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恒山南麓的礦洞外,一行嚴整的隊伍吸引了正在休息的礦工們。按照平日的時間,還沒到運送礦石的時候,也不是運送物資的時候。
礦工漸漸聚集在牽招身後,緩緩對上剛來的那支軍隊,他們中大部分服刑期會在今年結束,所以這些士兵很可能是來處理他們的。
這幾個月時間,對牽招來說,其實並不難熬,他憑借著能說會道,還有一手好字,站穩了腳跟,也從辛苦的勞工一躍成為小小的文書官,他有了山上正式的臨時證件。
為這些被困多年的間諜寫信,然後通告上麵傳下來的安排,成了他每日要做的事。他不知道這些家書能否送回到河北,甚至不知道一直傳來的消息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但是他還是完成了這些。
他父母現在憑借他微薄的工資,倒也能活的很好,甚至這些日子有想給他介紹對象的想法。民心思定,他父母似乎都忘了他們是被擄上山的,每次回家那幾天,他總會呆在那不大的院子裏看看這山上的變化。
上次見到這麽和諧的地方是什麽時候,他不記得了。他知道他小時候就有一股雄心壯誌,師從樂隱,跟隨老師前往了雒陽,十常侍之亂,何苗與樂隱皆被殺,他和師兄弟帶著老師的屍體返回故鄉,路過河內時,遇到了一夥賊寇,賊將似乎叫於毒還是誰,他也記不清了,他回去了,也出名了。
下一步理論上應當是被舉孝廉入仕,但是皇權衰微,能舉薦他的人也已經沒了。還好袁紹是個禮賢下士之人,征辟他做冀州從事,這是一個不小的官,位在田豐這個治中從事之下,處理各級官署的文書。
而在此期間,一間不大不小的案子到了他手裏,事情不大,但是犯事的人卻很關鍵,袁紹舍人,即其親近之人,先斬後奏確實爽,但是卻真正與高幹結下了仇隙,因為這是他的親信。
袁紹奇其意而不見罪,也就是放了他,畢竟像田豐這樣的他都能容忍,何況這個年輕人。後來高幹被任命為並州刺史,他也被派到北方輔助新的代郡太守重整秩序。然後第一次出戰,帶著烏桓突騎,來到了平城之下。
後來就到了這裏,袁紹這個主公從沒對不起他,他應該效犬馬之勞的,但是自古忠孝就難以兩全,特別是在這個孝義高於一切的時代,他不敢賭,因為賭輸了父母就沒了。
“牽招!”
這一聲喊,讓牽招反應過來,他上前行了一個規規矩矩的禮。來的將軍獨臂,空空的袖子被紮在胸前,正用目不轉睛地看著跟在牽招身後的眾人,他的臉上有著數道刀疤,看起來頗為瘮人。
牽招認得這個人,姓方,山中的秩序都是他的人在維持,而這些兵其實不是正規部隊,而是已經退役下來的,他們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傷口。
“將工作交接好,有人要見你!”方續說道,然後有警衛從身旁走出,手裏捧著他被擄上山時所穿的衣裝。
“好!”牽招接了過去,此時說什麽都是無用的,他沒有反對的實力。
牽招便進了一間不大的更衣室換下了工裝,穿回了以前的衣服,他突然感覺到有些小了,原來之前母親說他吃胖的事是真的了。
回到自己的宿舍,他知道此次一別就很難再回來了,這個陪伴他幾個月的小屋裏沒多少東西,床鋪,火爐,水壺,桌子上還有一盞煤油燈,這是他家裏都沒有的物什,也是在半個多月前才發給他的。
他有點想將這個東西帶走,但是沒有煤油,也用不了多久。熟練地將煤油燈的燈罩打開,小心點燃了煤油燈後,昏暗的燈火並不比窗外的陽光好用,他收拾著桌上的東西,將自己寫的仔細甄別之後裝入包中帶走。
其實工作沒什麽交接的,他來之前沒有這個職位,要走之際,也沒人來接替他來給礦洞的眾人心理建設。
他走回方續的身旁,平靜地說道:“可以走了!”
“有人會帶你回去,我在這邊還有些事要處理!”方續隻是瞥了一眼牽招便不再過問。
牽招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發現了另一排正在建設的屋子,和他最早住的多人宿舍相差不多,那些做事之人腳下綁著腳鐐,將一塊塊木板遞到房子邊緣。
這些人身上也是有傷的,他能分辨的出來,負責監管的人並沒有催,也沒有打,隻是遠遠地注視著,防止他們動亂。
“牽招兄弟!這邊走!”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牽招扭頭發現,來人正是這裏本來的負責人,正式的名字叫張七十八,其實他們本來沒名字,姓也是跟著張燕改的,太行山北邊多姓張,南邊多姓趙都是一個道理。他曾和牽招交流時說著,因為戶口登記時前麵的名字什麽張大狗,張二狗的太多了,所以輪到他都七十八狗了,就幹脆叫七十八了。
張七十八其實年齡比牽招小一點,沒讀過書,但在山上這幾年學了些,但是寫字也就跟畫畫差不多,所以他很努力地在這期間跟牽招學一些字和知識,用他的話說就是,還沒幾年呢,老子就沒兒子識字多了,說出去丟人什麽的。
張七十八牽著兩匹馬,一匹是牽招之前騎的,是典型的良馬,另一匹是他要自己騎的,是山上從小養大的,爬山和喝水一般的馬,就跟變種了一樣。將韁繩遞給牽招,張七十八笑道:“我們先走吧!”
牽招點了點頭,他們兩人的關係還算不錯,因為他很容易就能看出,這是個人很老實。牽招也從他口中撬出了很多消息,像其實他們這些人原本都不是黃巾將領,甚至他都不是跟著張燕起事的人,他隻是從忻州也就雁門郡那邊逃亡進山的人。但是張七十八所知道的也是有限的,除了張燕,其他人他都不怎麽認識。
“此次還是要見張燕嗎?”牽招騎上馬,思索著。
張七十八似乎以為他在擔心那些礦工,開口道:“你不用擔心那些人,你來的晚,他們對這裏早就熟悉了。新來的應該又是一群俘虜,老人會接納這些新人的,他們沒了逃跑的心思後,腳鐐會解開的。”
牽招點了點頭,騎馬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