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次日,詢下了朝便往鳳儀宮趕來,宮苑之上那重重疊疊的琉璃瓦。日頭正好,卻是越發照的流光溢彩。茯若這幾日心下甚是焦慮,便是仁元公主回宮,她亦是從未去坤華宮瞧過她,連六宮嬪妃的問安也是免了,心下只是鬱郁。
詢入了內殿,茯若只屈膝迎了下去:「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詢瞧著茯若神色頗有幾分憔悴,情知為了歐陽泰的事,她心裡到底已是不好受,只是溫和扶了茯若起身。只是叮囑了旁人下去伺候。
他只是驀然輕嘆,緩緩道:「如今皇后心裡可是萬分的不好受,但朕貴為天子,皇后乃是國母,若是旁人對皇後有什麼私心,朕是斷斷不能縱容的。」
茯若只是低低嘆氣道:「臣妾無辜,還望皇上萬萬要相信臣妾。且歐陽泰乃是朝中重臣,又是仁元的公公,若是皇上將他治罪,往後仁元在歐陽府又如何立足。且歐陽泰雖說向臣妾求親,但那早已是多年前的舊事了。皇上又何必揪著不放呢?」
詢凝視著茯若,只冷笑道:「雖說求親乃是陳年舊事,但朕派人去歐陽府查抄的時候,可是翻出了不少的東西。若不是為著這些,朕還斷斷不會將他下獄。」
茯若心下愈發生出一絲絲寒意,只是沉靜道:「皇上搜出了什麼?」
詢沉默片刻,只是緩緩道:「夢中未必丹青見,暗裡忽驚山鳥啼。這原是朕派去的官員從歐陽泰的字畫上看到的,且那字畫上旁的什麼都沒有,只是單單畫著茯苓與杜若。茯若不正是皇后的閨名么?且這兩句乃是何意,朕相信皇后自然是知道的。朕到底是小瞧了歐陽泰,沒曾想過了這麼多年,他心裡依舊對皇后念念不忘。」
這一句雖說詢說的淡淡的,但茯若不禁想起在宮裡多年的寂寞歲月,又想起詢待她多年的冷遇,而在宮外,還有一人卻是這般思慕她,心下五味陳雜,只是勾起了滿眼的淚。只是緩緩道:「臣妾到底是給皇上蒙羞了,還望皇上降罪。」
詢的聲音渺渺響起:「這原不是皇后的過錯,朕自然不會怪罪皇后,且朕從西京行宮將皇後接回宮的時候便說過,皇后永遠是皇后。朕心裡永遠相信皇后。只是那歐陽泰朕是決計不會饒恕的。」
茯若心下緊了幾分,只是淡淡道:「皇上打算如何來處置歐陽泰。」
詢的神情只淡漠得彷彿日暮時的一帶脈脈的雲煙:「怎麼?難道皇后還關切他不成?皇后可要萬萬記得,不論如何,皇后乃是朕的妻子,倘若皇后心下向著旁人。那便是對朕不忠了。」
茯若沉吟片刻,朗然道:「臣妾還望皇後到底寬恕了歐陽泰,好歹他是仁元的公公,且此事便是傳將開來,臣妾與皇上的顏面也會不好看。」
詢冷哼一聲,「皇后此言,不過是為了歐陽泰開脫罷了。朕雖說相信皇后,但還望皇后不要辜負了皇上的信任才是。若是皇后執意向歐陽泰求情,朕只怕要相信旁人所言,其實皇后對歐陽泰也有些許情意。那便讓朕難做了。」
茯若只無聲地冷笑:「旁人所言,究竟是誰人給皇上挑起了這些事?是皇貴妃張氏么?皇上口口聲聲說相信臣妾,但為何聽了旁人的言語。便開始對臣妾起了疑心?且皇上疑心臣妾。難道皇貴妃便是對皇上全心全意的么?臣妾實在不懂這些。」
詢只搖頭道:「皇貴妃自是不會這般,朕待她是極好的,且朕也能感受的出來,她是深愛朕的。便是這樣的兩情相悅,讓朕覺得皇貴妃待朕的真心。而這些,朕在皇後身上可是看不到的,雖說朕十分信任皇后,但那不過是朕對於皇后愧怍之心罷了。」
茯若聞了,一顆心難過得如同被浸在滾水裡反覆地揉著搓著,那最後一滴血都亦被洗凈。最後只是虛弱道:「皇上待皇貴妃到底比臣妾更好,皇上深愛皇貴妃,皇貴妃亦是如此。兩情相悅。」茯若含淚冷笑兩聲,「皇上嘴上說信任臣妾,但皇上心裡可有真正關心過臣妾?」
詢微微猶豫,別過臉道:「朕自然是關心皇后的,你到底是朕的妻子。」
茯若只是反問道:「那麼皇上可有關心皇貴妃那般關心臣妾?」
詢只是動容道:「朕關心皇后,那自然也關心皇貴妃,那這其實是不一樣。朕待皇貴妃更多是男女情愛,而皇后,」詢微有不愈,緩緩道,「且更像是相談朝政之人。皇后是個賢妻。這點便是先前的薛氏與徐氏也是絲毫不及皇后的。」
茯若只緩緩地浮上一層稀薄的笑意,道:「相談政事,商議朝政。原在皇上的眼中,臣妾不過是跟那些個大臣一般。」
詢緩緩起身,道:「皇後到底要體諒朕,後宮嬪妃不得干政,朕為了皇后,連這祖宗的規矩都給忘卻了,難道皇后還不知足么?」
茯若強忍淚意,只是清冷道:「臣妾多謝皇上厚愛,但臣妾只求皇上一件事,倘若皇上真要治罪歐陽泰,臣妾只想去瞧瞧他,有些事,臣妾也想親口問問他。」
詢「嗯」一聲:「好,朕答允皇后,待得朕想好了如何處置他,只會親自派人來通知皇后,到時候,皇后自行向大獄里去便是了。你是皇后,料想也是沒人敢阻攔的。」
詢只是緩步向外走去,茯若只是不經意問了句:「皇上要去何處?」
他只是冷然道:「永安宮,朕今日來鳳儀宮,只是想著寬慰皇后一二。且朕已有多日未曾見到皇貴妃了。朕只想去看看她。」
茯若心下冰冷到了極點。只是顫聲道:「臣妾恭送皇上。」
待得詢走後,安尚儀原本打算進來伺候,茯若只是擺了擺手,隨即安尚儀有讓人出去了,茯若一人留在內殿,不住抽泣了起來。
彼時,永安宮內賓客盈門,因著茯若這幾日並不大出門,且亦免了其餘嬪妃的問安,故而六宮嬪妃大多都來永安宮。且因著歐陽泰被下獄之事,六宮已是流言四起,有不少好事的嬪妃,只在揣測何時茯若會被廢位。
玉璃坐在上首,黎昭儀坐在下首,其餘還有一些新近入宮的嬪妃,玉璃一襲紅衣,煞是華麗,且上頭綉著金絲銀線,顯得整個人十分富貴。髮髻上的七寶珍珠步搖,磷光閃閃。而一旁的宜貴妃的裝束卻是簡樸的多了。
玉璃只是笑道:「如今瞧著宜貴妃,本宮只是想著若是自己的端懿也下嫁了,自己往後在宮裡也會覺得無聊了。但女兒家總是要嫁人的。」
宜貴妃笑道:「臣妾早些時候覺得不舍,如今想著也倒還好了。且左不過每月她可以回宮來小住三五日,臣妾倒覺得也夠了。」
黎昭儀只是介面道:「且如今皇貴妃膝下還有太子殿下,便是端懿帝姬下嫁,只要往後太子妃娶進宮來,難道皇貴妃還怕無聊么?」
玉璃只是假意笑道:「昭儀妹妹這話說的輕巧,太子妃豈是隨意娶進宮的,若是皇後娘娘不拿主意,光是咱們在這干著急,又有何用。」
沈婕妤只道:「如今出了這檔子事?誰知道皇後娘娘還能不能平安無事,且不說她先前已被皇上趕出去一次,若是如今又出了差錯,只怕這鳳儀宮,便真真是要皇貴妃去住了。」
玉璃微微正色。道:「沈妹妹且仔細些,若是被旁人知曉了,你莫不是想去慎刑司么。」
眾人正在說笑,驟然間,詢只走了進來,玉璃只和旁人一齊問安。詢只遣了其餘嬪妃下去。唯獨留下玉璃一人。玉璃情知有事,只是問道:「皇上今日是怎麼啦?怎的這會子便到了永安宮了。」
詢只道了句:「朕方才從鳳儀宮過來,想著如今心下煩得緊,皇后那邊朕不想待了,所以才來了永安宮。」
玉璃只笑道:「出了這樣的事情,皇後娘娘心下自然是不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