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見習庶務的沈燁公子
次日清晨,李遠剛一睜眼,照例想要起身,這才發覺自己身側多了位人,不,具體來說,他才是那個被附帶的人。原本他以為自己會被某人安置在隔壁,又或者是添置一件躺椅之類,沒想到,瑾帝還真對他是全方位的規範言行,行住坐臥一個不落。
李遠也是清楚,自己的禮儀規範本就不是很牢固,可以說當年就是能躲就躲來著,現在看來,欠的債還是要還的。不管自己喜不喜歡,但到什麽山唱什麽歌的道理他還是懂得,就算是他以別的身份出席某些莊重的場合,這些東西至少表麵上還是不能給人挑出話茬。
李遠躡手躡腳的離開床鋪,梳洗更衣,重點不再這裏,而在於他覺得那個人可能會動輒使喚他。
今日的晨起確實較往昔要早上很多,怎麽說呢,昨日瑾帝對他的琴棋書畫一一做過指教,眼看麵前這小子哪一樣都不算出彩,瑾帝就要求他今日選一樣,他打算親自教導,至少也得達到一技之長才能善罷甘休。
李遠其實心裏也覺得自己還是比較虧,雖說以往他將注意力集中在其他的道上,但至少琴藝還是勉強算的上拿得出手,但問題在於,大神麵前,什麽都是浮雲。所以,可以換句話而言,選什麽也沒多大差別,是嗎?顯然不是。
李遠是知道自己在書畫上麵的天分著實普通些,想要達到他瑾帝那般標準和造詣那可能有難度。此外,他和自己又沒有仇,為何要為難自己,思來想去還是選了琴藝。
就這樣,梳洗更衣的某人,就獨坐在慶春閣的一座水潭邊,彈著印象裏早已是久遠疏離的小調,這是早年瑾帝就曾教過他的,也是唯一一首他還勉強記得全的曲目,這麽些年也一直沒有繼續練習,反倒是他對南疆的音律更熟一些。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瑾帝突然發聲,“停下,這道羽音不準,你上一道音找錯了……”
李遠微微晃神的看向眼前這個男人,難得心悅誠服的道歉,“對不起,李先生,我忘記一些樂譜,所以可否將譜子再借我抄錄一份?”
瑾帝不可置否的看向眼前人,“我先前聽了一會了,為何你的韻腳有些似是而非?”
聽到他毫不留情的指責,李遠猛然回過神來,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不,不好意思啊,我之前一直彈得是南疆的樂律,這個音階音準,好像還沒調,我現在就去調弦,現在就去……”
不一會,試了音的李遠倒是可以繼續,瑾帝神情幽幽的看著眼前人,“再過一會,早膳就過了,還不跟我走?”
嘉裕古道,明月閣的一位帶著灰色條紋麵具的小弟子正拿著一封密奏,點燃了某種消息傳遞的暗號,不一會兒,幾個銀麵人就摸著記號找了過來,“快,你們快去傳回總部。”說完,整個人昏睡過去。
身旁有人立即閃身而出,其餘人查看一下他的脈息,“還好,隻是因為劇烈的打鬥加上長時間奔走導致的虛脫,快,快拿家夥……”
東南沿海某處,一個白發須須的幹癟老叟,看著身旁的中年人,“你們還是查不到他人在哪裏嗎?會不會在哪個隱世家族手上?”
身邊的那位中年人,微微沉吟片刻,“我本來以為會在上官家族那邊,結果沒有,要是真在哪個隱世家族手裏,那邊不會如此平靜,對了,我們暗部人好像抓到一關於車臣那家夥和某個人會麵的蛛絲馬跡,但可惜證據不充分,尚不能完全證明就是他本人。”
那位幹瘦的老者伸出一雙皺皺巴巴的手,扶住門劇烈的咳嗽,過了好一會,才歇了口氣,有道,“隻要人沒事,其他都好商量。”
那位中年人也是滿臉點頭道,“我們人馬好像之前查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小公子似乎和明月閣來往極為頻繁,大概現在來看,小公子也在為自己準備蓄積自己的力量。”
老者倒是一臉不以為意,“也不是吧,我覺得這個小子他這是打算自保,至於什麽報仇雪恨,我看他未必有這份閑心。”
李遠此刻碰見一件極為內心頗不寧靜的事情,瑾帝這幾日整天都在這裏,對他的音律進行必要的指點。當然,以他的基本功,這些也不是什麽太難的事情,不到一會,他就可以完成瑾帝交付的功課任務。
然而,重點在於,瑾帝的標準一直在提升,每次剛要觸及的時候,瑾帝那冰冷的聲音毫不留情的傳過來,“快,再快……”
問題在於就是這一首曲子,他已經苦習三日,手上都已經被琴弦割除一道道血痕,觸弦的指尖更是起了無數水泡,破了又起,起了又破,或者水深火熱大約這就是這段時日的真實寫照了。
李遠不知瑾帝此舉的深意在於何處,稍不留心,手上再次被劃破,此刻的琴弦也是早已浸潤鮮血,李遠悲哀的發現,原來自己此刻的手指已經幾乎快僵了,手臂也是完全的麻木,接連三日的苦練,除卻必要的穿衣吃飯睡覺,他的手就沒有離開過琴弦。
李遠心裏頗有幾分不是滋味的看著自己的父親,神色也是難免流露幾分複雜,“李先生,你什麽時候可以容我緩上一緩,容我喘口氣,”
他下意識的想端上案幾上的茶盞,忽然雙手一顫,差點滑落,等到他終於飲好茶水,杯盞上已是沾滿鮮紅……
李遠再度偷偷瞄了一眼上首的男人,看他依舊不言不語,便知道對方的心意,看來他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大概是想繼續留難於他。
他艱難的動著手指,然而真的很疼,幾乎強忍著上刑般的苦痛,繼續操起先前的曲調。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著,顯然對於眼下的李遠而言,時時刻刻都是一種考驗。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在他倒下的前一刻,他聽到那人冷酷無情的聲音,“今日到此為之,明日繼續!”
隻是,他卻不知,此時瑾帝手上,早有著無數的血痕,那是他自己失控時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