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那些年
岳靈心見狀,連忙從江玹逸胳膊下穿插一劍,刺中後面那黑衣人的心口。姜凡也退回來將另外兩人斬殺於劍下,這會兒算是把周圍的黑衣人清除得差不多了。
殺伐聲漸漸停歇下來。黑衣人屍橫遍野,雖然姜凡的手下和吳越的人馬也有些損失,但並不大。這些黑衣人個個都是死士,即便劣勢明顯,卻也沒有逃跑。姜凡都不由得暗暗心驚,今日若是沒有吳越的人馬相助,恐怕自己要護
得皇上周全,絕非易事。
吳越開始整頓人馬收拾殘局。
「皇上受傷了,先扶他進帳。」岳靈心擔憂地對姜凡說道。
「朕沒事,只是一點擦傷……」江玹逸不以為意,可是話音未落,卻覺得腦子裡一片眩暈,險些栽倒。
岳靈心發覺有異,方才那黑衣人的一刀,確實只是和江玹逸擦身而過,應當傷得不重,不至於會暈倒。她連忙撩起江玹逸的袖口,發現傷口上滲出的竟是黑血!
「那刀口上有毒!」姜凡驚叫起來。「傳太醫進來!」
侍衛聞言,慌慌張張地跑出去。
岳靈心私下一塊布條,繞著靠傷口上方的胳膊緊緊地扎了起來。原本只是很小一道刀傷,但此刻周圍已經漸漸有些發黑,而江玹逸的臉色也變得蒼白了些。看來毒性尚未深入,趁早處理不會有大問題,想到等太醫從混亂的局面中趕過來恐怕還有一段時間,岳靈心想起那些刺客亡命衝過來的狀況,仍是心有餘悸。他們一心想要江玹逸的命,刀上淬的毒恐怕也
非等閑,稍微耽擱一些,就可能要了江玹逸的命!
岳靈心越想越覺得不安,等不及太醫了!
她抓起江玹逸的胳膊,用嘴包住傷口,用力地將毒血往外吸,然後再吐到一邊。
江玹逸卻是下意識縮手,驚問道:「你幹什麼!」
「再毒的毒藥,沒有進入血液循環之前都不算什麼,只要把毒血吸出來就好了。這傷口不深,毒素一時不會擴散,現在把毒血吸出來就無大礙。」岳靈心解釋說。
「這樣你也可能中毒,不行……」江玹逸想要阻止,但是毒性讓他有些眩暈,壓根兒站不起來。
「你是為了護著我才受傷,我總不能看你出事而袖手旁觀。」岳靈心不顧江玹逸反對,繼續替他將傷口裡的毒吸出來。
那傷口周圍的淤黑,眼見的確是褪了不少。
「當時那種情況,對方來勢洶洶,若不是你替朕擋開這麼多人,朕也許傷得更重。所以,朕也並非因你而受傷,你不必掛在心上。」江玹逸輕聲說道。
「都這個樣子了還這麼多話,你還真是改不了固執。」岳靈心嗔了一句。
這會兒太醫終於趕到了,連忙擺開藥箱替江玹逸診斷和祛毒。
「怎麼樣?」岳靈心擦著嘴角的血沫子問道。「的確是中毒,且是劇毒,一旦進入血管擴散到肺腑,如今這種條件下恐怕很難回天。不過幸好處理及時,趕在毒性擴散之前把毒液都吸了出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餘下的,只要把餘毒清除,按時服藥調
理便無大礙。」太醫拱手說道,言談中頗為鬆了口氣。岳靈心也長長地鬆了口氣,把江玹逸送上床休息,自己也能安心地出去了。誰知江玹逸一把抓住她的手。岳靈心回過頭,看見他睜著眼睛,表情不是很精神,方才那劇毒雖然沒有擴散傷他性命,但是仍然
讓他身體不適,有些眩暈疲憊,太醫囑咐了要盡量休息。
「在朕身邊待一會兒。」江玹逸嗓音有些澀,聲音低沉,透著倦意,卻也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岳靈心,難得的,他的眼神如此純粹,高處不勝寒的帝王,日日帶著防人之心對人,如今卻也像孩子一般軟弱。
岳靈心看他這樣子,有些心軟,但是想了想,還是狠下心說:「太醫說了你要靜養,我還是不打擾你了。」
江玹逸扔抓著她手不放,眼神里多了些懇求的色彩。
岳靈心看他是個病人,實在不忍心再拂了他的請求,只好在床邊坐了下來。
江玹逸微微扯了下嘴角,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旋即,他的表情又嚴肅起來,皺著眉頭把姜凡叫過來。
「傳消息出去,皇上中毒,生死未明,急召宮中御醫到邊關問診。朝中政務由左右丞相商議解決。」
姜凡沉吟片刻,旋即明白了江玹逸的意思。
派來殺手的人,若知道已經得手,必定會趁機掀起風浪,到時候不用再設計,背後的人自會一一浮現。姜凡便領命下去。「好了,你現在好好休息,就別管其他的事情了。你這風聲傳出去,朝廷里該亂一段時間了。不過左右丞相也算是有能力的人,希望能儘快把局面穩定下來,只是你現在沒有子嗣,恐怕要穩定朝局不容易。
」岳靈心嘆了口氣,替他蓋好被子。
江玹逸的面色溫和了些,問道:「你怎麼知道朕會有危險?」「我本是擔心,江錦睿不會那麼輕易放你走的,但他若是放聰明點,也不會傷你。如今西番改立新君,百廢待興,最需要的就是修生養息,貿然與大閔開戰,只會耗干他們最後一點精力,為他人做嫁衣,江
錦睿不會那麼蠢。我只是擔心,你不肯受人威脅,不願低頭。」岳靈心知道他的固執,但還好,他能分清輕重。
「你是關心朕?」江玹逸微微挑了下眉梢,眼角眉梢都是柔軟的笑意。「你為我身陷險境,我自然會關心你,因為我不想欠你的情,無關其他。」岳靈心心頭突的一下,表面上卻強裝鎮定地解釋。她不想讓江玹逸誤會,或者想得太多,以為他們還有重新開始的機會。在她心裡
,他們早就沒有這個機會。
江玹逸眼底好像突然落了一片陰霾,將那澄澈的光亮掩去了八分,「你從來都不欠朕,是朕欠你太多,只是看你,給不給朕彌補的機會。」
「要怎麼彌補,能還我八年的光陰?要怎麼彌補,能讓我爹爹活過來?要怎麼彌補,能讓我忘記那些年,我深愛的人,卻在我眼前愛著別人?要怎麼彌補……」
「夠了!別說了!」江玹逸埋下頭,緊繃著下巴不再多說一言。
兩個人就這麼沉默了一會兒。岳靈心想離開也不是,為了化解尷尬的氣氛,只能繞開話題問道:「今天來行刺的人,你心裡有譜嗎?我知道朝廷里一直不太平,表面上風平浪靜,實則波濤暗涌。說到底你登基時間也不長,加上現在後宮
無主,你也沒有後嗣,確實很難安定朝局和民心,待你回宮之後,還是儘快立後為好,否則……」
「既然你與朕再無別的相干,那朕的江山,也不勞你如此掛心。」江玹逸冷冷地說道。
岳靈心一愣,氣氛又一次尷尬地凝固住了。
江玹逸好像也意識到自己話說得太重,如今對岳靈心,他是當真狠不下心不理會她的感受,只能嘆口氣,放緩了語氣說:「雖然朕手中沒有掌握所有的名單,不過這次的事情之後,應該就差不多了。」
「既然你自己有打算,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能夠平定這次危機。我現在也沒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岳家在朝中的各個宗親,我會盡量打招呼,讓他們助你……」
岳靈心還沒說完,江玹逸忽然喃喃地:「這江山,是你與我一同打下來的,如今卻只剩我一人獨賞,究竟有什麼意義?」
再怎麼想要封閉的心扉,在聽到江玹逸說這番話時,仍是無法自持地湧出無數塵封的記憶。
那些年她拽著他袖子走過的路。
那些年她與他策馬同游過的草原。
那些年她與他都流過血的疆場。
那些年,他虛情假意說過的喜歡和歡喜,都被她一眼看穿,卻依然如數家珍。
只是因為,那些年,她為愛他卑微到了塵埃里,卻不知,從一開始就不平等的愛情,他又如何能看到塵埃里的她?
「如果老天爺可以給每個人重來一次的機會,我絕對,絕對不會放開你的手。」江玹逸的眼眶泛紅了,有點點銀光在他眼眸里閃爍。
岳靈心鼻頭一酸,心尖兒好像被針扎了一般,忍不住疼痛。她哽咽著,生硬地說:「如果真有那樣的機會,我寧願從來沒有愛過你。」
江玹逸還抓著她的手,那麼緊,緊到好像永遠也不捨得鬆開。
岳靈心也沒有掙扎,只是靜靜地由他握著,只是她不會再回握著他,她的掌心也不再有那樣熱烈的溫度。她最美好的芳華,便是從這雙手裡流失。
一彎明月,照著溝渠。
春夜清冷,除了燒得正旺的火焰,一切都無聲無息。
樹叢里兩個身影一前一後站著。
「辦妥了嗎?」面具下的人問道。
身後之人沉吟片刻,「一切按計劃進行。」
「這麼說,江玹逸當真已經朝不保夕?」面具人追問了一句。
「沒有傷及要害,毒素被控制了些,沒有達到預期那麼好的效果,不過問題不大,我能解決。」
「好。」面具人轉過身來,拍了拍那人清瘦的肩膀,聲調里彷彿隱含著詭異的笑意,「我相信你能做到,想想你與江家的大仇,很快就能得報了,你父母在天之靈,也該感到欣慰了。」「若他們在天有靈,看到我行屍走肉地活著,只會痛心。」他冷冰冰地說道,抬起頭來,幽深的眼眸里平靜地流淌著寒意,眼前又一次晃過,那日在西番的宮城裡,江玹逸的背影就在他面前,就像從前無數
次一樣,那麼近,那麼毫不設防。在混亂之中,比往常更容易得手。但是,他同樣又一次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