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夜已深沉,宮內的深夜萬籟俱靜,彷彿連宮女們小心翼翼的呼吸聲都能聽見,詢今次卻難得去了鳳儀宮。帝后二人卧在床上,良久未能入睡,卻是在商議新入宮秀女位分且如何安置一事。詢對此一向頗為信任皇后,一概只交由皇后做主。皇后對此只溫和道:「皇上到底是一國之君,這等事豈可由臣妾做主,且臣妾只怕做的未能盡皇上的意,反惹得皇上煩憂。」
詢只淡淡笑道:「皇后不必多慮,朕同你多年夫妻,你做事朕很放心,一切你做主即可。」
皇后雖仍有些推阻,此刻也不能不允了,只道:「臣妾同宋昭儀商議過兩三次,都覺得閔氏端莊得體,新人中位分應以她為尊,其餘三人尚可隨意。」
詢只稱是,道:「皇上言之有理,那邊破例封閔氏為正五品的修儀吧,至於餘下三位秀女,林氏封為采女,周氏封為良人,沈氏封為才人。」
皇后只含笑道:「皇上如此安排甚好,只是臣妾覺得閔氏的位分過高,恐有不妥,莫不如且許她為正六品的充儀如何?」
詢思索片刻,笑道:「無妨,修儀的位分在宮中不限人數,閔氏舉止嫻淑,出身名門,也擔得起這樣的位子。」
皇后溫婉一笑,道:「臣妾也覺得閔氏得體,但前年進宮的新人除蘇婕妤外其餘還都只是從五品的修容,如今一個新人越過了她們的位分,到底也不妥啊。」
詢為此並不理會,淡淡道:「這有何難,新人進宮以前,將四位修容的位分晉一晉便是。左不過也不是大事,明日即可。」
皇后笑道:「臣妾先替眾位妹妹謝過皇上,但既如此何不將其餘人也一併都晉封了,只當是慶賀慶賀,皇上以為如何。」
詢只道:「難為皇后想的周全,如此也好,齊貴人同宜貴人入宮已有數年,今番一併晉為正二品貴嬪,蘇婕妤一直溫婉恭謹,貴嬪的位子她也坐得,也一併晉了貴嬪。如此宮中貴嬪之數可謂是四角齊全了。」
皇后柔聲道:「皇上到底是體恤幾位妹妹,她們必會感念皇上的。」
詢繼續道:「何容華一直安分溫和,且晉她為德貴人。玉璃進宮已有數年,如今還只是才人的位子,且晉她為正四品的容華,也算是補償了她。」
皇后聞言,微微沉吟:「若是一下給了張氏正四品的位分,臣妾只怕昭惠太后不喜,還請皇上三思。」
詢蹙一蹙眉,微有不悅,冷冷道:「若是昭惠太后不樂,還望皇后前去安慰一二,皇后一向與昭惠太後走得近,難道這等小事也不能為朕解憂。」
皇后微笑道:「臣妾也只是為皇上著想才會如此。還望皇上勿要責怪。」
詢不理會她,復道:「至於蔣修容倒是個極好的孩子,且封她為敏貴人,段修容晉為從三品的昭容,唐修容晉為從四品昭媛,至於黎修容,她容色嬌艷,麗質天成,封她為麗貴人。」
皇后的微笑盈然而生兩頰:「到底是皇上思慮周全,只是玉貴嬪與宋昭儀便不得晉封嗎?」
詢嘆氣道:「玉貴嬪雖美,如今卻越發輕狂了些,她且過了時日再晉封吧,至於茯若,朕倒是有心晉封她為貴妃,只是不知皇后意下如何。」
皇后微笑道:「臣妾也極看重宋昭儀,只是宋昭儀如今才二十餘歲,若是做貴妃,還是年輕了些,臣妾覺得不妥,莫不如等過些時日,待到她再為皇上生下以為皇子后,到時候再晉為貴妃,豈不是更為體面隆重。」
詢笑道:「皇後言之有理,暫且如此吧。只是將茯若的份例照著貴妃的用度來吧,她幫著皇后協理六宮也的確辛苦。」
皇后淡淡一笑,道:「這個自然,臣妾會知會內務府的。」
隨後,二人才漸漸睡去。
一夜好睡,皇后醒來后,服侍了詢梳洗更衣,待得他上朝去了后,便喚來內務府同六局二十四司並禮部官員一併商議晉封之事。皇后一直忙到了午後,才略略有了些眉目,皇后稍稍歇息片刻,雲翳上來捶腿,問道:「皇後娘娘今日可是累壞了,連午膳也是隨意食了幾口便擱下了,當真是辛苦了。」
皇后苦笑道:「這有什麼什麼法子,本宮是皇后,後宮上上下下的事都要本宮的操勞,雖有宋昭儀,但如今卻是不能不防著她了。」
雲翳笑道:「昨夜皇上差點便下旨封了她為貴妃,幸好皇後娘娘勸住了皇上,不然這不是一刺未除又添一刺么?」
皇后森然道:「你倒乖覺,但若是宋氏做了貴妃,難保不是第二個敬貴妃,偏生那個庶子又是養在她膝下的,皇上又看重那庶子,若是又得她做了貴妃,將來大事有變,敬貴妃與宋氏,一位是生母,一位是養母,本宮這位嫡母有如何自處。」
雲翳道:「好在皇上是極尊重信任皇後娘娘的,若不然怎麼皇後娘娘稍稍幾句話便勸住了皇上呢?」
皇后無奈道:「本宮是皇上的妻子,可皇上待本宮可有絲毫的情意,只是尊重信任又有何用,本宮又不是他朝堂上的大臣,且本宮勸得住這一回,難保下回也能勸得住。若是由著這庶子這般,只怕下回皇上便是起了心要封宋氏為皇貴妃了。」
到了秀女進宮那日,皇后已將一切準備妥當,大封六宮典禮並晉封新人的典禮足足在保和殿花了四個時辰。除茯若與玉貴嬪外,其餘諸人皆有晉封。一時間宮中熱鬧非凡。皇后商議后便下旨閔修儀居敬貴妃先前所居的坤華宮,沈才人與之同住,周良人隨齊貴嬪住儲秀宮,林采女住婉貴嬪的所居的毓秀宮。
待得晚間的宮宴結束,茯若回到永和宮,清兒只對茯若道:「小姐便不生氣,皇上晉封了六宮中這許多人,卻便便不晉封小姐的位分,奴婢好生為小姐抱不平。」
茯若淡淡一笑,幽幽道:「本宮如今已然是昭儀,且有協理六宮之權,便是坐了貴妃的位子也不過如此,何必去爭這口閑氣。再說了,即便本宮未能晉封,但後宮除皇后,便是本宮位分最尊,本宮又何必怨懟,省的旁人以為本宮性子小,白白給人落了話柄。」
轉眼間,便過了三月,卻已是夏季時節了,新人入宮后,一直倒都是平分秋色,誰也沒有專寵的例子,而一直專寵的,卻是玉璃。詢不過三日,便要去永安宮歇息,這樣的榮寵,早已蓋過了昔日的婉貴嬪,宮中一時間議論紛紛,而原先叱吒後宮的敬貴妃,卻似乎被人遺忘了似的,誰也沒有在提過她。只是詢有次見了澄兒后,淡淡道了句:「她在永巷裡也有些日子,哪裡雖不比得冷宮難熬,但到底也不如宮裡,朕想著給她的用度再添些。」
茯若對此,卻不置一詞,只在心裡暗暗喟嘆道:「他到底待她還是有情的,不然總記得她。」
後來見詢的神情認真,便笑道:「敬貴妃到底是澄兒的母親,皇上也不好苛待了她。且添些用度吧,也不妨事。」
詢的鬢髮被晚風吹散些許,從平金冠中逸開幾縷,他目光平直,微許滄桑之意如水一般從眉目間流瀉,道:「她伺候朕已有十餘年了。但她做的事實在是糊塗。」
茯若默然片刻,隨後笑道:「若是敬貴妃在永巷能潛心悔過,也不枉費皇上一番苦心了。」
詢握住茯若的手,柔聲道:「朕沒有晉茯兒的位分,茯兒可有惱朕?」
茯若道:「臣妾如今已是昭儀,且皇上若是心裡有臣妾,做不做貴妃又有何妨?」
詢一頓足,說道:「待得過些時日,朕定會晉茯兒為貴妃。讓宮裡都知道朕待茯兒的好。」
茯若垂首嫣然,低聲道:「皇上慣會說這些話,臣妾只覺得害羞。」
詢低下頭去,在茯若唇上輕輕一吻,說道:「茯兒的性子便是這般高潔,叫人難以親近。」
茯若被說的越發羞愧,只道:「臣妾素來便是這樣,也不知為何。」
永和宮庭院中的夏花開的極盛,陽光從花枝的空隙間投射稀疏的光斑,透過長窗的冰綃窗紗落在地上成了淡淡的寫意水墨。茯若與詢於這幽然境地里,只靜靜而立,良久未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