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睚眥必報
而在太守府,本來醉倒的王邑卻非常精神,與劉公二人正把酒言歡。
劉公的衣物早已經不再整潔,隨手拿來一壇酒問:“裝了那麽久不累嗎?”
“很累!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麽裝醉?”王邑給二人斟滿酒杯。
“他們也真笨,我從剛來就開始暗示,但是他們沒一個能想到的。酒鬼老師的徒弟哪那麽容易醉!”仰頭喝下整杯後,劉公開始跟他講一路上自己的暗示。
“哈!哈!哈!憂心如醉!我又何嚐不是呢!說起來我談及皇帝之時,子餘那小子確實毫無尊敬可言!他真的是張角之徒而不是張角之子?”王邑毫無顧忌地大笑著。
“我不知道,若我那位老兄弟沒說錯的話,應該隻是他們順道救下的一名遺腹子!”劉公說起這件事就覺得很奇怪。
王邑也不去想他的身份了,反正現在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隻是他有你說的這麽厲害嗎?我感覺他很聽你的話啊!”
“他和張角還不一樣,張角是給人一種選擇,改變世界的選擇,如果他們成功了會怎樣?最大不過綠林赤眉。而這個孩子改變的就是衣食住行,咱們喝的酒,吃的飯菜,包括市集上漸漸流行起來的內衣,這些都是他的功勞。而改變更多的,你還看不到,那些東西還在太行山內!”劉公一點一點列舉。
王邑看著手裏清澈的酒皺起了眉頭:“這些不是甄家商隊帶來的麽?怎麽會和那小子扯上關係?莫非……”
“這些東西是我們讓甄家轉賣的。”劉公笑道。
“原來如此,這樣你們才能支撐的起一支如此精銳!可甄家怎麽會和你們合作,他們不是袁紹的人麽?”王邑仍舊不解。
“文都啊!你去山上看看自然就會明白很多,不用去天河山,那太遠,龍門山就行!看看他們有何改變!”
“我哪有那麽多空,你幫我處理了境內的匈奴人,別說讓我上山,就是讓我去給張角磕頭都可以!”王邑看到劉公不嫌事大的樣子一臉怨憤。
“當年師父都說你的能力比我強,事實也證明了如此。我們那裏有句話叫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該是你的責任,你不能逃避!”劉公笑道。
“那子餘呢?需要扛起的責任不該比我更大?”王邑反問。
“你又怎麽知道他不是正在做呢?”劉公故作神秘。
王邑突然露出神秘一笑道:“就憑我知道你們一起去青樓。”
劉公還沒咽下去的酒噴了王邑一身:“你派人跟蹤我們?不過也罷,我跟著一起去也就是為了不讓他犯錯,畢竟我女兒嫁給他了!”
“就你,當年雒陽城裏誰不知風流倜儻劉公子!怎麽了結發之妻故去,你又壓抑不住自己的內心的躁動了?”王邑絲毫不留情麵。
劉公不想再扯這些陳年舊事:“說起雒陽城,你當年和蔡邕的關係不錯吧!”
“是啊!他女兒蔡琰的婚事還是我介紹的,隻是苦了她了!”王邑說到此處略微有些愧疚。
“還記得我在信中提到的救下那位故人之後嗎?”
“莫不是她吧!”王邑知道劉公的意思,但心裏還抱著一絲幻想。
“正是!她本來要去泰山找其妹,但是在路上卻被匈奴人劫走了!”
王邑連忙問道:“你們到的時候來沒來得及?”
“你覺得落到匈奴人手裏的女子會有好下場嗎?”劉公苦笑道。
王邑沉默不語,連酒都沒在喝了。
“有一個壞消息和一個更壞的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劉公學起了王零問題的方法。
“我都不想聽!”王邑搖著頭說。
“但你不聽不代表他從未發生過!她確實委身事賊了,那個匈奴人是於夫羅之子劉豹,而我們把劉豹殺了!”劉公喝著酒,似乎要澆下心頭的怒火。
“……”沉默了很長時間,王邑才說道:“你說這些想要什麽?”
“當年的那紙婚約!最起碼是一紙休書!這是昭姬想要的!”劉公說道。
王邑來回踱步,搖搖晃晃地踢倒了數個罐子,突然他想到了什麽連忙說:“不,還有一種選擇,皇帝指婚!”
“且不說皇帝還在賊人手中,就算皇帝還在,憑什麽就單單為她指婚!衛家反對怎麽辦,雖然衛家權勢不大,但是朝中將領多受其恩惠!不管如何,衛家永遠是繞不開的!”劉公的話倒是讓王邑清醒了一點。
“我沒辦法,衛家現在的家主衛覬字伯覦,衛仲道是他最疼愛的二弟,他比你當年還要死板。當年文姬沒守夠三年靈就回到蔡家,他已經很不高興了,若不是其父擋下了一切,當年就被抓回去了。”
“我們不需要你做什麽!隻需創造個機會,我們雙方談判就好!”劉公起身就要離開。
“等下,師兄,我還有一個問題。你確定要一直幫他嗎?黃巾可是要推翻大漢的啊!”王邑看著他走到門口,連忙開口。
劉公沒有回頭:“我從來沒有幫過他什麽,而是他一直在向我證明一些東西!”
王邑的臉色陰晴不定,本來想要說服師兄將那支精銳留到河東郡以備不時之需,到如今這個請求他也很難說出口。本來在席間他就發現雖然名義上做決定的是他的師兄,但是王零的寥寥幾句話才是重點。
“人格魅力嗎?”王邑說著這個劉公曾在信間偶然提到的詞匯陷入了沉思。
王零著實沒想到第二日竟然還要再去太守府,不過這次的議事將眾人都趕出了,裏麵隻有三個人在談論。
氣氛一開始就陷入了僵局,王零聽著屋內壓抑不住的爭吵聲,片刻之後,那位本來在宴中沒怎說話的中年文士開門而出。他看到王零後,徑直來到王零麵前:“你就是和蔡琰私定終身的人?回去告訴她,若想要回自由身,老老實實為仲道守靈三年,不然她生是我衛家的人,死是我衛家的鬼。”
王零很自然地忽略了前麵的話:“衛家?你是誰?”但是衛覬已經拂袖而去。
“他是衛家家主,衛覬!前麵提到的仲道是他弟弟,已故蔡琰之夫。”劉公緩緩走了出來。
“你又拿我當擋箭牌!”王零不滿道。
“這不你最合適嘛!隻是我沒想到他的態度如此決絕!不愧是當代大儒!”劉公絲毫不覺得愧疚。
“都是些封建糟粕!可你為何不事先和我說一聲呢?就算我提供不了什麽幫助,最起碼提幾個意見還是好的!”王零吐槽了一句。
劉公沒好氣道:“那不是擔心衛家上下上千口的性命麽!”
“我都是比較和善的,哪有你說的那般!”王零傻傻地說,但是轉頭就對身邊的雷恩交代了幾點。
“你可別動手,這裏可不是山裏任你鬧。不,咱們這就啟程回去!”劉公擔心地說。
“別啊!我在這兒他能鬧出什麽事?”王邑也走出來,拉住慌慌張張的師兄。
“放心,我又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王零也安撫著劉公。
雷恩並沒有出去多久,劉公看到他回來,大鬆了一口氣。隻要不讓雷恩動手就行,能製住雷恩的此時也隻有還在吃喝的鐵錘了,當然還得在雷恩並沒有手持刀劍的情況下。
而王零這些天也呆在驛站沒出去過,不是不想出去,而是鐵錘一直呆在王零門口,真就寸步不離。而王零也隻能在有限的吃飯時間內和雷恩談論幾句,但這就足以讓他了解了大致的情況。
這個時代的人對於隱私的保護可謂嚴密,所謂家醜不可外揚正是如此。但這些在金錢下卻如同虛妄,王邑太守給他們的回禮被王零悉數用來收買情報,這兩天內,來自各個階層對衛家所知的情報基本上隻匯成了四個字——“家族內鬥”。
長子持家,次子經商,這種屬於潛規則的東西在衛家並不適用。因為天賦學識與衛覬不相上下,或許在才學上更勝一籌的衛仲道天生身體就弱,而他的身體在蔡琰嫁過來之後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而一切就是在此時出現的,謠言,閑話,這種東西在本就缺少娛樂的當時如野火燎原勢傳遍了整座城。而且並非外人說,就連衛家上下看蔡琰的眼神都不對了。而這種說法更是在衛仲道死後屢禁不止,後來忍無可忍,衛父將其送回了蔡家。這是王零推出來的劇情,當然加了些主觀因素。
想要說服衛覬,光憑這些可不夠,所以王零將目光瞄向了仲道死後的最大受益人,那個同樣是寡婦卻掌控著衛家商業的女人。她是衛仲道後來納的,為的就是要給他生一個孩子,而她確實生了一個男孩。
這個調查碰了壁,當年有關的人要麽搬離此地要麽杳無音信。對安邑城不熟悉也是進展緩慢的原因,而終於在臨走前一天,王零得到了一條關鍵信息,幾年前的一張商單。上麵的藥物種類很有意思,但王零一眼就看出了不尋常,小時候在爺爺和叔叔嚴加的看管下,背下所有藥材的他知道那些藥材交互之後會有什麽效果。而真正有趣的是,為了掩蓋真正的藥材,買了諸多與其相近的藥材。
而商單的來源正是甄家,王零在走之前親自拜訪了甄家開在安邑城中的聯絡點。進入其中便感覺很熟悉,王零當年在鄴城中店裏的布局設計和此地極為相似。
“沒想到連這也要抄,真有你的啊,甄家!”王零默默吐槽了一聲看向櫃台的那個夥計。那個夥計標誌性的笑容再加上那打扮活生生嚇了王零一跳,隻聽得到:“這位爺,你是要買些什麽?我家有……”
王零不想聽他的推銷,把一個玉佩放櫃台上麵後說:“別囉嗦!讓你家掌櫃的出來一見!”這個玉佩是張氏給他和唐雨新婚的賀禮,說是到了任意一個甄家店裏都能受到極高的待遇。
不過王零沒享受到這種待遇,隻是被請到了內室。王零靜靜看著那個自稱掌櫃的在那兒信口開河,繞著牆走了一圈,期間不斷用敲著牆體,直到一麵牆的聲音不一樣。王零站定,對著裏麵說:“就算是你家主母在此,也不會派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和我談話。”
隻聽到“哢嚓~”一聲,接著王零麵對的那麵牆便緩緩打開,裏麵坐著幾個人,裝潢和王零家裏的客廳別無二致。王零走了進去,順手將手裏的牌子扔給了坐在中間的那個人。
“你們之中應該有人認得這塊玉佩,但我並不是來提要求的,隻是讓你們帶封信回去。”王零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封早已寫好的信,上麵的拆卸方式並不繁瑣。
“我可以看看嗎?”那個仔細研磨著玉佩的老者問道。
“自然可以,隻是看完後記得裝好,別被你家主母給看出來了!”王零說完就走了。
“你的玉佩?”
“和這封信一起帶回去吧!我暫時不會需要它!”王零沒有回頭,臨走的時候還踢了一腳在不起眼處的一處機關,那個打開的牆體緩緩合上。
“現在可以走了!”王零回到那整齊的隊伍中,對著隊伍中央的馬車說。
一來一回沒耗多長時間,但是劉公心裏總是有種不踏實的感覺,急忙對著王邑說:“師弟,千萬記得,如果衛家一旦有變,你先幫忙收留他們。”
“師兄,你多慮了吧!他這幾日並沒有任何動作,而雷統領每次也隻是去慰勞這些侍衛而已。”王邑一直在觀察著車廂內的裝飾,這種車的舒適程度遠超他的感受。
看著王邑的樣子劉公歎了一口氣:“希望我多慮了吧!你想要這種車的話,我到時候讓他們做一輛給你送來!”說著他的心裏下了決心,不管如何,回去之後,王零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放出來了。
王邑並不是不放在心上,相反他特別重視,說的那些話也都是自己派去的那些人看到的,而之後的動向卻渾然不知,或者說跟丟了。這種未知的恐懼讓他遍體生寒,他一直都有種想要在這裏就扣留這些人的想法。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王邑送到了很遠,不知道未來會如何發展,這些人將來會是大敵還是摯友他都不清楚。那個王零給他留下的印象隻有玩世不恭,但是他給王零留下的印象卻是極好,或者說王零很欣賞這樣的人。
車架緩緩向龍門山上駛去,王零不去想其他,具體事他已經安排下去了,成與不成都和他無關,一個月後,那些調查的東西都會擺在衛覬的桌前,而成敗隻關乎他是站著見還是跪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