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 邊境的瘟疫
可一向細緻入微的夜行歡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他知道,她內心裡,其實還是對那個皇宮有一絲留戀,不,不是對皇宮,而是對宮裡的某個人。但他並沒有點破,只是隨聲附和道:「也是,離開那個是非之地也好。」
馬車順利地駛出宮門,一路向城門奔去。已是凌晨,除了巡邏的士兵,城裡幾乎沒人,夜出奇地靜,只能聽到達達的馬蹄敲打在青石鋪成的道路上,一聲又一聲,好像是有規律的節拍。車窗外月華如銀,乳白色的光鋪滿了大地。
吟歡突然想起一首老歌,便輕聲哼了起來:「城裡的月光把夢照亮,請溫暖他心房,看透了人間聚散……」
夜行歡側耳傾聽,只覺得歌聲優美,好像又特別符合此刻的光景,但這歌謠,好像從來沒聽過,便問道:「這是什麼曲子?」
「一首老歌了。」夏吟歡笑道,「叫城裡的月光。」
「老歌?」夜行歡側著頭仔細回想,「可我沒聽到過啊。」
「怎麼會?你小時候沒聽過……」語音剛落,夏吟歡猛然間回過神來,看著身著錦袍,頭戴玉冠的夜行歡,又看看旁邊身著綉羅裙的婉兒,心裡暗笑自己白痴,他們怎麼會聽過,他們又不是穿越來的。
就在這時,馬車突然間停住了,三人因為慣性身子猛地向前,還好夜行歡身手矯捷,一手扶住馬車門框,一手擋住了婉兒和吟歡向前倒去的身體。
「怎麼回事!」夜行歡厲聲問道,但並沒有掀起車簾,他做事從來都很謹慎。
「廉王,有人攔住了去路。」馬車夫湊近車簾低聲答道。
夏吟歡和婉兒一驚,不會是被發現了吧。
緊接著,馬車正前方有人朗聲道:「廉王陛下,皇上緊急召見,請廉王隨在下進宮一趟。」
聽到是找夜行歡,吟歡和婉兒微微舒了一口氣。
夜行歡壓低聲音道:「我進宮一趟,車夫老李是我們自己人,城外石溝河旁的暮日亭見。」
說完,又提高聲音對著門外來者道:「既然是緊急召見,馬車太慢,有馬嗎?」
那來人指著身後的隨從,示意他們兩人騎一匹,接著又道:「已為陛下騰出一匹馬來。」
「好。」夜行歡掀開車簾跳了下去,隨即一抬腿躍上了馬背,身手矯健輕快,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呵成,他雙腳用力夾一下馬肚子,「走!」
三人隨著夜行歡騎馬而去,吟歡和婉兒對視了一眼,也放下心來。幸好,幸好皇上還沒發現。
可夏吟歡不知道的是,他們的一舉一動,全部都被蒼凜塵看在眼裡。
已是深夜,蒼凜塵的寢殿里燈燭搖曳,可他偏偏坐在了一片陰影里。
「皇兄。」夜行歡找到了坐在角落陰影里的蒼凜塵,欠著身子行了一禮。
蒼凜塵拍拍自己身邊的空位,「坐。」
夜行歡沒有過去,只是欠著身子保持著行禮的姿態。
蒼凜塵輕笑了一聲,隨即從陰影里站起身來,走到了夜行歡面前:「她們走了?」
夜行歡並沒有吃驚,從剛剛進門起他就知道,皇上已經知道夏吟歡離宮了。
見行歡沒有回答,蒼凜塵自顧自道:「明明是一國之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怎麼能如此任性地說走就走呢?」
夜行歡此時才直起身子,臉上掛著淡淡的笑,見皇上問自己,隨口答道:「宮裡到處都是明爭暗鬥,血雨腥風,她可能厭倦了這樣的生活,想要更多的自由吧。」
「可她是皇后,既然戴上了后冠,就該承擔其重量吧,再說她的個性,你難道不知嗎,若是放任出宮,只會招惹上更多的是非。」蒼凜塵的聲音有些無奈。
夜行歡挑一挑眉毛,回道:「可是皇兄,後宮有很多人,很多人願意戴起這后冠,承擔起這重量,幹嘛非得逼迫一個骨子裡追求自由的人呢?」
蒼凜塵沒有說話,背對著廉王好像是在思考,半晌才轉身,臉上依舊是無奈:「也許你是對的,只不過朕還是放心不下吟歡。」
夜行歡沒有接話,寢殿一下子靜了下來,空氣也好像越來越薄,氣氛愈發凝重了。
「怪不得吟歡稱你為知己。」蒼凜塵先開口打破了沉默,他笑了,笑的有些勉強,但還是對著廉王努力扯起嘴角,「你去吧。」
夜行歡遲疑了一下,接著又行了一禮:「是。」轉身離去。
就在要跨出寢殿殿門的那一剎,蒼凜塵又突然叫住他:「行歡……」
夜行歡只好止住腳步,又回過身來。
「朕給你無限長的假期,從明天起,可以不必來上朝了,保護好吟歡,不要讓吟歡受到一點傷害,朕也想讓她快樂。」
夜行歡一怔,不太明白皇兄的意思。
蒼凜塵卻背過身子,聲音低沉:「去吧,保護好她。」
有那麼一瞬,夜行歡突然覺得自己做錯了。是不是該把這一切告訴夏吟歡呢?告訴她皇兄並不是她想的那樣,告訴她皇兄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卻依然默許了?
可當他看見暮日亭里夏吟歡跟婉兒拿河畔柳枝、野花正在編花環時滿臉笑容的樣子,念頭便打消了。在宮裡,他從來沒有見過吟歡那樣開懷、那樣舒暢的笑臉,如花的笑顏讓周圍的綠柳紅花黯然失色。
吟歡看到廉王歸來,拿起自己剛編好的花環笑著奔過去,不由分說地給他戴上,三人相似而笑,好像離了皇宮就遠離了煩惱。
馬車載著三人一路向西奔去,沿途有河、有山、有蝴蝶起舞,有鳥兒歌唱。路過一座一座城,跨過一條一條河,終於快到了靖國邊境。只要過了這最後一城,就離開靖國了!
婉兒在車裡掰著指頭算他們的行程,吟歡則趴在車窗上看著沿途的風景,還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夜行歡聊著天。
可是,越走吟歡越覺得不對勁,按理說已經進了城,這座城是靖國的邊境城市,就算不和他國通商,就算不繁華,也應該有人啊。怎麼一路上連個人影都沒有?
「行歡。」她扭回頭來,有些疑惑地問廉王「有沒有覺得……」
夜行歡點點頭,道:「有些古怪。」
「不然我們今天先在這找個地方住下來,明日再趕路吧,也好看看這地兒到底有什麼古怪。」夏吟歡提議道。
行歡和婉兒都點點頭,表示同意。
三人下了車走在街上,大白天也能感覺到街上陰風陣陣,一陣風來,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只有街邊小店的布幌子隨風翻飛。
三人面面相覷,有些不知所以。他們繼續走,一直走到街頭的岔道口,然後朝著西邊走去,剛走了不久,猛然間看到西邊的道路旁躺滿了眾多衣衫襤褸的人,他們一個個印堂發黑,面色蠟黃,橫七豎八地躺在大街上,嘴裡哼哼哼地在呻吟。
夏吟歡先是一愣,緊接著跑到離她最近的一個人身旁,伸出手去試了試那人的體溫,然後一翻手扣住了那人的脈搏,夜行歡和婉兒也忙趕上來看情況。
「不好。」吟歡搖搖頭,轉過身對夜行歡道,「好像是瘟疫。」
「瘟疫?」婉兒放眼看去,整整一條街道烏壓壓的都是人,可不是得了瘟疫么。她連忙蹲下身,有些緊張地掏出手帕捂住夏吟歡的口鼻。
「幹嘛?」吟歡被她這一舉動嚇了一跳,然後輕輕推開她的手。
「娘娘,您是千金之軀,萬一沾染上了這瘟疫可怎麼好?奴婢……」婉兒皺著眉頭擔心道。
夏吟歡站起來打斷她的話,看著滿街的病人心生憐憫,她憂心忡忡道:「我本就學醫,治病救人是我的職責,只是要醫好這疫病並不容易,你們可願幫我?」
夜行歡自然知道吟歡的為人,他毫不遲疑道:「當然。」
婉兒看著夏吟歡對自己的身體毫不在意,反而是先關心患者,也佩服點點頭:「一切聽娘娘的。」
夏吟歡這才又蹲下身子,仔細檢查著患者的病情。並試著跟有意識的患者交談。可這滿街的病患,有的已然死去,有的連說話力氣都沒有,她只好一個一個地去問,一個一個地檢查。
「老伯,您覺得哪裡不舒服?」
「老伯,除了肚子疼還有其他癥狀嗎?」
「大嬸兒,您什麼時候患病的?」
越查心裡卻越沒底了,因為這病症她從來沒有碰到過。她有些為難地蹲在地上咬著手指,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彷彿這種癥狀更像是中毒,可一時之間,她又怎麼查得出到底是哪種毒藥所致?
婉兒見她眉頭深鎖百思不得其解,忙遞過水袋:「娘娘,喝點水休息會兒吧,您不要太過操勞了。」
夏吟歡搖了搖頭,站起身自顧自道:「現如今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接著她轉向婉兒:「快去拿紙筆。」
「想到醫病的藥方了?」夜行歡湊過去問道。
「只能試一試了。」夏吟歡道,「等會兒你和老李就拿著方子去城裡還開門的藥店按方子抓藥來,我和婉兒先生火,準備煎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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