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 居然錯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居然錯了
「沔州偏遠,難以得到外力相助,這是缺點。但是太守的權利更為集中,受到的掣肘也少。如果是長安縣令,累死累活出點成績,在上面看來也是應當的。沔州則不然,容易出成績,只要有暢通的上達渠道,不難被朝廷看重。」
說著話,李誠端起茶杯抿一口,這會還沒端茶送客的說法,白松陵坐直了身子,突然發現去沔州也沒那麼糟糕了。李誠放下茶杯繼續:「到了沔州,首先要與府兵都尉達成一致,其次是分化地方豪強,打一批拉一批。」
「這些都好理解,勞役的事情,還請自成先生詳加解釋。」白松陵也是積年老賊了,李誠說的這些自然是很容易就想明白的,很自然的就接受了。
「本朝立國以來,實行均田制,意在耕者有其田。本意是好的,現實是均田制難以為繼。別的地方不知道,長安周邊算是天子腳下了,土地兼并的情況你應該清楚。更不要說說沔州那個地方,天高皇帝遠。有點災害,百姓就得買掉賴以為生的土地求活命。」
白松陵的表情非常尷尬,作為白氏的族長,他也干過這種災年買地的勾當。一旦有個天災,朝廷也不是不救濟,而是地方官員的節操不靠譜。往往消息會被壓一段,壓不住才會上達,等到朝廷做出反應,災情往往已經很嚴重了。
干過地方官員的白松陵,太知道這一套了。草民草民,跟野草一樣,在統治者的眼裡,有時候就不算人。這跟統治者和制度沒關係,單純的人性問題。嗯,大英帝國的工業革命初期,普通百姓的生活了解一下。
好的制度帶來的利益,自上而下的瓜分后,落到百姓的頭上少之又少。國家整體上穩定,沒有內亂,百姓餓不死。這就能稱為盛世了!有的盛世,內憂外患不斷,照樣厚顏給自己戴頂盛世的帽子。嗯,我說的是康乾盛世。
「長安尚且如此,沔州的情況只會更惡劣,五倍,甚至十倍於長安治下。身為太守,到了沔州要立威,知道找什麼人下手了吧?打擊豪強得了錢財,不用著急往口袋裡裝,拿出來招募百姓興圩田。得到的公田租給百姓耕種,三年免租,五年半租,稅要交。」
白松陵的眼睛亮了:「明白了,所謂的勞役要付錢,指的就是這些免租半租吧?自成先生好手段,百姓勞役,給點糧食吃,加上這些手段,就能大大的激發勞役積極性。」
李誠有點暈,這傢伙的思維跟自己似乎沒法在一條線上,誰說不用給工錢了?等一下,李誠明白過來了,自己還是錯了,其實白松陵的辦法更好。還是那個問題,人性!
李誠陷入了思索之中,白松陵沒再說話,小心翼翼的看著他,以為自己說錯了。想的越多,李誠的心裡湧起的苦澀就越多。斗米恩升米仇,這才是人性啊。就像天朝的扶貧,寧願躺著等救濟也不去幹活的人少么?
同理,歐美的福利政策下,寧願乞討也不去找一份工作的現象,不也比比皆是么?這就是人性的問題了,老祖宗一句話,解釋的很清楚了。所以說,別看自己是個穿越者,實際上在對待人性的問題上,真的不如白松陵。
「你說的對,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三五年之內,圩田得耕地百萬畝,封個爵位都不在話下。」回復冷靜的李誠,順手描繪了一下遠景。白松陵頓時看見了前途和希望。
「然也,等到太子登基,由此政績在手,也能得到重用啊。」白松陵越想越美了,人不在太子身邊,固然是少了親近。但是鏢局在白氏的掌握里,每月都給東宮送錢的。不在跟前,太子也會記得白松陵的好處。
作為一個能臣,不管誰在皇帝的位子上,總是要重用的嘛。不就是三五年的時間呢?辛苦咬牙奮鬥,堅持下來前途就是光明的,沒準將來混個宰相當一當呢。
覺得前方一片坦途的白松陵也不多留,恨不得明天就能飛到沔州,這會趕緊起身告辭回長安。明天去吏部辦完手續,三五天內就南下沔州。這年月從長安到沔州可沒高鐵飛機可以做,你得先往東出潼關,到了洛陽再轉道南下。
李誠也沒打算留他,只要白松陵接了這個差事,在沔州勤勤懇懇的做老黃牛。回頭太子事發了,白氏還不得來跪求李誠出手搶救一下么?到時候,整個白氏都能捏在手裡了。
李誠很客氣的送到了大門口,臨了還來了一句:「地方前方賬目必須要搞清楚,並且掌握在手中。這樣吧,白氏送來培訓的幾個人,白太守可以帶在身邊。有他們幫忙整理錢糧賬目,就憑地方上那些土鱉,做出來的賬本他們都看不懂。」
白松陵頓時大喜過望,別看是他送來的人,這會的情況是他根本不敢往回收。李家別的不說,培養出來的賬房,輕鬆吊打全長安。在外做官呢,最重要的是兩個權利,一個是人事權,一個是財權,有這些人相助可謂如虎添翼。
白氏倒是也有自己的班底,但是那些錢糧幕僚,如何比的了李家出品的賬房。
白松陵再三謝過,高高興興的踩著夕陽回去了。李誠也鬆了一口氣,又一樁事情了了。
最初李誠沒打算動白氏的念頭,他的想法是跟崔氏聯姻之後呢,漸漸的把崔氏綁在一起。這個想法的可行性是很高的,但是他忽視了一點,那就是崔氏藍田房就沒覺得大家是對等的。這個就很討厭了,崔氏的目的是捏住李誠,培養在朝中的代言人。
李誠的想法是大家平等合作,互為守望,兩者之間實際的想法相去甚遠,這還怎麼合作?加上崔氏藍田房慾壑難填,導致現在與崔氏的關係非常糟糕。崔寅倒是一直在努力的彌補關係,但這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解決的問題。
崔氏藍田房唯一靠譜的人,現在看來就是崔成了。這為結義兄弟,在登州乾的真不賴,配合許敬宗、劉仁軌、程處弼,死死的守住了李誠的底線。李誠的底線很明確,水師不動。
這其實也是皇帝的想法,水師不能碰。崔成的努力也不是沒有得到回報,短短兩三年,登州從下州升格為中州,太守自動升級一格。再幹個三五年的,再升一級,還不耽誤掙錢。何樂不為呢?所以說,崔成藍田房最靠譜的,看問題很清楚。
沒有崔成的支持,登州水師這一塊,還真的不好說。不然地方上單單一個錢糧,就能卡死你。別以為賣鹹魚就能解決大問題,地方要刁難你,鹹魚都收不上來。
與崔氏聯姻的初衷是好的,但是李誠現在想起來,自己犯了不小的錯誤。就是對仕途的追求,沒能達到崔氏的預期。也就是說,李誠並沒有真正掌握崔氏的意圖,而是單純的認為,崔氏就是想賣婚。實則不然,崔氏更主要的目的,還是培養代言人。
反觀當時的李誠,其實是可以選擇靠向山東士族的,但是他還是選擇了靠向皇帝。原因很簡單,李誠不想做傀儡。更不想捲入長安這個是非之地,至少在貞觀一朝,都不合適。這麼做的原因就是因為皇儲之爭。
貞觀朝的皇儲之爭,可謂波詭雲譎,其中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李世民其實一直都沒有放棄李承乾。這是誰都沒想到的,如果李承乾是可以搶救的,李誠倒不介意入東宮為幕。但是李承乾屬於那種教育不好的。
李誠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反思自己穿越之後做的事情。最終的結論是錯誤很多,終歸是上一輩子太吊絲了,層次太低,很難理解這種高端群體的思維。這就導致他就算有歷史可以對照,學習的過程照樣非常的漫長。
有的事情,還是要經歷才會有深刻的體會。好在穿越之後的李誠,顯得很年輕。而且他上一輩子的積累也不差,至少在基層的積累,對他的幫助很大。看起來很高調,實際上一直小心翼翼的憋了好幾年,現在的李誠今非昔比了。
一份拜帖送到李誠的面前,一個陌生的名字,李順。後綴很重要,西市三江金銀鋪。這是李道宗的人,典型的白手套。這張拜帖的出現,說明錢莊的事情李世民已經交給李道宗處理。這個情況讓李誠很意外。
難道說李道宗的命運發生了變化么?李孝恭去世之後,他成為宗室的管事人么?如果不是這樣,沒道理讓李道宗來處理這個問題。錢莊的事情,牽扯到的人數其實不少。其中主要是宗室,還有少量頂級士族。
李世民怎麼處理那些預備股東退出的事情,李誠根本就不關心。拿出四成的股份丟給李世民處置,就沒有必要再操心什麼了。儘管能收到很多錢,但是代價真的很大。這個錢莊,今後要說大股東,應該就是李誠和皇帝為首的宗室了。
這是李誠面對士族咄咄逼人的態度,做出的選擇。外人看起來,李誠這是導向皇室。
那麼實際上呢?李誠真的倒向皇帝和宗室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