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太后喪儀完了過後,茯若吩咐六宮諸人將檀香和香花都撤了,便是壽康宮的白幔亦被換下,因著詢的旨意,壽康宮仍舊照著仁惠太后在世的時候的模樣來布置。也不許有什麼更改,茯若只是照辦,仁惠太后昔日在身邊伺候的宮女太監都被茯若遣散了分予其餘的嬪妃,只與得幾位得力的在壽康宮時常打掃一二。楊尚儀因著伺候仁惠太后數十年,便求了茯若的恩典,只往裕陵去給仁惠太后守墓,茯若體諒她一片忠心,到底遂了她的意。後宮也漸漸回復了往日的平靜。


  唯一讓人覺得不安的,便是太子的身子越發弱了,請了數次太醫,亦開過幾次方子,便成效不甚好,詢倒是和茯若去東宮探望了幾次,看著太子的這般模樣,帝后二人只感束手無策。


  回到鳳儀宮,茯若只手裡執著佛珠,已在軟塌上靜靜出神。秀蓮進來給茯若打扇,只是靜靜道:「太子的身子眼下是越發的不好了,皇後娘娘心裡可有什麼旁的成算。」


  茯若霍然回神,只是道:「本宮能有什麼旁的成算,且過一日看一日吧,但這潤兒的身子的確垮的離奇,好端端的怎的便成了這副樣子。原先雖說身子弱,但亦不至於這般樣子?」


  因著太子的病情,整個後宮為從仁惠太后逝世中緩過來便再一次陷入了陰霾。茯若這幾日也足不出戶,只是每日都吩咐去太醫院請太醫來詢問太子的病情。


  卻是茯若正在鳳儀宮用午膳,卻是寶珠和秀兒慌慌張張走了進來,只是焦急道:「皇後娘娘大事不好了,太子的身子快不成了。」


  茯若只疑惑怪道:「怎會?潤兒正當盛年怎會輕易的便不成了。」


  秀兒只是道:「皇後娘娘,好歹去一趟東宮吧。」


  東宮裡鳳儀宮不甚遠,卻是位於後宮最東處,離昭惠太后的長樂宮甚近,若是尋常人走路,不消一刻便到了。待得茯若到了東宮,卻見滿殿里都是草藥氣味,太子妃與柳淑媛只在一旁默默抽泣,詢已然先到了,看著病榻上的潤兒,滿臉沉痛之色。


  待得潤兒醒轉過來,只是痛呼了一聲,詢立即奔到塌前,只是道:「潤兒,父皇來看你了,你可定要快些好起來哦。」


  茯若也走得近了些,只是在一幫勸解道:「潤兒,母后亦在此,好歹你要保重身子,將來為你父皇分擔政務。」


  詢只是白了茯若一眼,只是呵斥道:「都什麼時候,你還來跟他說這些。」


  茯若頓覺得難堪到了極處,只是辯駁道:「臣妾也只是關心太子罷了。皇上又何必動怒。」


  潤兒只是強撐力氣說道:「父皇,兒臣怕是不成了,自兒臣冊封以來,便不甚如父皇之意,兒子只感念愧對父皇,忝居了這太子之位。」


  詢抱著潤兒的頭,只哭道:「怎麼?你到底是朕的兒子,你到底乃是嫡長子,你怎麼是忝居了這儲君之位。」


  潤兒復又道:「父皇,兒子幼時便沒了母親,多虧了薛氏將兒子一手撫養成人,她雖說謀害了兒子的母親,但她對兒子委實是頗為恩慈,如今她死了,還望父皇看在她撫育了兒子多年的份上,且寬恕了她的家人吧。」


  茯若在一旁驚異之極,沒料想到太子心裡卻是這般看重廢后薛氏。竟能寬恕了她的罪過。


  詢只是不住的點頭,口裡喃喃道:「好,父皇答應你,待得你好了,父皇便下旨恕了薛氏一族的罪過。」


  潤兒的氣息只是漸漸微弱下去,微弱下去,便如同死水一般毫無波瀾,終至令人惶恐的平靜。


  殿外正是暑熱炎炎的時候,而潤兒已然沒了氣息。


  詢自是難受道不能自已,只是隨意看了看潤兒一對妻妾。二人的哭聲嚶嚶響起。而詢心裡霎時間騰起一股怒火,只是指著柳氏緩緩道:「太子的身子到底是如何不好的,你是他的侍妾你自然是知道的。快些招來。」


  柳淑媛只是惶恐的抬頭看了一眼茯若,不敢言語。詢眼見這一舉動,心裡的疑惑更甚。只是冷眼瞧著茯若,道:「朕記得,這女子原是皇后賜給太子的。」


  茯若自然知曉這番話的含義,只是為自己辯解道:「皇上明鑒,臣妾做主讓太子納這女子為妾全是為了讓太子早些有子嗣。以免皇上憂心。」


  這時,柳氏卻是嗚咽道:「還望皇上贖罪,賤妾都是聽了皇後娘娘的吩咐,只余的全然不知了。」


  茯若聞言,心下大驚,只知道遭了算計,強忍慌亂,只是鎮定了神色道:「柳淑媛切不可胡言亂語,雖說你乃是本宮賜給太子的,但本宮何時吩咐過你什麼事。你究竟受了何人指示前來誣陷本宮。」


  詢只是連連冷笑道:「皇后,枉費你肯這般算計。」隨即又看了柳氏一眼,只道:「你且繼續說下去,皇后吩咐做了何事,與太子的身故又有何關係?」


  柳氏復又道:「皇後娘娘吩咐我早些懷上太子的子嗣,還說若是賤妾有了子嗣她便做主將太子妃廢黜,由妾身做太子妃。」


  茯若大怒,只是指著柳氏喝道:「放肆,你竟敢隨口污衊本宮,太子妃乃是什麼身份憑你一個妾室也想著扶正。」


  詢並不理會茯若的言語,只是自顧自的又問了下去,柳氏只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只將諸多她與太子的床笫之事且說了出來,例如飲用鹿血,這些皆推到茯若的頭上,只說是茯若吩咐的。


  待得柳氏言語完了,詢只命人將她拖了下去,關進了牢里,又問了太子妃許多事,太子妃只是抽噎道:「這些事只如柳淑媛說的這般,皇後娘娘原是不喜歡兒媳才讓太子納了柳氏,沒曾想卻是害了太子。」


  詢只讓人將太子妃先帶下去休息,茯若立在一旁,早已連為自己辯駁的心思亦沒有了,詢只是緩緩起身,靜靜看了茯若一眼,隨即便是一記耳光打在茯若的臉上。他下手極重,茯若險些摔倒,多虧身旁的秀兒扶住了茯若,詢只是恨恨道:「你這個毒婦。你真是後悔,怎的為了寬慰仁惠太后之心便立你為皇后。」


  茯若立在原處,只聽得有無數細蟲在她頭顱里死命扎著,耳邊嗡嗡亂響,頰上只是發木。她此時徹底沒了言語。


  詢復又轉過身去看看潤兒彷彿靜靜睡去的屍體。只是沉痛對身邊的高柱道:「太子身故,追謚為「肅憫太子」,喪儀由皇貴妃打理,宜貴妃及太子妃從旁協理。且讓太子葬於安陵。」


  他嫌惡的看了茯若一眼,只是冷聲道:「皇后即今日起禁足於鳳儀宮,沒有朕的旨意不許出來。」又對高柱吩咐道:「你且先去鳳儀宮將鳳印收回,交由皇貴妃掌管。」


  茯若聞了,不知從何處來的氣力,只是對著詢道:「皇上,臣妾犯了何罪,為何要禁足臣妾。方才的話都是柳氏一面之辭豈可盡信。」


  詢並未理會她,只是又說道:「將仁元公主帶出鳳儀宮,且先交由仁貴妃照顧。」


  茯若只被宮女們帶了下去。回到沉寂如斯的鳳儀宮,秀兒與秀蓮茫然的不知所以。茯若靜靜的坐在榻上,腦海中空空如也,良久,才對著秀兒笑道:「當真是報應,前些時日本宮才讓薛氏被禁足鳳儀宮,如今卻落到本宮自己身上了。」


  秀兒一向善體人意,如今卻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仁惠太后的喪儀還未過甚久宮裡便有了另外一場哀痛。而在這樣的時日里,鳳儀宮裡的宮門重門深閉,不見來路。詢在禁足茯若的第二日便下了旨意,鳳儀宮照著采女的份例供給。


  隨後的事情,茯若便不得知了,因著詢也不許旁的嬪妃來探望茯若,而盛寵正熾的玉璃更是再未出現在茯若的面前。


  這樣的疲累,終於讓茯若筋疲力盡的倒下了。


  永安宮內,玉璃細細看著手裡的鳳印,只是對著身旁的宮女如兒笑道:「如今肅憫太子的喪儀快要完了,皇上給本宮說待得料理這些,再去好好審問那個柳氏。」


  如兒只是笑道:「到底是皇貴妃心思縝密,若不是借著那倒霉太子之死,只鳳印還不能到咱們永安宮呢?」


  玉璃的眼裡只是露著駭人的寒意,只是冷聲道:「如今一切都還言之過早,單單一個鳳印又能算的什麼,那鳳冠才是本宮心中所想。」


  另一位伺候的宮女雁兒只是道:「那鳳冠早晚還不是娘娘的,鳳儀宮哪位已然算是不廢而廢了,堂堂皇后怎會只有采女的份例。」


  玉璃不理會她二人的言語,只是看著手裡的鳳印,臉色越發陰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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