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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七章 羈絆

  已經過去了一個月,竹束刻意從小鎮上買了個銅鏡放在了夏吟歡的房間里,這段時間夏吟歡的情緒相對穩定。


  沒有再大哭大鬧過,每日也會綁著竹束做些飯菜,偶爾會出去散散步。


  這日清晨,她一大早便醒來,將臉上的草藥揭下后,看著銅鏡里的自己,映著左臉上刺目的傷痕,她不由撇下嘴來。


  雖然傷痕已經不是那麼的深,但是也沒能淡到哪裡去,很久沒咬過沒修剪過的指甲已經很長,她摸過臉頰上的傷痕緊抿了嘴唇。


  竹束的話她還記憶猶新,他曾經問過她自信去了哪裡,一個人的自信都是根據自身能力延伸的東西,當驕傲潰不成軍哪還有什麼自信。


  雖說如此,她也想通了,既然已經這樣只能盡量的彌補,一生總不能因為一點挫敗便一蹶不振,路還是要走。


  「你醒來了,那就先吃點東西吧。」竹束站在了門口,依舊是黑色的面具,依舊是玄黑色的衣衫。


  從來沒有用真面目示人,也從沒見他洗過臉,面具下的臉掩藏在黑暗裡,他的**夏吟歡無從窺探。


  「好。」夏吟歡微微一笑,旋即又收斂,站起身來,重新將草藥敷在臉上,看著竹束將飯菜端上了桌,是不明種類的炒肉和大米。


  記得醒來的時候,他吃的東西只是一碟白豆腐,自從她來了過後每日三餐雖算不上豐盛,但也差不到哪裡去。


  「村裡的人都很怕你,你什麼時候來這個村子的?」那調皮的小孩還是時常來院子里寫下一些刻薄的話語,夏吟歡猜都能猜到他一定不是這個村子里長大的。


  竹束將一碗米飯放在了她面前,也不介意,淡淡的答道:「南疆覆滅的那一天。」


  他仍然記得南陽城血流成河的場景,依然記得大量的大漠軍湧入大漠,見人就殺,上至佝僂老人,下至襁褓中的嬰兒統統不曾放過,全成了大漠軍手下的亡魂。


  「你是南疆的人吧,那為什麼又要殺安定王呢?」夏吟歡跟著他一個月了也沒能將這個疑惑想明白。


  既然是南疆的人,不是應該輔佐安定王重建南疆么,然而他卻殺了安定王又傷了歐陽晨,讓人難以摸透。


  「南疆會被殲滅都是他在從中作祟,死有餘辜。」說這句話的時候,夏吟歡注意到他眼中閃過複雜的光,分不清是仇恨還是痛心。


  愣了愣,夏吟歡哦了一聲,她也不大清楚為什麼竹束會認定南疆之所以會亡國是因為安定王,安定王確實不是好人,那場政變應該沒有幾個人清楚才對,而竹束好似明白宮中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答案呼之欲出,眼前卻好似蒙上了層紗,抬手就能觸碰,卻無法觸摸。


  「你也別再從旁推敲我的身份,總之以前見過你,不會害你,好好吃飯。」竹束慢悠悠的說著,給她盛上了一碗菜湯,每個動作都很儒雅。


  夏吟歡這才注意到,他的手異常的細嫩,除了經常拿劍虎口留下的薄繭。


  「你是朝廷的人?」夏吟歡眉頭微蹙問道,平民百姓風吹日晒雨淋哪裡能有一雙細嫩白皙的手,除非是從小嬌生慣養所以才會如此。


  竹束拿起筷子的動作木然頓了頓,很快恢復了常態,扒了一口米飯在嘴裡細嚼慢咽后才回答道:「算是吧,我爹曾經是南疆很了不起的人,但是卻過世了,我卻連報仇的心思都沒有,是不是很懦弱?」


  他嘴角一絲自嘲,夏吟歡看著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的好,想來家人定然都死於那場屠城之中。


  想想也是,歐陽晨那麼強大,主宰整個大漠,他一人之力如何反抗,就算打槍不如也接近不了歐陽晨分毫吧!

  「其實仇恨這種東西並不是人一輩子牢記的事情,過去的就讓他過去了,重新開始不是很好嗎,發現生活的美好,找個人相伴,從此攜手一生……」她說著卻突然沒了音,話還沒說出口,思念如同跗骨之蛆,疼痛蔓延四肢百骸。


  話剛說出口她便想到了蒼凜塵,從來沒有這麼久不相見,分開這麼久,她越發的擔心蒼凜塵的狀況,這些日子以來總是惴惴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事發生,使得她徹夜難眠。


  「別擔心了,如果你想走的話,我送你回去,靖國現在很安穩。」竹束看穿了她的心思,夏吟歡已經留在這裡一個月了,這就足夠了。


  「真的?」夏吟歡猛地抬起頭來,瞧著他一雙琥珀色的眼有著笑意,看似很溫柔的一個人。


  「那當然,不過還是明天再送你走吧。」他淡然一笑,眸中笑意盡散,已被哀愁替代。


  夏吟歡早早期盼的這句話,此刻卻笑不出來,要回去了,也就是說要見蒼凜塵了嗎?


  下意識的,抬手撫在臉頰,視線垂下,瞧著碗里一粒粒潔白的米飯,心情複雜。


  「算了,還是等幾日吧。」夏吟歡突然改變了主意,眸光一寸寸暗淡:「我想整理一下心情。」


  事到如今,她還是不知該如何回到宮中,無數次的設想過蒼凜塵再見到自己的樣子,會是詫異還是淚流滿面?

  「好。」竹束靜靜的看著她說道,自顧自的開始吃起飯來,他懂,他都懂,她心中的左右為難。


  酒足飯飽,夏吟歡走出了房門,推開大門走了出去正好看見一個小身影在院子外躲躲閃閃,見她推門而出立馬躲在了土牆后,露出一截衣擺來。


  夏吟歡嘴角一撇,便知是那經常來這裡來發泄不滿的小孩,她邁開步子走到了院子門口,冷冷開口道:「躲也沒用,知道你在這裡,出來吧。」


  身影木然顫了顫,愣了半晌,這才走了出來,稚嫩的小臉上滿是不屑的神情:「幹什麼,醜八怪!」


  說罷,似心虛的退後了兩步和她拉開了距離,對著夏吟歡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撒腿就跑。


  夏吟歡早料到他會逃走,身後就拽住了他的手,得意笑道:「這次想跑可不那麼容易了,男子漢敢作敢當,逃走可不是丈夫所為。」


  「你幹什麼,醜八怪放手!」小男孩驚叫起來,連忙要甩開她的手,可惜他力氣太小根本掙脫不開,只能漲紅了臉費力的掰著夏吟歡的手指。


  「小屁孩!」夏吟歡見他這般只覺得可愛,到沒有厭惡,鼓起的小臉肥嘟嘟的,忍不住都想讓人去捏上一把。


  她這麼想著,也真的這麼做了,伸手去捏他的臉,男孩卻突然哭了出來:「醜八怪,你別用你的臟手碰我!」


  夏吟歡已經聽他罵了無數次,早已習慣了『醜八怪』這個稱謂,卻在聽到他這麼一句的時候,驀然愣住了。


  小男孩趁著她失神,猛地甩開了她的手撒腿就跑,紅紅的雙眼看在夏吟歡的眼中牢牢的烙在了心中。


  她記得,蒼凜塵曾經對她說過,以後還要一個孩子,如果自己的孩子往後這般討厭自己該怎麼辦?

  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能正眼面對,宮裡的人會如何議論?小小的孩子會承受什麼,她幾乎已經預料到了。


  此刻,她宛如置身在黑洞的邊緣,悲涼襲來,恐懼充斥,仿若要將她吞沒其中,霎時感覺天旋地轉,就往後倒去。


  「吟歡!」還好竹束身手敏捷,一個飛身停在了她身旁,將她摟在了懷裡:「你沒事吧?」


  她面色慘白,瞪大了雙眼,好像是看到極為恐怖的東西。


  夏吟歡回過神來,猛地站直了身子推開了他,有些窘迫的蹲下了身抱著膝蓋說道:「沒事,只是想到一些可怕的事罷了。」


  「不要怕,如果是擔心見到蒼凜塵的話不必擔心,他定然不會嫌棄你。」他說著跟著她蹲下了身,好似什麼都懂:「他視你如命,愛的不是你的面容而是靈魂,再說靖國宮中名醫如雲,會有人能醫好你臉上的傷的。」


  「你怎麼知道?」夏吟歡抬眼怔怔的看著他,她總覺得竹束很奇怪,當今天下除了自己她只聽過兩個人對蒼凜塵直呼其名,一個是歐陽晨另一個便是拓拔策!


  正常人,這個時候應該都是說靖國君主,怎會直接說出他的名字,而且還毫無違和感。


  「因為我見過你們在一起,是我看著你們一路走過來的。」竹束笑著,眼卻已濕潤,抬手揉了揉她用發巾綁起來的長發道:「你以前很聰明,估計是摔下懸崖把腦子摔壞了。」


  到現在還沒能認出我來,到現在還不知我的身份……


  「你才腦子摔壞了。」夏吟歡沒好氣的拍開了他的手,狐疑的盯著竹束看了看,癟了癟嘴不屑道:「又再騙人,說的話就沒幾句是真的。」


  說什麼,兩個月就能將她臉上的傷淡了去,如今一個月過去了,傷痕依舊,面目依然醜陋。


  說什麼一個人寂寞要留她下來作陪,不過是想為她療傷罷了,他的言詞中到底幾句真幾句假,連她都分不清楚。


  「好,是我腦子摔壞了。」竹束無奈的搖了搖頭,本想告訴她的話卻又咽了回去,就算她沒發現也好。


  至少兩個身份,一個厭惡至極,至少有一個能讓她想起來的時候還能揚起一抹微笑。


  「你以後打算怎麼辦?」夏吟歡總覺得他不是個平凡人,武功高強,能在歐陽晨放鬆集警惕的情況下傷了歐陽晨也很不簡單的。


  而且他先是殺了安定王又傷了歐陽晨,他好像是在復仇,定然有下一步的動作。


  「看情況吧,如果能重建南疆的話,我會去做到。」竹束嘴角是苦澀,重建南疆談何容易,他也有很長一段艱難的路要走。


  「那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夏吟歡驚訝他居然有如此雄心壯志之時,突然嘴角浮出了狡黠的笑容來。


  竹束被她的笑得有些莫名其妙,納納道:「什麼事?」


  「答應我,就算有天能成為南疆之主,也不要貪得無厭,不要攻打靖國,讓黎民百姓安居樂業。」夏吟歡目光真摯,充滿希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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