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從毓秀宮回來過後,茯若一宿未眠,輾轉反側間卻不住想起今日婉貴嬪的情狀,隱隱覺得心中似乎有甚不對。待的天光剛剛放亮,茯若便醒了,只吩咐秀兒上來為自己更衣,寶帶為自己梳頭。


  這日乃是闔宮上下向昭惠太后請安的日子,茯若自是不敢馬虎的,只好生打扮了一番。便帶著清兒秀兒前行去了永和宮,走在半道上,茯若不住奇怪道:「怎的今早都未曾見到王尚儀?」


  清兒只淡淡道:「奴婢昨日半夜還見到了她的,誰知今早起來便不在了,往日貴妃娘娘的早膳都是王尚儀吩咐著小廚房的宮女做的,今日確實奇怪,王尚儀不見蹤影,還是奴婢和秀蓮一同去叮囑小廚房的。」


  茯若只暗暗覺得不安,並無多言。


  長樂宮內,昭惠太后居於正中九鳳朝陽座上,和顏悅色吩咐賞下早已預備好的各色禮物,朝下笑道:「哀家許久不見後宮諸位嬪妃了。」


  皇后和顏笑道:「太後娘娘恕罪,並非臣妾不來,而是前些時候後宮實在是多事,因此臣妾不敢來叨擾太後娘娘。」


  玉貴嬪的純銀護甲擱在茶盞上叮一聲響,只淡淡道:「皇後娘娘說得在理,只是今日臣妾瞧來卻有些奇怪。」


  宜貴嬪笑道:「玉貴嬪到底仍舊是這般沒眼色,在太後娘娘面前也不穩重些,這長樂宮富麗堂皇卻又什麼奇怪。」


  玉貴嬪白了宜貴嬪一眼,冷聲道:「本宮是說今日來長樂宮請安的人怎的少了婉貴嬪,即便是婉貴嬪身子不適,便是不能來,也應該讓手下奴婢來告知一聲,怎的說不來就不來。真是越發沒了規矩。」


  皇后聞言,只溫和道:「玉貴嬪且少說兩句吧,婉貴嬪到底也不是這些失禮的人,本宮只覺得其中或有蹊蹺。」話語剛落,皇后只對茯若道:「惠貴妃昨日去看了婉貴嬪,卻不知婉貴嬪的身子如何了。」


  茯若起身道:「回皇後娘娘,臣妾昨日去瞧著婉貴嬪的身子,只覺得她的身子並無大礙,莫不是今日睡過了。」


  齊貴人笑道:「惠貴妃這話說的好不通,婉貴嬪入宮少說也有好幾年了,怎會還不知宮裡的規矩,即知道今日是要給昭惠太后請安的日子,怎的還會輕易睡過,臣妾想著其中必有隱情。」


  昭惠太后蹙眉道:「哀家且派人去毓秀宮看看便是。」


  過了半刻,昭惠太後身邊的宮女華穗只帶著幾個小宮女回來急道:「回稟太後娘娘,大事不好了,婉貴嬪歿了。」


  殿中諸人聞了此言,都是一驚,皇后只急切道:「怎會如此,好端端的人怎的就這麼沒了,可通知皇上了。」


  華穗低聲道:「回皇後娘娘,毓秀宮的人已經差人去通知了皇上。」


  昭惠太后只嘆息道:「真是可憐了婉貴嬪,好好的人就這樣沒了。」


  皇後娘娘不住垂淚道:「臣妾到底與婉貴嬪一同侍奉過皇上,臣妾會好生料理婉貴嬪的葬儀。」


  昭惠太后只道:「太醫院的人到底是無用,婉貴嬪的身子原先不過是風寒之症,連這樣的病症也治不好,害的婉貴嬪身子越發羸弱。如今沒了性命。真是讓人惋惜。」


  齊貴人勸道:「昭惠太后不必過於傷心,依著臣妾看來,婉貴嬪歿了,也不全是太醫的過錯。」


  皇后只驚道:「齊貴人不可胡言,婉貴嬪病重六宮上下都是知曉的,若不是太醫救治無方,難道還能怪誰?」


  齊貴人慢慢綻開的淡薄笑意,道:「怎的婉貴嬪偏偏在惠貴妃去瞧了她過後便歿了,臣妾想來這其中實有些不通,且說惠貴妃早年入宮時,一直都是皇上的專寵,只是隨後婉貴嬪入宮才使得惠貴妃的恩寵少了些。且前日皇上原本要去惠貴妃的永和宮,因著婉貴嬪的緣故才去了毓秀宮,如此算來,惠貴妃與婉貴嬪可算不算得新仇舊恨了。」


  茯若聞言大怒,只暗暗咬牙,並無與她爭辯,倒是一旁的玉璃道:「齊貴人到底也太沒有規矩了,方才的一番話都是你自身揣測而出,並無真憑實據,既是如此,你怎能說是惠貴妃害了婉貴嬪,隨意污衊貴妃,可是不小的罪過啊。」


  玉貴嬪笑道:「禧貴嬪一向與惠貴妃交好,宮中有誰不知啊,但齊貴人所說確實言之有理,如若不然,怎的惠貴妃見了婉貴嬪,婉貴嬪便無端端歿了,莫不是惠貴妃乃是陰司里來的催命魔女,專會勾魂攝魄的。」


  這一席話說完,殿中多人都笑了起來,皇后只正色道:「玉貴嬪無得無禮,惠貴妃到底是貴妃,你怎的口出不敬之言。」


  玉貴嬪的話雖然刻薄,但殿中諸人細細想來也覺得有理,一時間都默默不言了。倒是宜貴嬪溫和道:「太後娘娘明鑒,還望太後娘娘細細審查此事,萬萬不能讓婉貴嬪死的不明不白啊。」


  茯若這時才發話了,只冷聲道:「聽著宜貴嬪這話,倒像真是把本宮當做害了婉貴嬪的兇手似的。」


  麗貴人笑道:「是啊,宜貴嬪好歹也要仔細些,你顧念婉貴嬪乃是你的親眷不假,也不能隨意誣陷了惠貴妃,指不定那****也歿了,到時候可就麻煩了。」


  玉貴嬪從懷中取出一柄象牙鏤花小圓鏡,照著鏡子細看眉心墨魚花鈿,笑吟吟道:「麗貴人言之有理,惠貴妃既有本事料理了婉貴嬪,還在乎多宜貴嬪一個么?」


  齊貴人俏生生一笑,道:「依著臣妾看來,皇後娘娘定要將此事報與皇上,讓皇上好生處理此事,不然臣妾們在這後宮里,也不得心安了。」


  齊貴人話音剛落,便挑釁的對著茯若一笑,茯若見狀,唇角一揚,起身回道:「齊貴人當真是放肆,本宮乃是貴妃,怎會你這小小貴人隨意污衊,你的親族已是罪臣,若是你也因說錯了話,做錯了事也被皇上打入冷宮的話,那樣才是真的叫人不得心安了。」


  皇后的目光在茯若的面上似鋼刀一刮,瞬間又是和藹可親的神色,只溫言道:「惠貴妃本宮且問你,你昨日去毓秀宮見婉貴嬪,到底與她說了些什麼,婉貴嬪可有什麼不對的。你早些說出來也好,以免旁人污衊了你。」


  齊貴人猶嫌不足,加了一句道:「惠貴妃還是細細說了吧,以免到時候進了慎刑司酷刑難熬的很。」


  茯若揚一揚眉,不以為意道:「本宮乃是貴妃,本宮與皇后說話,怎容的你這正三品的貴人插嘴,你且多次對本宮言語不敬。」隨即茯若對身邊的宮女秀兒道:「去給本宮狠狠掌她的嘴。」


  齊貴人挨了兩下耳光,只狠狠地看著茯若,卻不敢再言語。


  玉貴嬪忽得正色,道:「如今惠貴妃好大的威儀啊,齊貴人不過是略說了幾句玩笑話,便被惠貴妃差人這樣修理了一頓。本宮瞧著做了貴妃的人到底是不一樣的,以往貴妃娘娘還是昭容的時候,是那樣好的氣性。」


  皇后倒是氣定神閑,伸出芊芊玉指端過茶盞輕抿了一口,道:「惠貴妃如今協理六宮,嬪妃犯了錯她原也管的,玉貴嬪與齊貴人切勿再言。」


  倒是昭惠太后發了話,既然婉貴嬪歿了,且將毓秀宮與為婉貴嬪診治過的太醫都喚來長樂宮,哀家親自來審問此事。茯若見著皇后眼中一掠而過的喜色,心中直覺不妙,料想必定是中計了。皇后好深的計策,使計引得我去毓秀宮探望,如此一來,婉貴嬪歿了無論如何,後宮諸人的疑竇都在自己身上。茯若愈思愈恐。指尖已是不住發抖。


  真紅石青福紋的精緻立領的襯得昭惠太后頗含威嚴之色,沉聲道:「傳哀家的懿旨,將毓秀宮的人都帶到長樂宮來。」


  諸人都默默不言,只聽著身邊的來來往往。


  卻在這時,詢卻來了,殿中諸人只起身行禮。詢見了只讓她們平身,隨即向昭惠太后請安過後,便道:「太後娘娘,方才朕知道了皇后帶著眾位嬪妃都在太後宮里,朕想著婉貴嬪的事且由太後娘娘做主便是了。」


  昭惠太后道:「婉貴嬪歿了,可哀家覺得其中實在是有些不明之處,因此哀家只能查一查了。」


  詢笑道:「那便有勞太後娘娘了,只是萬萬不要污衊了無辜之人。」


  昭惠太后神色清冷,沉吟道:「這個自然,哀家自不會冤枉了好人。」


  詢只看了茯若一眼,再無他話。昭惠太后隨即道:「殿中諸人且散了吧,皇后與惠貴妃留下。其餘的人都且先回去吧。」


  諸位嬪妃漸漸散去。詢走到茯若的身邊,在她耳畔細聲道:「茯兒且安心,朕會一直護著你的。」


  這樣的一番話語,讓茯若原本慌亂的心思漸漸安定了下來。只報以詢溫和一笑,卻未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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