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怎麼會這樣！
不等父親回答，他就又摸著父親額頭上的傷哭得抽抽噎噎的說，明明父親只要不要我，就不用去求人了……以後父親跟母親再生一個弟弟就好了，他肯定比我乖，比我懂事，也不會像我一樣，是個只會給
父親闖禍的傻子……
父親那時候是怎麼說的呢？
秦夜離淚眼朦朧的看著對面的黑色身影，腦海中響起曾經父親哭笑不得的聲音——
「雖然再生一個弟弟可能也會很可愛很乖巧，但現在在父親看來，我的夜兒才是最可愛最乖巧的，夜兒是父親的寶貝，寶貝怎麼能說不要就不要呢？哪怕父親自己死了，都不能讓夜兒出一點事……」停頓了一下，父親繼續說：「何況，父親和母親不是跟夜兒說過了么，夜兒這麼乖，父親母親只要夜兒一個孩子就好，只寵著夜兒一個人。等將來夜兒長大了，父親母親再給夜兒添個小弟弟小妹妹，好不好
？」
他那時候不懂父親母親的用心良苦，只以為真的是自己超級可愛，一個頂倆，父親母親才不願意生小弟弟小妹妹。
後來長大了，他懂得了，父親母親只是因為他是個傻子，怕生下一個健康的孩子以後，會有人無意識的拿他跟弟弟作比較，怕他的心靈會受傷……
父親母親更害怕，到時候有了一個健康的孩子，就會將注意力更多的放在那個健康的孩子身上，忽略了他……
深刻體會到父母的用心良苦時，他才知道，自己有一對多麼疼愛自己的父母。雖然面對他的歉疚不安時，父母總會拿出「秦王府造下的殺孽過多，不利子嗣，所以我們這些年才沒有生出別的孩子」這種話來哄他，可他知道，其實最重要的是因為要給他最完整的愛，父母才淡了再生一
個的心思。
想到這兒，秦夜離眼睛一痛，眼淚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秦清瀾看著傻兒子哭了，心疼壞了，恨不得上去將兒子抱起來，拍著他的背脊，抹去他的眼淚，再拿出好吃的東西塞滿兒子委屈的小嘴……
可他知道自己是鬼魂，碰不到傻兒子，只好溫柔的哄道：「怎麼哭了呢？小時候哭了只要被父親馱著去逛街就能破涕為笑，現在你都這麼大的人了，父親還怎麼馱得起來？」
「……父親能馱起來，父親最厲害。」
秦夜離被父親哄得不禁咧嘴樂了樂，眼淚涌得更凶了。他直到現在都還記得，小時候跟父親一起出去參加他朋友舉辦的詩會，從酒樓窗口看到街上有普通百姓會將孩子馱在肩上，父親身邊的朋友們都在說有辱斯文，怎能讓孩子騎在頭上，父親卻會微笑著將他
抱到窗口看著街上，對他說，等會兒父親也駝著你回去好不好？
回去的時候，他果然坐在了父親肩膀上，父子倆一路開開心心的走回家。
偏偏他是個愛玩鬧的，一路上看到好吃的好玩的就嚷嚷著讓父親買，父親也笑著縱容他，他喜歡的全都買下來，既馱著他，又要背著一大包東西，累得直喘氣。
父親是個書生，力氣不大，馱著他和那些零零碎碎重量不輕的小玩意走了一路，等回到府中時，背脊都已經彎得直不起來了——
母親這時候總會在旁邊取笑父親，明明帶著侍衛，怎麼不叫侍衛幫著拿點？
父親總是會一邊捶著背一邊看著他滿地跑的樣子溫柔的笑，說，這是我兒子，憑什麼要讓別人來幫忙？只要兒子想，我能馱他一輩子。
……
秦夜離擦了擦眼淚，紅著眼睛，抿緊嘴唇望著這道熟悉的身影。
他靜靜站在那兒，一身的君子之風，儒雅俊美，一如當年。
「父親，您說您能馱我一輩子的，可我還沒行冠禮，您就走了……」再次見到八年未見的父親，他一時控制不住情緒，像個三兩歲的小孩子一樣抱怨撒嬌起來。
秦清瀾沒有因為他這幼稚的話而失笑，反而被這句話勾得想要落淚。
這才是他家傻兒子，再傷感的事情，也能被他家傻兒子一句話弄得氣氛全無……
他紅著眼微笑著張開手，說：「來，你不是說父親最厲害么？就沖我的夜兒這句話，現在父親也能繼續馱著你逛街。」
「……嗯。」
秦夜離擦了擦眼睛，竟然真的大步走到秦清瀾身後作勢要撲上去讓父親背他，其實他知道，他根本碰不到父親，他只是太想念小時候被父親毫無條件的寵愛著的感覺……
他只是想用這種方式安慰安慰自己……
然而當他站在秦清瀾身後的時候，他握著秦清瀾的肩，一下子愣住了。
他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手——
他、他竟然真的抓到了父親的身體！
這是怎麼回事？
父親不是已經變成鬼魂了嗎？不是說活人即便能看見鬼魂，也無法跟鬼魂觸碰的嗎？為什麼他能碰到父親？
「夜兒！」
秦清瀾也感覺到了一股八年未曾感受過的溫暖感覺從肩膀處傳遍全身，哪怕他這幾年一直在戾王身邊，戾王渾身火燒一樣的溫度，他作為一隻鬼魂也是感受不到半點溫暖的，可現在……
他側眸一看，他兒子竟然能夠抓到他的身體！
父子倆意識到了什麼，同時看向蘇卿若。一直安靜站在旁邊的蘇卿若這才莞爾一笑，指著秦夜離手中的紅色珠子說：「這是上次那隻女鬼楚青璃消散前留下來的眼淚。若是活人握住鬼魂的眼淚，它能夠讓活人看見鬼魂，甚至能讓活人觸碰到鬼魂—
—」
本來她用靈力就能夠短暫的讓秦夜離開一開天眼跟秦清瀾見面的，為什麼要將這顆鬼魂眼淚拿出來？
就是因為她想讓她家小傻子，能夠跟他父親真實的接觸一下啊。
她想，她家小傻子一定很希望被父親抱一抱，這些年失去了祖父和父親的他，一個人撐著偌大的秦王府，早就累壞了……秦清瀾聞言不由怔了一下，「鬼魂不是不能流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