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夜黑風高
驛站的面積不小,一個院子加上車馬停放的地方,七八個院子。驛丞出來轉悠一圈,沒有發現異常,還道是自己多疑了。最後來到李誠所在的院子里,站在院子門口招呼一聲。
丫鬟聞聲出來,驛丞見禮道:「這位娘子有禮了,最近夜裡不太平,記得關好門窗。」
這都是場面話,真要出點事情,將來也留足了餘地。
「待我出去罵他!」鄭潔聽了不忿要起身出去,李誠按住她的肩膀:「驛丞未必知道,也不該讓他知道。既然有人要來尋死,那就成全他好了。」
鄭潔道:「郎君身邊不過三個隨從,來的賊人多了,如何應對?」
李誠微微一笑道:「區區十個八個賊子何足道哉,我一人便能翻手滅之。」
一直沒說話的白嬛恰到好處的插嘴:「長安人盡皆知,李郎君於平康坊力降吐蕃勇士,刀劈二賊。有李郎君在,妾身安心的很。怎地此番出行,沒帶上吐蕃力士?」
鄭潔詫異的瞄她一眼,心道:「這小蹄子是個有心機的。」
李誠還真沒多想,隨口答:「讓他和郭怒去松州了,上元節剛過就去了。」
「松州?在哪呢?」白嬛露怯了,這年月的女子,於地里上的見識太少了。
鄭潔倒是想說話,但是她對松州的位置同樣一無所知。這年月地圖這玩意別說推廣了,私人都不許畫,最高可按謀反論處。
「松州屬劍南道,毗鄰吐蕃、吐谷渾。」李誠隨口解釋一句,又道:「我且去睡一個時辰,記得叫醒我。待我醒來,你們安心睡覺就是。如有事,可招呼一聲。」
說著李誠轉身入內,躺在榻上倒頭就睡。這是在軍中練出來的本事,加上這一路確實不輕鬆,抓緊睡一覺沒錯。
兩個女人互相看看,留下一盞蠟燭,就在塌邊對坐閑聊,不一會李誠睡著了,沒有打呼,顯得非常平靜。兩人看了一眼李誠的睡姿,這一路因為分開睡,一直沒機會看。
這會才發現,李誠睡覺的樣子很安分,側身背對,一動不動,卧如彎弓。兩人壓低了聲音,鄭潔道:「白家妹妹,這一路你我同行,便是緣分。將來如何尚未可知,想來你我總歸還是要在一處的。你我和睦,李郎君來時舒心,去時愉快,自然便有回頭時。你我要是爭鬥不休,李
郎君怕是要煩躁不已。」
白嬛聽了心頭一顫,李誠在長安城以風流著稱,為了爭風吃醋,一把火點了平康坊,當著眾人的面懟了李佑。這些傳聞,長安城沒幾個不知道。
說起來,平康坊那些小娘子,恨不得李誠日日夜夜都在裡頭呆著呢。要說伺候男人,討好男人的手段,這兩個疊在一起都不是平康坊那些娘子的對手。
「姊姊說的對,小妹也正是這意思。」白嬛表示附和,鄭潔安心了許多。她就怕白嬛少女心性,不知道男人的狠心之處。兩人要是鬧起來,李誠搞不好就將二人束之高閣了。
一個為了爭取男人的同盟誕生了,至少要確保將來不會被李誠棄之如敝履。
一個時辰到,李誠醒了,都不用叫就坐了起來。兩個女人正在低聲聊的正好,見狀站起,鄭潔道:「李郎君醒了,妾來伺候郎君穿衣。」白嬛道:「妾去打水。」
這時候能看出兩個女人之間有默契了,李誠使勁的搓了搓臉:「什麼辰光了?」
台上有沙漏,看一眼就知道,鄭潔道:「快到子時了(二十三點)了。」
李誠點點頭,起身穿戴整齊,鄭潔打來熱水洗臉之後,李誠笑道:「你們睡吧。」
對面院子里的糜箜,一直在盯著這邊,燕大走來時才回頭道:「人都到齊了?」
燕大點點頭:「一起六個兄弟,那三個屬下已經睡的跟死豬一般,留下一個人看著就是。」
糜箜點點頭:「好,燈還亮著呢,再等一會,他們就該睡了。狗日的小白臉,折騰到這時候還不睡,也不怕費蠟,一直點著呢。」
燕大笑道:「這等出身好的官,如何會在意這點花銷。點一宿蠟才幾文錢?聽青樓里的娘子說,他們要的就是這個調調,燈下看嬌娘,就是要亮著才夠味道。」
糜箜露出yin笑:「說的也是,還是這些讀書人會玩。黑燈瞎火的,是個女人都行,何必看模樣?回頭學一學這個,也好領略一番其中銷魂滋味。」
兩人一起低聲笑了起來,這時候對面的燈熄滅了,兩人互相看看,眼珠子都藍了。
黑暗中李誠一個人端坐堂前,滑輪弓放在身邊的桌子上,橫刀於身前,箭壺在腰間。
很快李誠就適應了黑暗,依稀能看見一些東西。
燕大又摸回前院,守在這裡的驛站小吏被他拍了一下肩膀,回頭道:「都沒醒呢,一點動靜都沒有。」燕大道:「這就好,你看緊了。」
說著轉身回去,見了糜箜,燕大低聲道:「哥哥,那蘇小乙該怎地處置?」
蘇小乙就是那個小吏,糜箜聽了皺眉道:「怎麼?」燕大低聲道:「事成之後,留著總是個後患。此事不小,不是講義氣的時候。」
糜箜兩邊眉毛往中間擠,為難了一會點點頭:「好吧,他家有個老娘,記得看顧一些。」燕大拱手笑道:「哥哥高義!」說著轉身出去,消失在門口。江湖義氣,就是這麼可笑。什麼是江湖義氣,看看《水滸傳》就知道了,全是如何坑人,把人弄到山上去的手段。最後時刻,留給兄弟的是一碗
毒酒。子時過半,驛站里一片安靜,夜黑風高,一行人悄悄的摸到院子門口。一人翻牆進入,打開院子門。前院的小吏還在盯著,根本沒注意身後有人悄悄摸來,嘴被捂住,掙扎了幾下就不動了。牛二貴輕輕的
啐了一聲,用牛筋綁了丟在角落裡。
喵……一聲貓叫,門被打開之時,三人摸到正屋門口時,噗的一聲。
牆外三個火把點亮,插在院子門口。院子里六個人,被這突然出現的火把驚呆了,回頭一看,三個老卒人人橫刀在手。身材壯碩的牛二貴堵住門口:「作死的狗賊!」
「壞事了!」帶著黑面紗的燕大一聲驚呼,中間的糜箜倒是冷靜,回頭指著門口的三人道:「殺出去!」話音剛落,身後一陣勁風響起,嗖嗖嗖,三箭連珠。
啊啊啊!三聲慘叫,三個手下背後中箭,倒在當場。正門打開了,李誠拎著橫刀站在門口,淡淡道:「這三個別弄死了,留著活口,我倒要看看,齊州這地界,還有什麼怪事。」
「啊!」帶著面紗的燕大甚是兇悍,大叫一聲,撲向門口。糜箜倒是回頭對上了李誠道:「燕二,你我拿了他。」燕二一聲大叫,沖向李誠,糜箜卻果斷的朝著院牆的方向衝過去。圍牆不高,一個健步蹬著就能翻過去,刷……身後一陣風聲,糜箜顧不上回頭,一腳蹬在牆上,正要使勁時,腳上一陣巨疼,半點力氣都使不出來了。低頭一看,「哎呀!」一聲,原來一把橫刀,穿過他的腿
,將一條腿也釘在了在牆上。
再看燕二這邊,一刀狠狠的劈下來,這時候也沒有選擇了,要想活命,就得先拿下對面這個官兒。這廝託大,將刀丟出,釘住糜箜。這時候心裡也不認哥哥了,居然只顧自己逃命。
李誠只是一個退步,燕二刀就砍空了,狠狠的砍在門檻上,正要拔出來時,一隻腳到到了跟前,本能的想閃避,但是卻沒躲開,太快了!
嗚!小肚子上狠狠的挨了一腳,整個人都倒著飛了出去,劇烈的疼痛之下,哇的一聲,將之前吃的酒肉吐了一地。再看燕大這邊,噹噹當的三下,刀鋒相交。牛二貴的力氣大,直接給他把刀震的差點脫手了,再要拿緊刀時,脖子上多了一把刀。錢穀子笑嘻嘻的看著他道:「我等在吐谷渾殺人的時候,你還在娘胎里吃奶
呢。」
李誠歪歪嘴,上前兩步,一腳踩住掙扎要起來的燕二的腦袋,淡淡道:「最好乖乖的別動,不然卸了你的腿腳,讓你去做鬼都缺胳膊少腿。」
牛家兄弟手腳利索,將人一一綁了。李誠緩緩的走到圍牆邊上,看著一條腿站地上,一條腿被釘在牆上的糜箜,笑道:「怎麼,還不肯露出真容么?該怎麼稱呼你?」
糜箜拉下臉上的黑布,看著李誠道:「不料竟栽在此間!」
李誠聽了笑道:「你倒是硬氣,可惜,硬氣的不是時候。」李誠說著一個健步上前,一拳狠狠的打過去,糜箜手裡有刀,獰笑著劈過去,不料李誠只是虛招,一個止步,身子一側。
一刀劈空了,李誠的手也到了,拿住他手腕,一個翻轉,咔的一聲,糜箜的慘叫聲在夜空里回蕩,仔細一看,李誠這一下太狠了,竟然將他的右臂直接擰成麻花了。
這一聲徹底驚動了驛站里的人,正在睡覺的驛丞也從榻上坐起。
權萬紀被激烈的拍門聲給吵醒了,身邊的丫鬟忙不迭的起來,伺候他套上一件衣服出來。「什麼人,如此驚慌?」門口傳來一個隨從的聲音:「長史,禍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