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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規則

  狐讘縣,現在已經不這麽稱呼它了,這個地方也在黃河邊上,不過它臨近西河郡,算是河東郡裏比較窮的縣了。這裏就是郝勇他們的故鄉,在得知眾人要來此地之時,他自告奮勇當起了向導。劉公從王邑太守得知了師父劉寬族人所在地,建寧元年,當時任屯騎校尉的劉寬帶族人遷到了狐讘縣。


  此行並不是劉公提出的,那些皇家書籍劉公每天都看不完,哪有興趣去旅行,王零算了算時間,也就一周之內,恐怕衛家人都要找過來了,所以此行算是躲。


  在送走了衛仲道的兩位妻妾後,山上的日子又回到了以前的樣子,慵懶,怠惰。柳氏那個女子並不是省油的燈,在王零給了她一點提示後,她甚至想要知道更多,甚至主動提出了要裏應外合幹掉衛家。王零沒給她答案,因為不需要她,她就是那種心思深重之人,讓她來就是為了讓她回報消息給衛覬。


  每天安邑城中的消息都會傳過來,大部分都是糧價的變化,隻有一小部分是民間的傳言。民心是向利的,所謂升米恩,鬥米仇正是如此。如果不是龍門商會大大降低了尋常貨物的價格,而且張貼的告示說明了能賺多少,他們可能永遠都會被那些商人蒙在鼓裏,所以王零在激起民憤之前將商鋪全部交給衛家,一方麵就是為了轉移矛盾,另一方麵也想看看衛家會怎麽做,會不會繼續龍門商鋪那樣讓利於民來獲得民心。


  但是結果顯然是不可能的,意識形態的不同讓他們不能接受隻賺那麽少,那麽顯然,輿論會自發地逼迫衛家。而前些日子出現的一件事也證明了這點,已經有人叫囂著衛家賣的太貴了,並且拿出了劉言錫交給他們的那一套算法,基礎成本在加上運輸成本,衛家商品的價格一般能賣幾倍於本金的利潤。這就是區域壟斷,不良性的競爭剝削的隻會是普通民眾。他的下場很慘,第二日當他拄著拐杖到人群宣揚衛家之罪時,事情就大條了。


  本來商家和民眾之間的爭利,商家本身就不能退讓,而退讓會讓普通民眾覺得這樣可行,便會養成一群暴民。但是這是在商家比較良心的情況下,或者說在有良性競爭時。


  所以衛家又被推上了風口浪尖,一個月的時間大家並不能完全忘記昔日曾經出現過的話題。這種口口相傳的範圍並不廣,還在能控製的範圍之內,但是衛家敢再動手嗎?在這個表麵上仍是和平的安邑城。


  王邑被最近的事煩透了心,自從師兄來過一趟安邑城後,似乎一切的發展都超過了他的預料,那場衛家的鬧劇還沒結束,與之前明顯有幕後黑手安排不同,此次的雙方似乎是自發地發生了這場爭鬥。


  一方是為民請命的寒士,一方是剛剛經過信譽危機的衛家,王邑不想再在其中取舍,他並不擅長商業上的事,不知道雙方的矛盾點,而在這亂世裏,商品糧食的價格從來不會低。而安邑城中的價格在周邊城市已經很好了,為什麽會發生如此動蕩呢?

  和迷茫的王邑太守不同,衛覬此時已經來到了龍門山上,留下來看家的士兵給他帶到了一個地方,觀河台,一個新建不久的地方,在這裏看滾滾黃河是一個不錯的位置。那裏留給了衛覬一封信和一遝紙,紙是給喜愛書法衛覬的見麵禮,信上沒寫很多,隻是問了他一句話:“家重要還是國重要?”


  衛覬攤開一張紙,揮毫而下,四個大字躍然紙上“無家何國”!

  “你說他會怎麽回答?”同樣在看黃河盛景的劉公大聲問道。壺口瀑布的盛景確實震撼人心,隻是除了這裏的百餘人,其他人並沒有這個心思。


  “家!”王零簡短地回複道,大部分注意力還在安撫著懷裏的霜兒。如雷般轟鳴的聲音嚇得兩個孩子哇哇直哭。


  “不過所有人都會這麽選吧!”王零補充了一句。


  “那你為何要留那麽一句話!”劉公說。


  “讓他做好準備!家重要那就讓他家破,而國破這件事要更難一點!但他卻不會選!給他留個問題,至少不會讓他的龍門山一行空手而回!”王零說。


  將霜兒哄睡後,把她放回不遠處的車駕裏,裏麵的露兒正睡的正香。王零回來後,才真正將注意力轉向瀑布:“此次他去龍門山,隻是為了看是不是我們在後麵搗鬼!”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自然會走,我們都知道他不會選擇低頭,世家也是有世家的顏麵。而且他一旦低頭,降低商品價格,那麽環伺的群狼會一擁而上將衛家分食。”劉言錫也在一旁幫襯著。基本上沒怎麽旅行過的他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隻有四個字可以形容“大好河山”!

  “群狼?”一旁推著劉公小車的孫禮問道。


  “商人逐利如狼!”劉言錫解釋道。


  “那有處理這種手段的方法嗎?兩全其美的方法!”劉公特別強調了最後六個字。


  “從來就沒有兩全其美的手段,所有的選擇都是在取舍,無非是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王零解釋道。


  “他會做的事隻有一種,剿滅群狼,然後施恩!”劉言錫說。


  “但這又會牽扯到另一種仇怨,富商和尋常商家之間的矛盾,不管他如何選擇,衛家的名聲沒了!”王零語氣裏略帶著一絲輕蔑。


  “而失去了名聲的世家,就像無根之萍,會被世家的大集體所拋棄!”


  “若是你,你會怎麽做?”劉公問道。


  王零沒有思索,直接說道:“和他類似,隻是手段不同,我會把所有人拉到自己的戰車上,商會是一種不錯的手段,製定好所有的規則和由民眾所擔任的監察機構,不僅得民望而且還能掌控主導權,隻是權力不可避免會被分散。”


  “這不就是山裏現在的情況嗎?”孫禮越聽越不對勁,連忙問道。


  “你說的對!”王零欣慰地摸了摸孫禮的腦袋。


  壺口瀑布那裏眾人隻呆了半天就走了,走到那裏其實已經走了一半的路程了!

  到達那個不知名的鎮子上,劉公瞬間就精神了起來。一個家族的遷移帶過來的不隻是人,還有文化風格,以及風俗習慣。所以一看到鎮子裏那種長安風格的建築物,劉公就朝著那裏前進。


  完整的拜訪流程辦妥時也到了第二日才正式入內,但進去的也隻有五個人,王零並沒有入內,和這些人打交道還不如要了王零的命。


  劉公他們進去並沒有待多久,主要還是送了禮,去祠堂裏跪拜禱告了一番。


  回來之後,劉公一直都在歎氣。當年連續兩次祭祀沒有趕上,一次是去世時的祭奠,那時候他身體抱恙不能前來;第二次是為其立碑時,他確實到了,但是此次隻是集資,所以當時劉公隻是輔佐蔡邕完成了碑刻,最終也沒有將自己的名字留在其上。


  “我此生最滿足的時光就是在當年雒陽城……可是時光如梭,良師益友一個個能臣良相卻都先我而去!”劉公又開始懷念當年了。


  王零也不知道該懷念些什麽,隻能陪同他一起看著太陽緩緩西沉。


  返程不需要很多時間,輕車熟路回到龍門山上時,從天河山上請來的人已經到了。那個墨者,山裏最偉大的工匠大師,所有的器械用具包括糧票的製成都有他的功勞在裏麵,同時他也是山裏目前最富有的人!而王零現在還不知道他叫什麽,因為他以墨者自稱,那就隻能把這當成他的名字。


  他來了,劉公就有同齡人可以說話了。王零也能解放了,時間已經到了六月中,在熬過那個時間後,就要給衛家的事做一個了結,然後提前前往孟津。


  而他的到來也帶來了幾件小玩意兒,值得一提的就是打磨完成的凸透鏡,這些東西其實在山上王零就用冰打磨過成品,隻是不易保存。而山上的玻璃行業也隻是剛剛起步,由於各種原因,包括溫度,化合物之類的添加等導致產品不管透光性還是光滑度都不令王零滿意,完全不能用來製作透鏡。要麽太薄,隻能做成鏡子,要麽氣泡等物太多隻能當做屋子的窗戶。畢竟燒製的溫度有八九百度,攪拌自然不能讓人去攪拌,而器物鋼鐵的導熱性又極好,用機關做卻總免不了出錯,畢竟現在的精度在那裏,雖然有著類似遊標卡尺的存在,但是不同手藝人的差別卻極大。


  可是入手的那幾枚鏡片卻是出乎了王零的意料,戴上手套後仔細地觀察了一番,在太陽下試了試,陽光能很好地聚到一點。


  王零被震驚地說不出話,本來以為這些東西要出現還要幾年,最起碼把那些規格和精度都提升了才能造出這種東西。但是這些說明手藝人確實很厲害,王零恭恭敬敬地朝墨者行了大禮。然後小心翼翼地將這八枚鏡片放在一個小巧的盒子之中。


  “你們是如何解決這些問題的?”王零不禁發問,他的印象中的理科知識並不多,但是有關矽的並不少。那段記憶中所上大學學的專業正是半導體,所以他腦子裏有著一大堆放在現在用不上的東西,比如說代碼。


  “哈哈!你先和老夫說說,做出這些有什麽獎勵?”墨老輕撫著胡須笑道。


  “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麽可獎勵你的,和之前一樣,每產出一件就對你們有分成,這樣如何?墨老,你可是如今山上最富的人了!或者說您有什麽心願,我可以試著去幫你完成!”王零語無倫次地說著。


  墨老又從懷裏拿出了一長條狀的物品,笑著拍了拍王零的肩膀:“拿去吧!這是我當時從你話中聽出的東西,叫什麽望遠鏡是吧,名字真的是通俗易懂!至於獎勵,不必了,能一直這樣讓墨工延續下去就是我最大的心願了!”


  “所以你是答應上山教書了麽?”王零興奮道。


  “你說的對,一身本事帶到墓裏又有何用,還不如惠及萬民,這或許就是當年墨子老人家一直想做的吧!”墨老此時已經走遠,聲音越來越小。


  王零迫不及待地拿到那支長長的望遠鏡,兩個鏡片都可以很好的拆卸下來,加上王零手裏的四組總共是五組鏡片,有凸凹和凸凸兩種,上麵的旋鈕可以調整兩個鏡片的位置,王零很快便調到了可以視物的地方。


  放大倍數王零簡單估測了一下,大概是三到四倍之間,這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雖然成像是反的,但是足夠了。取出目鏡換上一個凹透鏡,在不斷地調試下終於看清了,這樣就舒服好多。王零得到了一個新玩具,很是興奮地把玩,但是興奮勁下去後,也沒忘記測一下這些鏡片的焦距。


  回到自己的屋裏,那種奶香味仍舊濃鬱,不過王零早已習慣了。打開床下的箱子,裏麵的東西都已經落了一層灰,已經很久沒打開過了,王零被煙塵嗆的咳嗽了幾聲。


  這幾聲被屋外的幾人聽到了,唐雨抱著孩子進到屋內,連忙問道:“身體不適嗎?”


  “不,隻是這些舊東西沾了太多灰了。”王零一片用手扇著麵前的灰塵,一邊翻找著以前寫過的東西。


  “要找些什麽?”唐雨將孩子放到嬰兒床裏,蹲在王零邊上陪他一起找。


  “很早以前寫的那些關於光學的東西!”


  “那些你不是把它編到了大學的書籍裏!當時拿出來好想就沒放回去!”唐雨突然想到。


  “我也想起來了,書房的書櫃上,我當時還特意壓在了那裏,說東西太少了,以後還要再補充些的!”王零經她這麽一提醒,也想起來了,連忙收拾地上的東西。


  “我來吧,你既然如此著急,肯定有什麽急事吧!”唐雨此時已經注意到了放在床鋪上的筒狀物。


  王零笑道:“沒多少東西,照顧孩子們,你們已經很辛苦了,這些簡單的事還是我來了!床上是我給你說過的望遠鏡,你可以先玩玩,記住,千萬別拿它看太陽!”


  王零收拾完東西就走了,那本教材現在還在孫禮手裏,所以他又來到了議事廳。此時劉公正在處理著一些瑣事,而在那邊弈棋的正是墨老和孫禮,看到王零到了,孫禮起身施禮。得知王零的索要後,孫禮去自己的背包裏找尋著,而王零則坐在了孫禮的位置上,看著棋盤隨意下了一招,開口道:“我贏了!”


  “你怎麽胡亂下子呢?”劉公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王零身後。


  王零指著那個連成五子的黑棋說道:“在我的規則裏,我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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