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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回長安

  四株番薯一攏地,到底能產多少番薯呢?李誠心裡也沒底,反正很多就是了。


  「你給我小心一點!」牛二貴上前,撅著屁股揮舞鋤頭,給李誠一腳踹開。


  「你這是挖番薯啊,還是拆牆頭啊?算了,還是我自己來吧。」如果在現代,李誠管你怎麼挖,在唐朝,每一個番薯都是寶貴的。李誠拿出小鏟子,小心翼翼的先從邊上挖起,慢慢的露出下面的根莖。很好,好大的一坨,李誠放心了。


  一口氣挖出所有的番薯,李誠拍拍手,回頭一看身後,五個人目瞪口呆,下巴都合不上。


  崔成的手哆嗦了,指著小山堆似得番薯,總算是哆嗦出一句話:「這這這。」


  杜海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了,這是給嚇的。接著就趴在番薯堆上嚎啕大哭。哭什麼啊?這是挨過餓的人啊,沒有長時間因為飢餓在生死線上掙扎的人,是不會對著食物痛苦的。


  幾十歲的人了,哭的鼻涕都下來了,也顧不上擦,手裡拿著個番土豆細看。其他幾個人也都拿起一個番薯在手裡端詳,崔成之外,別人都在掉眼淚。


  「這個,真的能吃么?」崔成特意問了一句,李誠嘿嘿一笑:「水洗乾淨,煮著吃,生吃都行。不過各位,還請放下你們手裡的番薯,這是種子。」


  「弄一點嘗嘗味道吧?」崔成拱手作揖,李誠扶額:「就知道你們會這樣說。先稱一稱多少斤,回頭我弄點給你們吃就是了。」


  一群人七手八腳的稱番薯,袋子裝了四袋,稱完一算,二百零五斤。


  「這一畝等產多少斤?」崔成眼珠子都紅了,哆嗦著問。他要是個縣令,弄這個去種,獻給皇帝就是祥瑞加豐厚的政績啊。


  「三四千斤吧,刨絲切片,晒乾沒那麼誇張。行了,別圍著看了,我拿幾個番薯煮了吃。」李誠說著挑了七個小的,讓杜海媳婦拿去洗乾淨,直接放水下鍋煮就行。


  完了李誠對一干人等低聲道:「此事,絕對不可外傳。這東西保存好,能放很長的時間。這次太倉促了,正經的需要育苗,然後再移栽。回到關中,我們再大幹一場。」


  眾人紛紛應諾離開後院,李誠叫住崔成,低聲道:「我還有別的種子,將來回到關中,大兄自然就見著了。那些種子好保存,我沒著急種下。生番薯保存的時間短,我才種了。」


  正說著話呢,一陣急促的馬蹄生從街上傳來,有人在大聲喊:「西海道大總管李靖凱旋而歸,伏允伏誅,吐谷渾臣服。」


  兩人相視一笑,回家的日子近了。


  …………………


  一隊人馬如長龍,行進在通往長安的道路上。一輛馬車內,一老一少正在對弈。


  「又悔棋?」聽李誠哀怨的語氣,就知道悔棋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李靖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捻起一枚棋子重新落子,看了一會,又拿起來在手裡琢磨。


  「衛公,您這是打譜呢?還是復盤啊?」李誠忍不住出生挖苦,兩人一盤棋能下一天,就是因為這個老匹夫,時不時的就悔棋。


  李靖抬眼看看李誠:「老了,眼睛不好,不看仔細怎麼落子?」


  李誠笑道:「要不,我們算和棋?」李靖盯著盤上的黑子一條大龍,怎麼都做不出兩個眼,遺憾的撇嘴:「讓你逃掉一盤就是了。」


  好吧,類似的事情已經發生很多次了,李誠還是沒能逃脫李靖的魔爪。


  班師的李靖,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李誠抓到刺史府,然後一頓噴。最後一句話:「跟老夫一起回長安,少不了你的好處。」李誠捏著鼻子答應了,在鄯州休息一日,李靖就踏上了返回長安的旅程。李誠被迫跟著一起回長安,同行的還有崔成和鄯州斥候營的十八個關中老卒。


  隊伍前方突然一陣歡呼聲,李誠站在車上往前方看,一座氣勢雄偉的城牆在天際邊,令人忍不住生出一種跪地拜服的念頭。「這就是長安城么?我來了!」李誠在心裡默念一句。


  李靖在後面一腳,李誠被踹下馬車:「騎你的馬去吧。回頭讓人帶你上家裡先住下。」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李靖收徒的意思很明顯了。李誠站在車邊,朝李靖拱手:「多謝衛公看重,誠自有去處安家。」


  李靖沉默的看著面前的李誠,良久才道:「如此也好,你自去安頓,過幾日去兵部酬功。」


  李誠牽馬肅立道邊,目送李靖的車駕往前去,落在最後的回鄉老兵們跟上來,李誠看見熟悉的面孔,總算有種解脫的感覺。


  歷代君王在修建京城的時候,都會考慮到風水的問題,並且會遵從《周禮》的一些規定。長安城則不然,出格的地方很多。隋文帝似乎沒有在意風水的問題的,大街的數量也沒管什麼「九經九緯」。後來者唐王朝,也是從試用出發,沒有過多的去考慮《周禮.考工記》中「面朝後市」的規矩,一切從實用出發。(註:《制度文明與中國社會》喜好者自查資料。)

  時間已經是午後,跟著大隊人馬進城,一路無精打採的崔成就像活過來了。


  李誠等人帶的東西很多,十八輛馬車,裝的滿滿的箱子,上面蓋著席子和布。算上崔成的兩個親兵,一共是二十三人,一人一馬,走在街上想不引起注意都難啊。


  「二郎,且隨我來。」崔成策馬上前,低聲說話。李誠看看他:「大兄,意欲何往?」


  崔成自信的笑了笑:「跟著來就是了,不會害的大家露宿街頭的。」


  崔成在前帶路,眾人策馬驅車跟隨,穿里過坊。跟鄯州相比,長安城的人太多了,這一路上車隊行進艱難,不時要靠邊讓路。這一行人招致不少青皮混混的覬覦是肯定的,不過一看這幫人個個腰間帶刀,煞氣十足,自然是神鬼辟易。


  「就是這裡了!」崔成勒馬停下,一扇大門緊閉,上面的油漆剝落,看著有點破敗。李誠一路仔細觀察,知道這裡是懷貞坊(后避諱武則天母親楊貞,改懷賢坊)。


  「這是大兄的家業?」李誠看著這個巨大的房子,不禁悲從中來。這裡是長安啊,你在這裡有這麼一座建築面積至少兩千平米的房子,你也好意思自稱鹹魚?要知道,這裡是京城啊,這年月長安的房價,貴死人啊。


  「這是母親的嫁妝,也是唯一留下來的產業。當初沒賣掉,就是想留個念想。」崔成說到這裡,不禁語氣沉重,眼角含淚,上前抬手拍門山響。


  「來了,來了,急什麼?」一個蒼老的聲音自門內傳來,側門打開,一個頭花發白的老者出來,看見崔成猛的一楞,好一陣才哆嗦著開口:「是七郎么?」


  崔成掛著兩行眼淚,使勁的點頭:「祿伯,是我,七郎回來了?」


  哇!老者放聲痛哭,緊緊的抓著崔成的衣袖,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好半天,才算是平靜下來,崔成一番介紹,老者崔祿是崔成母親陪嫁的僕人,後來崔成憤而離家,留下崔祿看守母親留下的宅子。


  「老朽,見過二郎。」這個稱呼有點亂了,一邊叫崔成七郎,一邊叫李誠二郎,到底誰大?李誠應了一聲,崔成開口做結論:「祿伯,自我離開崔家之日起,世間再無崔七郎。」


  中門大開,車馬進入,這宅子足夠大,前院安放車馬綽綽有餘。屋子裡又出來幾個人,分別是崔福的婆姨,還有兩個兒子,身邊都跟著婆姨,後面還有四個小的。這就是崔福一家人了,一直在給崔成看守家業。


  「七郎,如何不見阿福?」崔祿看看人群,不禁失望的問一句。崔成滿面悲切,自車馬上取了一個陶罐出來,遞給崔祿道:「福伯隨我遠行,途中病故了。」


  抱著陶罐,老者又是一陣痛哭,崔成安撫一番,指著兩個隨從道:「崔遠、崔正,福伯的兒子。」李誠在一邊看著,這才知道,原來崔成身邊有一個僕人,帶著兩個小子,跟著他一陣出門遠遊的。不愧是世族子弟,就算不是嫡出,也是有跟班的。


  宅子足夠大,住的地方肯定是夠的。住宅是空著的,而且長期有人打掃。其他的房子就不行了,半數都沒怎麼打理,髒兮兮的沒法住人。


  崔成與李誠交流了一番,眾人立刻開始大掃除,搞為生。李誠也沒啥架子,親自帶頭動手。杜海這個專職木匠,立刻打開行李,組裝帶回來的各種傢具。一干老卒,人人都帶著小鏟子。不多一會,整個院子里就忙活來了,清理為生,搬運垃圾,擔水洒水。


  人多好辦事,前後不過一個半時辰,大車拉走好幾車垃圾,宅子內外都變了個樣子。


  正堂里不再是案,而是擺了桌子和椅子,崔成和李誠坐下說話:「二郎,今日休息,明日帶你游長安。有個事情得抓緊辦了。」


  李誠問:「何事?」崔成道:「灶台、佐料、鹼面……。」


  李誠……你個吃貨,就記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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