。
……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兩隻九尾狐小獸在這到處都是強大凶獸的天地間，跌跌撞撞的求生，竟然也掙扎著活到了半大的時候。
很多初生的獸類都是因為在弱小的時候被其他獸類殺害，它們倆這麼弱小，能活到半大的年紀真是不容易了。
那天，一直被瑞獸九尾狐擋在身後保護著的弱小凶獸，終於露出了它真實的一面。
瑞獸九尾狐瞎了雙眼，狼狽的趴在淺淺的污水潭岸邊。
它看不見了，只能茫然的聽著那隻凶獸九尾狐一步步朝它走過來的聲音，麻木的想著，它一直對它那麼好，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它們是孿生的同族啊，不該自相殘殺的……當年在孕育的時候，它沒有下手，後來誕生時被人點醒，它也沒有下手，因為它覺得那是它的同胞，哪怕是與它勢不兩立的凶獸又如何，只要它對它好，就一定能讓它乖乖的跟在它身後，放下凶獸的殺戮
念頭。
可是，它錯了……
凶獸終究是凶獸，一開始藏著爪子賣萌，只是因為它的爪子還不夠鋒利罷了。
瑞獸九尾狐感覺到凶獸九尾狐已經站在了自己面前。
這些年它帶著小傢伙一路躲藏求生，它特別怕死，它怕它死了就沒人照顧這隻小傢伙了，可是，現在真正面臨死亡時，它突然不再那麼害怕。
因為它唯一的親人，要殺它。
「方才我與那隻蠱雕廝殺時，你躲在西南方……朝我眼睛噴射而來的毒液，也在西南方。」
是你，弄瞎了我的眼睛，讓我被蠱雕打敗，遍體鱗傷。
你殺了與我兩敗俱傷的蠱雕，如今，也要殺了我。
站在它面前的凶獸九尾狐靜靜看著它，身後九條強壯的尾巴迎風搖曳。
它狹長的狐狸眼微眯，開口。
「同樣是天地孕育的古獸，天地賜予了我們與其他古獸同樣強大的能力。可是我們卻始終不是其他古獸的對手，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
瑞獸九尾狐垂下眼皮，瞎了的眼中是灼燒一般的痛楚。
它知道是為什麼，可它狠不下心。面前的凶獸九尾狐見它不開口，於是替它回答，「因為天地賜予的力量，是分開給了同時孕育的兩隻古獸的。其他古獸在孕育初時吞噬了另一隻，於是得到了全部的力量。而我們呢，因為你的仁慈，同等的
力量被分弱成了兩份，於是我們只具備了其他古獸一半的力量，我們比誰都弱小。」
瑞獸九尾狐低低的笑了一聲，「是，我的仁慈造成了我們的弱小……可我要是不仁慈，還會有你嗎？我只是下不了手殺你，難道這也是我的罪過？」
凶獸九尾狐淡淡的說，「在這遍地都是凶獸的殘酷天地間，仁慈本就是一種罪過。」
瑞獸九尾狐輕聲笑著，「我是有罪，我的罪過是我的仁慈害了我自己……可我於你卻無罪啊……我寧可削弱自己的力量也要讓你活著，我可有哪裡對不起你？」
凶獸九尾狐沒有回答。它沉默片刻，低聲說，「抱歉，我只是怕極了這種弱小到誰都可以欺負我，整日戰戰兢兢的生活。一日兩日，我可以在逃亡中安慰自己，我總有強大起來的時候，可後來在無盡的逃亡中，我認清了現實——
我們倆不吞噬掉另一個，就得永遠活得比其他古獸低微，就只能永遠被其他古獸踩在腳下，說不準哪一天，就再也看不見天亮。」
「我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
它說完，緩緩低下頭顱，嘴微微張開，一口鋒利的牙齒咬在了瑞獸九尾狐的脖頸上。
它吸食著同族的鮮血，它感受到了強大的力量從同族身上匯聚到它體內，它半大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神駿，強大。
瑞獸九尾狐在急速失血的過程中抽搐著，眼淚一滴滴落下。
瞎了眼的它，曾經美好的天地，在它眼中只有一片黑暗。
它想，或許一直以來都是它錯了吧，這天地本就是黑暗的啊。
凶獸九尾狐感覺到面前的瑞獸九尾狐已經瀕臨死亡了。
在即將吸食掉它最後一點鮮血時，它沉默的望著它，終究沒有再繼續下去。
它拔出了自己的利齒，為它止了血，轉身緩緩離開。
「我知道此刻極度虛弱的你在滿是凶獸的天地間根本活不下去，我留下你的命也是多此一舉，我應該將你連皮帶骨一起吞掉的……可是我……」可我終究是瑞獸養大的，我失了凶獸的本性，我做不出吞掉你屍骨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