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到了第二日正午,茯若只帶著寶帶,凈月,慧玉三人去了大造殿。安尚儀一早便到了,只見殿內烏壓壓站了一群人,還有一位雙髻鬢白的老嫗立在殿內。大造殿那是西京行宮最大的殿宇。其氣魄極是宏大。只見安尚儀立在正殿之中,見著茯若,只是稍稍行了禮,連同她身後二人亦是如此,只是略略蹲了蹲。


  茯若只是走到安尚儀身旁,細聲問道:「人可都來齊了。」


  安尚儀,四周打量一眼,只是冷聲道:「都來齊了,娘娘且先上座吧,奴婢引她們來給你問安。」


  寶帶與凈月最是知趣,只是連忙扶著茯若上了座椅,只左右立在茯若身旁。安尚儀只帶著一群人,給茯若問安。茯若見了,心中不免有愧。只是忙讓她們起來了,才緩緩道:「今日之事太過於周重了,本宮如今空有皇后名位,若是你們再是這般,本宮只怕傳到宮裡,要給旁人說本宮不安分了。」


  安尚儀身旁的白司儀笑道:「咱們若是不拜娘娘,宮裡頭的人知道了還要怪罪奴婢們不懂規矩,也權且只是怨著娘娘,如今身份尷尬。讓奴婢們也是難做。」


  這一番話說的極是不敬,安尚儀及莫典儀都不安的看了白司儀一眼,那白司儀只當沒事一般,只是依舊笑道:「還望娘娘勿要怪罪奴婢說話衝撞了娘娘,奴婢也是實話實說而已。」


  寶帶只在一旁氣的發怔,茯若面上倒是靜靜的,只是平和道:「你所言屬實,本宮怪你又有何有?且本宮倘若氣量如此狹小,可有怎能做天下人之母呢?雖說本宮眼下有名無實,統攝六宮之權,鳳印,寶冊,鳳冠悉數被收回,但名義上本宮依舊是皇后,本宮便還是這天下人之母。這點氣量,本宮怎會沒有?」


  一席話說的白司儀啞口無言,寶帶只見那一旁的老嫗,只是面帶冷笑的看著茯若,便出聲呵斥道:「大膽,竟敢對皇後娘娘不敬,娘娘訓斥奴婢,你竟敢面帶冷笑,莫非不服娘娘么?」


  茯若只冷靜瞧了一眼那老婦,只見那老婦的形容枯槁,但眉目之中依舊依舊看出年輕時的風韻,且她身穿淺綠色綢袍,髮髻上又帶著一支金釵,裝束比之安尚儀,白司儀等人華麗些許,便知她非比常人,只是靜靜笑道:「莫非這位便是鄭昭媛了。」


  那老嫗只是淡淡行禮道:「皇後果真耳聰目明,老身還未曾言語,便能看出老身的身份。」


  安尚儀上前扶了鄭昭媛過來,只是對茯若道:「誠如皇後娘娘所言,這位便是鄭昭媛了。」隨即又訓斥了寶帶兩句:「姑娘今日忒過了,平日里你為皇後娘娘盡心,與咱們呵斥幾句便罷了,鄭昭媛到底是主子,且又是先皇的妃嬪,寶帶姑娘也敢訓斥,不怕犯了大不敬之罪么?」


  寶帶只是看了茯若一眼,還望著茯若替她出頭,茯若也是冷眼瞧著她,只是道:「還不快些去向鄭昭媛賠罪。」


  聞了此言,寶帶只是委屈的去向鄭昭媛請了罪,鄭昭媛見了只是冷冷笑道:「老身如今已是五十好幾的人了,哪裡還在乎這些個小事,且說,這一世老身所受的屈辱也不在乎這一小件事。」


  安尚儀此事又說道:「宮裡頭來的旨意說是讓皇後娘娘每月抄寫佛經三十卷,到了每月的二十八,宮裡頭自會有人來取,奴婢受了宮裡頭的吩咐,只是要督促著娘娘,還望娘娘見諒,不要讓奴婢難做?」


  茯若的笑有沉甸甸的溫和,道:「左不過便是抄寫佛經罷了,本宮怎會怪你?且說本宮如今被貶居此處,每日也閑來無事,抄寫佛經只當是打發著無聊歲月也是好的。」


  安尚儀笑道:「娘娘如此想著便是極好了。」


  鄭昭媛只是無奈道:「皇後娘娘當真要抄寫那佛經,抄寫一日無妨,若是久而久之,也會覺得疲累啊。」


  茯若只是苦笑道:「如今已到了此處,再是無聊也是如此,難道還能比得宮裡么。且說此處四周皆是叢林,只是景色極好罷了。在此了此殘生,遠離那龍爭鳳斗也是福氣了。」


  鄭昭媛只是感喟道:「難為皇后倒是想的通透。」


  一來二去,茯若只是讓安尚儀遣散了眾人,只是帶著寶帶在西京行宮閑逛,西宮西側的林苑景緻極好,雖說不比得宮裡的上林苑,但也頗有幾番幽然。林苑之中有一水池,茯若走得近了些,只是對著寶帶笑道:「你且看,這水池可像不像宮裡御花園的碧水池。」


  寶帶瞧了,也只是拍手笑道:「果然極像,奴婢還記得皇後娘娘平常最喜歡帶著仁元公主去哪裡觀景了。」


  此言一出,寶帶便知道失言了,只是面帶愧色的看著茯若,喃喃道:「皇後娘娘恕罪,奴婢知罪。」


  茯若只啞然失笑,道:「本宮怎會怪你,本宮如今雖說挂念仁元,但本宮已經將她交付給了仁貴妃,她本是仁厚之人,且她的位分又高,應該能照拂到仁元。」


  寶帶只是面有難色道:「仁貴妃位分雖高,但刻下的後宮都已成了禧皇貴妃的天下,她與皇後娘娘宿怨深沉,奴婢倒是擔心她會對公主不利啊。」


  茯若微微頷首,道:「本宮原先也曾顧慮過此事,但張氏最是欲除之而後快便是本宮與澄兒罷了。眼下本宮被趕出了皇后,澄兒戍守邊關,仁元只是公主,將來又不會和她的兒子爭奪皇位。她應該不會害仁元。」


  寶帶的烏翠的眉頭蹙得如群山褶皺,似柳葉被狂風席捲。只是靜靜道:「昔日皇後娘娘和禧皇貴妃那樣好的情分,沒曾想如今她也能對皇後娘娘下此狠手,當真是人心難測啊。」


  茯若只是輕哼一聲,自嘲道:「當初她人微言輕,且說宮裡的齊貴人,洪昭儀等有那個是容得下她的,且薛氏都是要一力打壓嬪妃。張氏為求自保自然只能與本宮交好以求庇護。且不說本宮素來與齊貴人,洪昭儀等有仇,便是薛氏也是恨毒了本宮的,只有與本宮交好,才能和她們相爭。話又說回來了,本宮的身後還有仁惠太后,她與本宮結盟,等於便算是拉了仁惠太后做靠山,如此一來,她的位分只在後宮裡步步晉陞。待得她的位分高了,她便有了與薛氏等人爭鬥的資本。本宮當初被薛氏所害,她拚死相救想來所為也不過是唇亡齒寒罷了。」


  寶帶只是道:「聽皇後娘娘這樣說來,那禧皇貴妃好深的心機。當初咱們真是小瞧了她。」


  茯若默默盤算半日,才道:「她的心機自然是不淺的,出了冷宮過後,不消半年便讓皇上恕了她母家的罪過,且又讓她的伯父官復原職,隨後還升了光祿大夫。且說一石二鳥,不光是為她母家平反,還順帶著剷除了齊貴人母家的勢力,隨後她生下了三皇子溶,又和本宮裡應外合,只將那薛氏也斗垮了。這樣的好手段,本宮心悅誠服,倘若不是她,本宮還真真斗不贏那薛氏呢?」


  寶帶只是靜默無言,茯若冷笑一聲:「只怨本宮未能早日看出她別有用心,如今被她困頓於此也是無法了。」


  寶典只是無奈寬慰茯若道:「好在後宮裡頭還有昭惠太后在,她可是與禧皇貴妃不睦已久的,且說禧皇貴妃教唆皇上將臨海王調到邊關去,臨海王妃便是昭惠太后的侄孫女,為著這層關係,昭惠太后也是不能與禧皇貴妃善罷甘休的。」


  茯若只是微微出神道:「眼下太子身故,張氏定是要她的兒子做太子的。只是不知道昭惠太后那邊又會如何應對。」


  寶帶喜上眉梢,只是歡喜道:「如此一來,咱們便有救了,臨海王的正妻乃是出身上官氏,若是來日臨海王登基,那麼上官氏家族便能又出一位皇后了。昭惠太后自然是願意,若是臨海王登基,皇後娘娘乃是他的養母,他自然只要尊奉娘娘為皇太后的。如此一來,娘娘也算的是苦盡甘來了。」


  茯若這才微微點頭,只是一字一頓道:「倘若澄兒有來日,本宮今日的屈辱也便不會白受。」


  寶帶嘆息道:「只是皇上一心寵著禧皇貴妃,且說二皇子又被派到邊關去了,奴婢只怕到時候還是讓三皇子坐上了東宮之主的位子,如此一來,娘娘往後的指望便微乎其微了。」


  似有森冷的風生生擦著眼眸刮過,茯若只是眼中一酸,硬生生忍住淚意,恨恨道:「若是本宮能有來日,定要將張氏碎屍萬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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