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剜心的痛
那人原本以為肯定能一擊就中,誰知道煞的反應速度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期。
只見煞整個人瞬間往後平移了兩步,錯開刀鋒,緊接著抓著的手腕反手一扣,直接將他手中的刀打落,緊接著從袖子里拿出手槍對準他的腦袋,「誰派你來的?」
話音剛落,煞卻聽門口突然傳來汽車摩擦的聲音,當即面色一變,毫不猶豫扣下扳機。
砰!
一聲悶響后,那人瞬間倒進血泊里。
煞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繞到路瑗面前,將她背進另外一間房。
他剛進屋的時候就查探過,這間屋子裡有道小門,跟旁邊那個院子是連起來的。
雖然不明白這小門是做什麼用的,但是此時此刻卻是方便了他逃脫。
因為背著路瑗,所以他的動作難免慢了下來,才打開那個門,外面的人已經衝進了院子里。
煞看了眼身後昏迷不醒的路瑗,猶豫了一秒,最終還是將她丟到一邊,獨自逃了出去。
半分鐘后,房間被破門而入,率先走進來的,正是滿身戾氣的傅雲轍。
看到地上昏迷不醒的路瑗,他瞳孔一縮,神情凝重地將她抱起來,隨即對身後的手下說道,「繼續追!」
說完,抱著路瑗走出院子,返回車裡。
路瑗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在一個裝潢豪華卻陌生的房間里。
她下意識以為自己是被煞關起來了,腦子裡的神經瞬間緊繃起來,一把扯掉手背上的輸液針,剛要下床,卻發現自己兩腿竟然有些發軟。
她強忍著身體的不適,摸索著走到門口,手剛搭上門把,卻聽外面突然傳來說話的聲音。
「還是儘快準備做人流吧,路小姐這胎肯定保不住了,就算是保住了,孩子也會受毒素的影響,生下來多半也活不過幾天。」
路瑗只覺得腦子裡嗡地一聲炸開。
為什麼那人要說她這胎保不住了?還有,那人說的毒素是什麼意思?她什麼時候中毒了?
不,這絕對不可能,外面那人一定是庸醫!
她剛要打開門出去反駁那人的話,卻聽門外突然傳來另外一個人的聲音。
低沉磁性,如大提請般悅耳,但卻順江將她推進最絕望的深淵。
「既然如此,那就安排吧。」
路瑗抓著門把的手驀地一松,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朝著後面跌去。
聽到屋內的動靜,司徒凌梟渾身一震,立刻推開門走進來,看到跌坐在地上的路瑗,心頭就像是被尖刀剜過一般。
「什麼時候醒的?」
他強擠出笑容,彎下腰要去抱她,卻被她一把打開。
司徒凌梟的動作微微一僵,卻並沒有責備她什麼,語氣仍舊溫柔,像是在哄小孩子,「地上涼,有什麼話先坐床上再說。」
「別碰我!」
路瑗的嗓子似乎已經好了許多,勉強能發出聲來,但卻透著歇斯底里的喑啞,聽得司徒凌梟又是一陣陣的心疼。
「路瑗,別鬧,你還懷著孩子……」
「孩子?」
路瑗望著他冷笑,「司徒凌梟,你居然還記得我懷著孩子?我被煞劫走的時候你在哪裡,我幾次差點被他弄掉孩子的時候,你又在哪裡?」
司徒凌梟皺了皺眉,「路瑗,你先站起來,冷靜下我們再談。」
雖然知道她是因為聽到自己剛才的話,才心生怨氣故意為難自己,但他心裡仍舊覺得難受。
路瑗仍舊冷笑,只是笑著笑著,眼角卻有了淚光,「司徒凌梟,我告訴你,沒什麼好談的!我為了這個孩子,連命都能豁出去,誰都不能把他搶走……哪怕是你,也不行!」
為了孩子,連命都能豁出去。
司徒凌梟承認他剛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內心受到了極大的觸動。
自從懷孕之後,路瑗整個人與過去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從前的她雖然聰明,但那種聰明裡卻始終透著點算計的意味,畢竟她曾經在煞風待過,本性都會比別人更冷血。而自從她懷孕之後,性子便比從前變得柔軟了許多,也善良了許多。
可是此時此刻,司徒凌梟卻希望她能夠像從前那樣,冷血一點,理智一點,沒心沒肺一點。
看著路瑗眼角的水澤,他心裡越發堵得難受,良久后,才伸手去擦她眼角的淚,「別哭了,乖。」隨即又道,「你要是再這麼坐下來,就算你想要這個孩子,也保不住了。」
路瑗雖然不想理他,但是也不得不承認他這話說得有道理。
她推開他的手站起來,直接朝著門外走去。
司徒凌梟攔住她,「你要去哪兒?」
路瑗咬牙瞪他,「去哪兒都跟你沒關係,從你決定不要這個孩子開始,咱倆就沒關係了!」
司徒凌梟臉色有些難看,緊緊拽著她手,動作強硬地將她抱回房間,輕輕放到床上,「路瑗,不許說傻話。」
路瑗別過臉去,假裝沒聽到他的話,眼角的淚終於承受不住流了下來。
司徒凌梟見她不肯理他,便搬了根凳子,沉默地坐到床邊。
雖然她竭力沒有讓自己發出聲來,但司徒凌梟還是毫不費力就看出她在哭。
然而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將她擁在懷裡。
她是那樣驕傲而要強的一個人,自然是不肯讓他看見她的眼淚,也不需要他安慰什麼。
她需要的只是一些時間,來想明白,以及接受眼下這個事實。
等到路瑗終於沒有在抽泣的時候,司徒凌梟才抱著她,輕輕說道,「路瑗,這個孩子來得的確不是時候,你曾經不是也想的很清楚嗎?」
「你才十八歲,這麼早就當媽媽對你來說不公平。眼下局勢又這麼亂,這個孩子能活下來的概率有多小,你應該很清楚?」
路瑗靜靜地聽著司徒凌梟的話,下嘴唇已經被自己咬破了。
這些道理她都明白,正是因為明白,她曾經才決定要做掉這個孩子。
可是那個時候司徒凌梟卻怎麼都不同意,強迫她將孩子留下來,他們為此還鬧了好長一段時間的矛盾。
然而此時此刻,角色對對調了過來。
苦口婆心勸她拿掉孩子的人變成司徒凌梟,而固執地想要將孩子生下來的人,卻成了自己。
許久之後,她才緩緩開口,聲音仍舊嘶啞到令人心疼,「剛才那個醫生說的毒素,是什麼意思?」
司徒凌梟怔了下,隨即答道,「就是一種可以造成人聲帶受損,短期失語的毒草。這種毒草性涼,若是用在普通人身上,頂多就是感覺體寒,但是對於孕婦來說……」
司徒凌梟沒有說下去,但是路瑗卻完全明白他的意思,整個人彷彿墜入了冰窟一般。
孕婦最怕的就是性涼的東西,比如說比宮斗戲里最常出現藏紅花,就是因為藥性極寒,所以時常令人滑產。
「路瑗,你知道,我們都還年輕,孩子還會有的。」
此時此刻,除了這句話,司徒凌梟已經找不到什麼來安慰她了。
路瑗聽到司徒凌梟的話,原本已經咽下去的委屈,突然就涌了起來。
孩子當然還會有的,可是即便以後再有,也不是這一個了。
前世,她為了留下這個孩子費盡心力,這一世更是早在重生之後不久就開始籌謀。
然而,終究還是留不住。
她緩緩閉上眼,輕輕對司徒凌梟說道,「你走吧。」
司徒凌梟的身子微微一僵,「什麼意思?」
「我有點累了,想睡會兒。」
司徒凌梟這才鬆口氣,卻不放心留她一個人在房間里,便也躺下來睡在她身邊,「正好我也有點累了,那我陪你一起睡吧。」
路瑗的睫毛微微閃了下,然後並沒有推開他。
路瑗的身體的確很虛,沒用幾分鐘時間,呼吸就明顯沉穩下來,顯然是陷入了沉睡。
司徒凌梟見她睡得安穩,這才鬆開她,緩緩起身走出房間。
傅雲轍剛好帶著人走上樓,兩人臉上都是一樣的凝重。
「找到人了嗎?」
傅雲轍搖搖頭,隨即又看向路瑗房間的方向,「她還好吧?」
司徒凌梟沒說話,抵在牆邊抽了根煙。
傅雲轍見他一臉蕭索,心裡隱約猜到孩子大概是保不住了。
作為曾經兩次失去孩子的人,他自然清楚司徒凌梟此刻心裡的感受。
他剛想開口安慰他,卻見司徒凌梟突然一拳砸在牆上。
傅雲轍從未見過這樣失控的司徒凌梟,當即嚇了一跳,轉頭看到他已經五指骨節血肉模糊,立刻派人去叫醫生。
司徒凌梟抬起頭看他一眼,「不用了。」
聲音仍舊平靜,但是雙眼卻紅得駭人,就宛如他身後那堵雪白的牆上上,那四道殷紅妖冶的血跡。
傅雲轍心裡一聲嘆息,卻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好半天才緩緩說道,「你們還年輕,孩子總會再有的。」
司徒凌梟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是啊,我剛才也是這麼安慰她的。」
誰都知道是這個理,可是誰又真的能寬心呢?
那畢竟是條生命,是他和路瑗血肉相連的骨肉,是他們拼盡全力想要保全的孩子。
可是現在,他卻要親自命人將那個孩子拿掉。這種感覺,大約就像是將自己的心活活剜出來一塊,才足以比擬的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