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誰嚇唬誰
第四百九十九章 誰嚇唬誰
「李誠家底不多啊,苦心經營好多年,被人毀於一旦,不得已而為之。房相是明白人,應該能理解李誠的苦衷啊。」一番說的好不凄涼,但是臉上卻看不到凄涼的影子。
不等房玄齡說話,楊師道已經先開口道:「自成,政見不同,可以爭議嘛。朝會上直接下黑手,不妥吧?」李誠聽了臉上也看不到絲毫動怒的表情,斜著眼睛看一眼:「李某招誰惹誰了?水師從無到有,親身犯險打通的海貿路線。」
說著李誠停下了,不用再多說什麼了。再說就真的要徹底翻臉了。長孫無忌趕緊開口道:「事情已經發生了,揭過去就是。說說當下吧。」
李誠騰的一下站起來:「大司空說的好不輕巧,揭過去就是了?你來告訴我,怎麼揭過去?登州合適海貿的海船,大大小小二十餘,強買強賣,本錢都沒給夠吧?我辛辛苦苦打造的市場體系,全被毀了,我一年損失多少錢,誰來算這筆賬?」
一番話完,沒人開口,就算是房玄齡,也把頭低下來了。這話怎麼說呢?在此之前,這些人是怎麼想的呢?區區一個李誠,人都被大家聯手丟高昌去了,能翻出什麼浪花來?
毫無疑問,這些人低估了李誠,也低估了自身和盟友的貪婪。
「狂妄!」有人發出聲音,李誠看過去,不認識:「還沒請教閣下是?」
一句話說的這位差點吐血,剛才進門的時候,白介紹啊?長孫無忌看著他的臉都白了,都忍不住微微搖頭,這麼簡單就被激怒了么?趕緊開口:「博陵崔民浩,諫議大夫。」
「哦,博陵崔氏。可惜,高士廉首鼠兩端,不能為君分憂,某不屑之。」李誠一開口,根本就不留餘地,直接奔著高士廉去了。什麼意思呢?《氏族志》第一版,主編高士廉不肯背鍋。逼著李世民跳出來。
這話里還有另外一層意思,就是這種老牌士族,在皇帝的壓力面前,不也慫了么?不然《氏族志》第二版,博陵崔民乾的排位大幅度下降,一個屁都不敢放。
崔民浩這次是真的吐血了,一連串的劇烈咳嗽之後,吐了一口帶著血絲的濃痰。李誠在一邊很冷靜的補刀:「身體不好就不要出來浪嘛。」這種粗俗的大白話,直接命中要害。崔民浩又是一陣咳嗽,一口氣沒順過來,直接往後一倒。
邊上的人趕緊負責,叫來掌柜把人抬出去。李誠見了只是呵呵一笑:「暈的很及時。」
「豎子!」又一個人站了起來,但是這一次楊師道果斷的伸手一拽,這人坐下去了。李誠淡淡的掃他一眼:「貴姓啊?我猜猜看,也是姓崔吧?清河崔氏?」那人想說話,房玄齡淡淡的看過去,只好把頭低下去。
李誠依舊不依不饒的看著他:「看我家娘子的面子,不跟你們計較。你們做了什麼,心裡很清楚。李誠,不欠你們的。」又是一點餘地都不留,似乎今天就是來翻臉的。
「自成,前隋殷鑒不遠啊。」一直沒說話的褚遂良,總算是開口了。痛心疾首,語重心長。李誠抬頭看過去,褚遂良的心肝顫了一下。真是被李誠懟怕了。
「褚侍郎,你人不壞,就是迂腐了一點。」褚遂良現在是黃門侍郎,他是做起居郎起家的。現有魏徵的推薦,后因為給長孫無忌做助手而被重視。人品節操都還算不錯,所以李誠沒有刻意去懟他。
「自成,褚侍郎言之有理啊。」長孫無忌開口了,李誠倒是一點都不意外,長孫無忌這個人,有膽子,敢說話,能力也確實很出眾。但是在歷史上的評價,不如房謀杜斷。甚至不如魏徵,怎麼說呢?私心太重。
唐高宗都那麼大了,還不肯把權利還給皇帝,變本加厲的連皇帝的婚姻都要插手。
這兩盯著所謂前隋是個啥意思呢?楊光的大權獨攬,導致了隋朝的短命。長孫無忌是在提醒李誠,君權不可失控啊。唐朝理論上來說,還是中央集權。但是君以下的臣權勢力足以抗衡君權。這麼說吧,中書省不認賬的話,皇帝的聖旨都是矯詔。
這是法理上都認可的,皇帝絕對做不到為所欲為。唐朝皇帝想要下一道聖旨,在貞觀年間,那是必須得到群相認同的。不然你的聖旨別說長安了,宮城都出不了。
李誠對於長孫無忌的提醒,露出不屑的微笑:「三省六部,群相議政,效率太低了。竊以為,不如將三省改為內閣,閣臣六至四人,輔助陛下治國,六部及有司……」
「李誠!」房玄齡突然厲聲呵斥,李誠倒是沒被嚇著,看過去時候,發現房玄齡臉都白了。再環視一圈,在場諸位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房相何必激動呢?不就是隨口一說么?」李誠表情依舊淡然,但是他剛才說的話,足夠讓在場所有人膽寒,心生此君不可辱之念。這個年輕人,太可怕了。
房玄齡也知道自己激動了一點,端起茶杯喝一口,吐出一口濁氣,苦笑搖頭不語。
李誠站起來,再次環視一圈:「不客氣的說,要比心中所學,在座諸位於經學一道,都在李誠之上。其他的,沒有比較的意義。我不是不能,而是不想,也懶得去做。我這麼說話,大家明白么?」氣氛有緩和的跡象,但是依舊沒人開口應對。
「我呢,自以為做人還算厚道,從來不去惦記別人的好處,也沒想著損人利己。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麼誰都覺得我好欺負,非要來踩我一腳呢?我都躲到登州了,你們也不放過?是不是非要我跪下來求五姓七望,你們才能放過我呢?」
李誠說著話,臉色漸漸的凌厲。房玄齡抬手撓了撓頭髮,露出苦笑道:「兩鬢白髮生,老咯。不過自成啊,今天既然來了,不妨做個了斷吧。所謂內閣之說,出了這麼門,大家都忘記吧。」眾人紛紛附和,李誠也是笑著點頭。
為什麼房玄齡都嚇著了,原因很簡單,集權,高度的集權。朱元璋設內閣的初衷,是讓大學時給他當秘書。房玄齡和長孫無忌是什麼人啊?一下就聽明白李誠的意思。什麼叫閣臣輔助陛下治國啊?直接丟開三省,六部對皇帝負責。
長孫無忌絕對相信,一旦李誠提出這麼一個建議,李世民絕對動心。就算李世民不動心,後來的皇帝也會動心的。這一招可真是太狠了,直接把宰相給廢掉了。
這事情不是沒有先例的,漢武帝就是繞開了宰相,直接設了個內廷。以李世民現在的威望,加之性格的因素,已經很難抗衡了。真的像李誠說的那樣,今後的臣子還怎麼對抗皇帝?
一旦李世民動了心思,必將是天下打亂。這小子,絕對有禍害天下的能力。可是回頭看看,到底是什麼原因,把李誠給逼到這一步呢?別人有沒有去思考不知道,房玄齡思考了。
就像李誠說的那樣,其實他也沒做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甚至他一直做的都是利國利民的好事。長安的米價能跌到五文錢一斗,李誠功不可沒。鹽價跌了一半,也是李誠之功。百姓能買到廉價的米鹽,自然就非常的穩定。
反觀在此之前呢?貞觀二年到六年的米價是個什麼概念?鹽價又是什麼概念?
拋開李誠在軍事上的功勛不談,單單是這兩樣,就足以步入朝堂,平步青雲了。如果他在有個好點出身,現在怎麼都該是個黃門侍郎吧?混的差點,侍中總是有的吧?
李誠現在的職務是什麼?少府監的少卿兼水師總管,距離權利中心還有很遠的距離。沒錯,李誠之前一直在小心翼翼的低調做人,但這不等於是別人可以肆意欺負他的理由啊。
現在李誠反擊了,因為擔心李誠在朝堂上興風作浪。兩位領銜宰相都出面了,希望李誠偃旗息鼓,自動退後,憑什麼啊?說實話,長孫無忌和房玄齡是真的害怕了。李誠這傢伙,出手太過狠辣。一道奏摺,就端了船舶司。
站在門閥士族的角度看,這並不是最狠的。最狠的還是寒士館。天下士族名望再高,對於寒士來說,怎麼能比的上皇帝呢?在此之前,多少寒士衣食無著,所謂的士族豪強又在幹啥呢?自己家的孩子都推薦不過來呢。
所以啊,想學李世民搞寒士館,根本就不現實。天下寒士,早就看透了士族豪強。李世民盡得寒士之心,撮子裡頭拔將軍,總會能找到可用之才的吧?日積月累的,時間長了,這朝野上下的寒士越來越多,必將成為抗衡士族的一股強大力量。
所以說,李誠只是放了兩招,大家都慌了。趕緊的來找李誠說和了。但是他們同樣很清楚一個事實,那就是這次說和了,下次呢?不是存在利益衝突的問題,而是肯定會出現利益衝突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