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渡河（下）
渡河途中，王零遇上了很多落水的人，他們是董承船隊裏翻船的人，有軍士也有親屬，有已經死亡的，還有還在掙紮的。王零選擇沒有救他們，船上沒有多餘的位置，而且小船超重很容易翻，到時候遭殃的就不是一兩個人了。
就算這樣，渡河也不是一帆風順的。
“南方出現中型船，有撞擊可能！”最前方的船隊傳來消息。
王零還沒想好要如何做，緊接著的消息讓他心裏一驚。
“發生衝撞，我方沉沒兩艘！”
“奪船！”王零立刻喊道，一聲聲命令在河麵上傳達。
被那艘船截成兩段的船隊，開始變向，離落水的人近的船隻開始救人，而其他船隻緩緩圍住了這艘船。
“殺還是不殺？”雷恩看著王零問道。
“看看他們有多少人吧！人少就留著他們性命，人多的話就全殺了，反抗的也是！”王零隻能看到一邊的船員，他們此時還不知道撞到了什麽。
“不能殺，他們是……”管郃話沒說到一半，剛剛爬上船的他就看到那群已經繳械投降的士兵。
奪船很順利，裏麵隻有不足二十個人，一大半身上都有傷勢，還有幾個都躺在船艙裏喪失了戰鬥力，所以在“投降不殺”的聲音中，他們放棄了抵抗。
“他們是誰？西涼兵的服裝我總是分不清！”王零看著管郃問道。
“他們是楊奉的部下，也是陛下的部隊！”管郃想製止這種爭鬥，但是他還沒出手就已經結束了。
“水下的救援也已經結束了，落水的人都救回了船隻上，隻是他們現在被凍得很難行動了！”雷恩附耳在王零耳邊說道。
“把他們都轉移到這艘船的船艙裏，我們生把火，先讓他們暖和暖和！”王零下令道。不一會兒，船艙內就生起了幾盆火，所有人都自然地朝著火堆靠了靠。王零也感覺褲子也有變幹的跡象了。
“徐將軍，董將軍和楊將軍他們何在？”管郃低聲問著徐晃。
“他們早已乘船北渡，留下我等在南岸送死！”一旁的士兵伸出雙手貼近火盆，久違的溫暖很是舒適。
“別胡說！”徐晃艱難地捂著肩膀站了起來，俯首拜道，“管公，楊將軍為了保護陛下先帶人渡河了，我們也是自願阻擋李賊。”
“徐將軍，你是何人？”王零走到徐晃麵前問道。
“徐晃，字公明！”徐晃也同樣朝著王零拜了拜。
“解開衣服讓我看一看你肩部的傷口！”王零說道，這個人的出現也在預料之中，但是以這種形式相見還是沒想到。
徐晃不知所然。
“我是一名醫師！”王零說道。
“好！”徐晃看到管郃點了點頭，褪下了肩部的衣服，但是血液的粘稠讓他的戰甲粘在了血肉上麵。
“雷恩，你先把那些沾染上的東西給割掉，我們先包紮，等到了對岸我們在仔細看。”王零逆著火光看了兩眼，傷勢不致命，但也不是輕傷，到現在還沒停止往外滲血。
“諾！”雷恩從懷裏抽出小刀，拿出一瓶酒精仔細清洗了兩遍，然後放在火上炙烤。將一根木頭塞進徐晃的嘴裏，雷恩手起刀落，便將傷口的表麵清理幹淨，接著就是通常的消毒撒藥包紮。
“好了！我們走！”王零看著雷恩完成包紮後帶著幾人離開。
“希望先生能治療我兄弟們的傷病！”徐晃跪倒在地，大拜道。
“會有人處理的！”王零簡單地說完邊走。不一會兒，進入船艙的士兵便借著火光對於其他受傷的人進行包紮。
“我們這些臣子尚能忍受苦寒，能否讓長公主與弘農王妃同樣來到船艙？”管郃跟在王零身後，小心地提出自己的請求。
“當然可以，隻要她們可以忍受和一群大老爺們兒呆在一個屋子裏！”王零走到船隻的前頭。
在一些臣子和宮女的幫助下，兩位地位尊貴的女子來到了船艙之中，那些宮女還捧著布帛在裏麵強行隔離出了一個不大的空間。
裏麵士卒的說笑聲傳的外麵都能聽見，這不是王零帶的那些人發出的聲音，因為遵守紀律已經成為了他們的本能。徐晃惡狠狠地看了自己那群人一眼，才製止了眾人的說笑。
有了這艘船的加入，便輕鬆了許多，小船隻用跟在後麵便能提速不少。鑒於之前的包紮和提供的食物，這些讓徐晃他們的抵觸程度也小了不少。
王零他們靠岸的地方與劉公他們相距較遠，在岸邊等候的人接下眾人後，將他們領到了一個小村子裏，這裏燈火通明，是之前便準備好的幾個點之一，存有大量糧食物品。
“那邊人手不夠，總管讓你們抓緊時間趕過去！”在那裏等候的士兵看到王零後，來到他身旁遞過來一份竹簡。
“他們在幾號點？”王零問道。
“三號，在此地東四裏地！”
“這個消息傳過來多久了？”王零打開竹簡簡要看了看就還給了他。
“半個時辰前，董承和楊奉的船隊靠岸了，總管正帶人和他們對峙！”
“和那些人費什麽話！”王零皺起眉頭，那些人敢動手就趁他們沒上岸全部射死不好麽，劉言錫在等什麽。
一轉頭王零對著眾人說道：“好了！兄弟們，抓緊時間喝口熱湯，最後一趟活，馬上就走！那兩個倒黴落水的隊伍留下，在這裏休整後協助此地眾人撤離物資，然後自行回到山上報道。”
“諾！”眾人齊聲道，排著隊將自己的壺裏灌滿熱湯，一手拿著饃饃，然後邊走邊吃喝。
走到那群臣子麵前，王零略帶歉意地說：“隻能勞煩你們再多跑一段路了！這裏沒有車馬，陛下就在距離此地四裏地。那裏有吃的，排隊去取就行！”說著王零指著遠處已經排成長隊的地方。
看著他們一臉茫然的表情，王零歎道：“還是跟著我來！”
領著他們排著隊，沒一會兒就到了隊伍前麵。
“吃東西前要洗手！”王零對著他們說道，偌大的水箱就在一旁，裏麵的水是溫的，下麵有著火爐在不斷地加熱，一根狹長的管道伸了出來，在末端有著一個小巧的水龍頭。
“這水不要喝！”王零拉住一個明顯已經渴到難忍的士兵。
在一籠籠的蒸屜前，是擺放整齊的饅頭和包子，這時候還沒有饅頭這個名字。反正全部稱為饃，基本上每個人拿兩個，懷裏揣一個，手上拿一個。
“你們吃多少拿多少，但是切記不要多拿！”王零再次將幾個人單獨提了出來，“別用什麽別的借口，陛下吃的肯定比這些要好！”說的一個臣子甚為羞愧，因為他就是想用皇帝的名義多拿一些，甚至想用衣服包起來。
“別看那些湯了，走到陛下那裏有一樣的東西，你們先墊墊肚子。省的挨餓，父親說我虐待你們！”王零給自己的小鐵壺裏裝上湯，放在手裏暖手也是一個很好用的東西。
“慢點吃，吃的時候慢點走，不然腸胃不適容易吐出來！”王零還在跟他們普及著常識。但是他們仍舊狼吞虎咽，似乎很久都沒吃飽過了。
看著隊伍的尾部開始離開這裏，王零也不悠哉了，帶著他們跟上隊伍。這些人的體力是真的很差，看著後麵掉隊的那些人，王零終於知道劉協為什麽沒跑掉了，一群五六十的老人還能跑的動就離譜，再加上劉協那不能舍棄群臣的責任感，雖然贏得了眾人的信任，但是被追上後造成了更多人的傷亡。
到達三號點時，這裏還在劍拔弩張，劉言錫帶著人將河灘邊上的董承和楊奉團團圍住，數百把冰冷的弓弩指著那群士兵，中間的地上已經鋪了一層屍體。
“扔下兵器盔甲，後麵有熱食和暖和的屋子！反抗者必死！”有士兵在一遍遍地重複著這幾句話。
“我們要見陛下！”楊奉咬著牙回應。費了這麽大努力，現在讓他們放棄兵權，憑什麽！
“這是陛下的命令！”楊彪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手裏捧著一道聖旨。
“誰知道裏麵是真是假，我必須要見到陛下！”董承此時也緊張萬分，他們不是沒想過反客為主，但是對方不管士氣還是戰力都更強，而且沮俊帶的禦林虎賁站在對麵，己方的士卒更沒有士氣。
“愛卿！你是要見朕嗎？”劉協從禦林軍的簇擁下走了出來。
“陛下！”董承跪拜道。
“現在朕令你們繳械，你們的安全朕可以保證！”劉協的聲音充滿著威儀，他的臉在火光的照耀下顯得通紅。
“鏗鏘~”許多士兵自覺卸下了兵甲。
“臣領旨！”無奈，董承和楊奉還是交出了手裏的兵權，一批批士兵在放下武器後，進入到後麵的鎮子裏進行補給。
“你覺得漢帝劉協表現得怎麽樣？”劉公的聲音從王零身後傳來。
王零連忙扭頭拜道：“聖明之君。”
“我要聽的是實話，不是這些諂媚之言。”劉公走到最前方，看著不遠處劉協檢閱士卒的情況。劉協也算是禮賢下士，親自給士兵們分發食物，甚至去照看那些受傷的士卒。
“這便是實話，十五歲的皇帝，恐怕唯一比他強的隻有漢昭帝劉弗陵了！”王零沒有再看，這種收買人心的舉動，劉公肯定有在背後出力，不然這些本來存於村莊內的物資怎麽可能拿出來。
劉公頓了一下，他算了算漢朝這些皇帝的年齡，苦笑道：“你休要誆我，十五歲前登基的皇帝本來就屈指可數！”
“是！但是一個皇帝做的如何，卻不是看其十五歲時，而是看其親政之後的所作所為！”王零說著朝村莊中走去，事情既定，他們還要抓緊時間休息，軍隊還要重新整合，明天就撤退回山了。
“哎~”劉公看著王零離去的背影歎了一口氣。
這些話並沒有瞞著身後那些漢臣，縱然他們有些想要反駁，但是剛剛才吃了他們的東西，說壞話也不合適，而且王零並沒有貶低皇帝，而是將其抬到了極高的位置。他們也跟著王零往村莊裏走，有人會帶著他們去皇帝那裏。
“老爺！天冷，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劉言錫上前攙扶住劉公的身體。
“言錫啊！我們終究還是會和大漢真刀真槍地做一場！我是真的希望雙方都不要贏，也不要輸！”劉公雙手握住劉言錫的雙手，鄭重囑托。
劉言錫安慰道：“少主他心中有數！”
“就連你也……”劉公看了一眼劉言錫，“也罷！兒孫自有兒孫福！”
劉言錫苦笑道，他其實此時也是憑著一腔熱血。天河山的變化大到日新月異，在張燕投誠過來之前，山上的總產值，賦稅都已經超過了鄴城最富庶那幾年的量。而在這一年半過去，他已經對這些數字麻木了。
劉公回到院子時，王零已經和雷恩兩人搞起了火鍋，叫上幾個隊長便開始大快朵頤。其實火鍋吃的完全就是那種氣氛，熱熱鬧鬧，說說笑笑，再吃的滿頭大汗，是冬天的享受。
“隻有在這種時候，我才覺得他不是那麽無情！言錫，你去隨他們一起吧！若是有什麽事，記得喊我！”劉公看著那一片氣氛，沒有去打擾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