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380痴男怨女
殷浩宜發出痛苦至極的慘叫,那些鐵釘子扎入了他的身體里,他疼的偏過頭去,臉上又挨了好幾個釘子,腦袋立刻就被固定住,動不了了。且眼前就是身旁百里青萍的屍體,那千瘡百孔的模樣,嚇得殷浩
宜甚至想咬舌自盡。
但殷浩宜的下巴,被一名士卒卸掉了。那士卒明白今日必須要讓女帝陛下滿意,於是壯膽子掏出刀子來,問殷烈火道:「女帝陛下,要怎麼挖?」
「一個一個的挖,從不致命的挖起。」
士卒忍不住抖了下,拉了旁邊的同袍,硬著頭皮上了。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頓時響徹宮闕,震耳欲聾,殿中的士卒們已經不敢看了,紛紛咬著牙閉上眼睛。殿外正貪婪進食的烏鴉們群起驚飛,洛綺秀淡淡看一眼,踏上大殿前九十九層台階的第一層。
殷烈火憤怒的狂笑:「昏君,這就是你曾經要對我爹做的事,如今自己受著,覺得怎樣?自業自得,自業自得……」
關成驚訝的抬頭,已經發現殷烈火的情緒要失控了,他喊出口:「烈火!」
殷烈火彷彿是聽不見了,只如修羅般的狂笑著:「掏呀!繼續掏!他還沒死呢,給朕繼續掏!就是死了也要掏乾淨,哈哈,哈哈哈……」
這刺耳的笑聲,令關成失色,他跪行著朝殷烈火撲來,就在她倒下的這一刻,將她擁進懷裡。
這血腥的酷刑,終究是將殷烈火的情緒逼得崩潰,她暈在了關成的懷裡。
這一刻,兩名士卒的動作都停了,緊張的望向殷烈火。其餘士卒們紛紛圍過來喊道:「女帝陛下!」
「去請軍醫!」關成沖他們喝道,他抱起殷烈火,坐在椅子上,想要給她渡些內力。
這時候,木魚聲從殿外傳來,洛綺秀誦經而來。那一聲聲的木魚,此刻在這滿是鮮血的大殿里聽來,竟是清凈的像是幻覺。
「親王殿下。」士卒們連忙向洛綺秀行禮,接著趕緊去請軍醫過來。
洛綺秀叫住了他們:「不用去了,我懂醫術,給相思看看。」
關成微微鬆了口氣,將殷烈火抱好。洛綺秀走來,俯身在椅子前,持起殷烈火的手腕,感知脈象。
「親王,女帝陛下怎樣?」關成問道。
洛綺秀搖了搖頭,平靜的眼底也藏不住一抹嘆息,她道:「果然啊,心脈傷了……」
「心脈?」關成臉色更為不好。
心脈傷了,這是極壞的答案。心乃人命之本,傷及心脈,整個身體便是損耗去了一半。
洛綺秀道:「看來,相思的心脈是從養父死的那一刻起就出了損傷,這一年多來她的情緒都很壓抑,稱帝后不眠不休的操勞國事,再加之懷有身孕還要殺伐,她的心脈已經傷得很深了。」
關成忍痛道:「錯在我,不知她的身體狀況,也沒能為她分憂。」
洛綺秀搖頭說:「關皇夫就不要自責了,你已經為相思做了太多。依我看,相思往後不可再受什麼刺激,待這次回河洛后,我勸相思安心休養,你我代理朝政。」
關成只願殷烈火能好起來,是以義不容辭,但想著洛綺秀常年在名柘寺禮佛、不問政事,便問洛綺秀:「親王願意回歸朝堂?」
洛綺秀道:「霓裳、蝶舞和冰霜都已經死了,我只剩相思一個妹妹。暫時代政為她分憂,是我應該做的。而且我出面,也可以讓你名正言順,免得一些朝臣指責你是後宮干政。」
關成自責的說:「我今日應該拚死阻止烈火。」
「能阻止什麼呢?」洛綺秀扯開一道淺淺的苦笑,「相思放不下仇恨與執念,連腹里的骨血都不顧,誰都阻止不了她。只願我佛慈悲,能保皇嗣日後是有福之身。」
關成不信佛,他低頭望著懷裡的殷烈火,那柳眉還緊緊皺著,殷烈火痛苦的模樣,牽動關成的心一陣疼過一陣。
關成自責的咬牙說道:「一年多了,我卻不知烈火的心脈有傷。」 「何苦自責。」洛綺秀淡如白水的呢喃:「物太剛則易折,相思就是太堅強的把所有事情都忍在心底,才會致使心脈受傷。我記得這一年裡,相思沒有召見過任何御醫,其實她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只是
不想讓人知道。」
關成沉默了須臾,道:「親王,你先送烈火去休息吧,這裡的事情,我替她處理完。」
洛綺秀睇一眼千針床上那一死一活的兩人,對關成道:「佛門以慈悲為懷,冤冤相報何時了,你和相思當真是造孽。」
關成確定的說:「我不能讓烈火失望,刑罰還未結束,便要繼續。」
洛綺秀淡淡反問:「她不顧腹中骨血,你也不願為孩兒積德?」
「烈火和孩兒的罪,我願意替他們都承受了。」關成的態度仍然是這般堅決。
洛綺秀訥訥無語,腕上佛珠微響。她示意了幾名士卒過來,小心的攙住殷烈火。
關成拱手施禮,「那就有勞親王了。」
洛綺秀收起了木魚,說道:「相思有你,也是她的福氣。她總把傷心抑鬱都一個人咽了,你是她最親的人,多開解她吧。」
關成的眼底黯淡了些,對洛綺秀道:「最親的人,也不過是相敬如賓。」
洛綺秀道:「我雖不常留在紅塵中,卻也知道女人心海底針。相思恨誰愛誰,你未必看得出,其實她自己最清楚,只是不說而已。」
洛綺秀來到殷烈火的身邊,與士卒們一起攙扶住她,朝著殿外走去,回眸低低的嘆了聲:「真是對痴男怨女……」
待洛綺秀離開了,關成立於椅子畔,冷冷的發令:「繼續。」
百里九歌和墨漓在將元皇後送向宮外的時候,還能聽見大殿里的慘叫聲。元皇後知道丈夫在受著生不如死的折磨,心中難受的痛著,不免嘆息。
百里九歌努力的安慰了元皇后,直到從元皇后的臉上重新看見了笑容,百里九歌才放心下來。
將元皇后暫時交給殷浩宸和吳念念照顧后,百里九歌動身去一個地方,兩年了,不知故人現在可好,她迫不及待的要與她們見上一面。
這一路上,飛揚的紅裙吸引著道道視線。不少人都認出了百里九歌,面帶笑意的討論著她。
路邊也有些看熱鬧的人,正往宮門趕去,百里九歌聽見他們在說,暴君和佞妃的屍體就曝在宮門前……
沿著熟悉的街道,百里九歌拐入了花街。芳菲館的紗帘子微微的招搖著,牌匾上的兩支鈴鐺發出陣陣吳儂軟語,一切都沒有變,百里九歌大步流星的走去。
忽然有人推開門,走了出來。
百里九歌當下欣喜的喚道:「鴇媽媽!」
這一聲呼喚,在鴇母聽來恍若隔了幾十年。鴇母震驚的看著百里九歌步來,蘭花指也忘了拈,一雙手就這麼被百里九歌握住。
「鴇媽媽,一年多不見,你和樓子里的一切都好嗎?姐妹們呢,可都還好?」 「白薔……」鴇母愣了很久,才知道改口:「世子妃,你、你……真把人給想死了!」說著就撲在百里九歌身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叨咕:「你這有了男人忘了娘的東西,十六個月了也不回樓子里看看。是
是,知道你忙,但好歹也來封信不是?」
百里九歌赧顏的笑道:「我光惦著你們,忘了寫信了。」 「哼,你說說你!」鴇母的蘭花指敲在百里九歌的肩上,「有句古話叫什麼來著?苟富貴,勿相忘,你卻把我們都忘得乾乾淨淨。也不想想萬一我缺錢了怎麼辦,就是不送信,好歹接濟點銀兩也能讓我心
寬吶。」
百里九歌聽著覺得哪裡不對,無語的嗤笑起來:「你這財迷屬性,一絲都沒變,真不知該說你什麼好。樓子里的姐妹都怎麼樣了,快和我說說。」
兩個女子大白天的站在青樓門口說話,有點不妥當,鴇母趕緊拉著百里九歌進了芳菲館,妃色的帘子還和以前一樣靡靡的招搖。
兩人坐在八仙桌旁,有龜奴來倒茶,驚訝的與百里九歌問候了兩句。 鴇母打發他下去,對百里九歌說:「我還能虧待了這裡的姑娘不成?夜夜笙歌,照舊是能賺下不少錢。有些姑娘攢夠了錢,就為自己贖身從良去了。大家大都是歌舞伎,身子尚還清白,頂多是嫁得寒門
一點,起碼還是個正妻。」
「這就好。」百里九歌放心了些,又問:「黛黛呢?」
「你說她呀……」鴇母露出一臉可憐又厭惡的表情,「她後來不是勾搭上你爹了嗎?吵著鬧著要進奉國大將軍府。」
百里九歌遲疑了下,反應過來黛黛曾經和百里越弄在一起,那時候還是百里越將黛黛和幾個姐妹送進宮裡,揭穿顧憐不是河洛五皇女這事……
她問:「那之後呢,百里越真收了黛黛?」
鴇母回道:「收了是收了,還連帶著把與黛黛親近的那幾個姑娘都收了。你也知道她們都不是安分的女子,進府了就四處給趙倩惹麻煩。趙倩不好對付那麼多人,就叫萍貴妃回門省親……」 後面的事情百里九歌猜都能猜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