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逃奴之女
好不容易等到秦夜離吐完了,房間里也開始瀰漫起一股不可言說的味道。
丫鬟們一個去打開窗子,一個去將香爐里的香灰撥了撥,讓檀香燃燒得更快,淡淡的香氣很快就將屋子裡那一股氣味驅散了。
「你們退下吧。」
秦夜離揉按著自己胸口的位置,一臉虛弱的對碧珠以及另一個丫鬟說。
碧珠有點擔心,「小姐,我想留下來照顧你……」
「我沒事,你……」秦夜離本來想說讓碧珠去休息,可看了一眼杵在這裡的蘇卿若,他遲疑了一下,改口對碧珠說:「在院子里等著,我有事會叫你。」
他對這個所謂的夫君已經沒有了一點信心,要是沒人守著,他怕他自己被傷害,更害怕肚子里的孩子被傷害。
碧珠聞言,瞪了一眼蘇卿若,不甘不願的離開了。
等到房門關上,房間里只剩下蘇卿若和秦夜離兩個人時,秦夜離才冷冷淡淡的看向蘇卿若。
「你剛剛讓奴僕傳的那六個字,是什麼意思?」
問這句話時,秦夜離雖然臉上不動聲色,但他放在被子里的手指,無意識的緊緊抓住了被子!
蘇卿若對上秦夜離故作鎮定的眼睛,下一刻,她腦海中的宋寒秋放了終極大招。
她也是一驚,原來宋寒秋當年一直作死是有所依仗的啊!
鄭家有把柄在他手中,所以他肆無忌憚!
「娘子心裡應該也很清楚這件事才對——岳母大人她……是逃奴之女。」
「你胡說!」
秦夜離的手指用力到指節發白,死死盯著蘇卿若,嗓音冷厲:「你有什麼證據證明這件事?你知道你肆意污衊我母親,會有什麼下場嗎?」
蘇卿若看著色厲內荏的秦夜離,淡淡道:「我有沒有胡說,京都曹尚書府上的人最清楚了,畢竟娘子您的外祖母當年不就是曹尚書府上的奴婢么?」
秦夜離一臉慘白的盯著蘇卿若,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其實,在奴僕將那六個字轉述給他的時候,他就已經心涼了。
只不過他還抱著一點點僥倖的心理,想嚇唬一下眼前這人,誰知道還是不行……
他沉默的抿著嘴唇,盯著蘇卿若一言不發。蘇卿若在桌邊坐下來,遠遠的看著秦夜離,笑著說:「其實在很久以前我就知道這件事了,只不過那時候我心悅娘子,便不曾將這件事說出來讓娘子你心中不安。誰知道娘子你今天不念舊情對我一頓毒打,
還把我攆出府去,我也是一時無奈,還望娘子你不要與我計較。」
秦夜離抿緊嘴唇沒吭聲。
他為什麼會找奴僕對這人一番毒打,這人自己心裡不清楚嗎?
究竟是他不念舊情,還是這人欺人太甚?
要不是被欺負到了頭頂上,他又怎麼會對自己的夫君動手?
要知道當初成親時,他是帶著滿心的期待想跟夫君倖幸福福快快樂樂的生活的,是這個他本應稱呼一聲「夫君」的人毀了這一切,與人何干!
秦夜離垂著眸子,「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兒了,那你再對我隱瞞什麼也沒有意義了——宋寒秋,你不妨直接告訴我,我母親是逃奴之女這事兒,你究竟是從何得知?」
他現在不在乎自己的幸福和名譽了,他只想知道母親是逃奴的事情究竟還有誰知道!
逃奴,一旦被官府知道是要捉拿回去的,至於會淪落到什麼下場——
當今律法,逃奴以及逃奴的後代一旦被官府捉拿,男子將被閹割後送去做一輩子苦力,累死都算命好的,更多的過著生不如死豬狗不如的日子。女子則將被送往軍營淪為「軍奴」,日日夜夜遭人蹂躪……
被欺辱後生下來的孩子,照樣是軍奴,生生世世不得解脫。
蘇卿若紅唇勾起一絲嘲諷,「既然你這麼想知道,我告訴你也可以。」
她看著秦夜離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的像是折磨他一樣慢慢往外蹦,「因為你母親,跟你外祖母長得有七八分神似。而你外祖母,是我姨祖母家的三等奴僕。」
秦夜離震驚的望著蘇卿若,「你姨祖母家……這不可能!你怎麼會是京都曹尚書的親戚!」
蘇卿若輕笑一聲,走到床榻前面,「怎麼,覺得我宋寒秋出身落魄,不像是跟兵部尚書曹大人有關係是么?」
秦夜離沒有說話,但他顯然就是這麼認為的。
宋寒秋的來歷他一清二楚。
宋寒秋的父親是江南一個七品小官,因為涉及到了一樁販私鹽的案件中,被抄家發配到北關這個苦寒之地。
來了北關不久,宋寒秋的父親就病故了,只剩下他母親帶著他艱難求生。因本朝皇帝開明,曾經下令犯官之子只要有三位德高望重的賢人做擔保,亦可參加科舉,宋寒秋的母親便咬牙供宋寒秋到書齋念書,指望著宋寒秋能夠一朝考中舉人甚至是狀元,出人頭地,帶著她遠離北
關,重回江南。
宋寒秋家境貧寒,在書齋里沒少受欺負。
宋寒秋的母親為了供宋寒秋念書,供他筆墨紙硯種種開銷,聽聞每日也辛苦至極……雖然成親第二日她知道了宋林氏暗地裡偷人的那些勾當。
當年他們母子生活得如此艱難,旁人問及他們家中是否還有其他人,他們都搖頭說無親無戚,親戚早已經死絕,否則也不至於過得這麼凄涼。
一如他們所說,來北關二十多年他們從未跟江南那邊的人有所來往,更不要說京都的人。
若不是宋寒秋真的無依無靠,鄭夫人又怎麼會答應這樁婚事、讓宋寒秋入贅鄭家?
可現在,宋寒秋竟然告訴他,京中那位兵部尚書曹大人是他姨祖父!
雖然這些年過去,兵書尚書曹大人早已經過世,但他的兒子卻仍然在朝中做官!
宋寒秋若是跟曹家有關係,當年他父親出事時曹家怎麼不保他們?
即便曹家是想明哲保身,但這些年宋寒秋母子倆在北關飽受欺凌,若是說出他們和京都曹家有關係,人家也不敢再猖狂的欺辱他們母子了。他們為何隱瞞不說,甚至要狠毒的說親戚已然死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