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憂心如醉
安邑縣，縣城和昔日的魏國都城安邑並不在一個地方，而在其西北處，兩座城遙遙相望，互成掎角之勢。這裏還是夏朝古都城所在，也就是那個大禹的兒子啟遷都之地。
王零本來還想帶著家人過來一起看看這充滿文化底蘊的地方，但是家裏人一個都不想來，沒辦法隻好自己跟著劉公來了這裏。隨行的人很多，包括孫禮，林蔚等一幹人員。
劉公遞上的名刺有了回複，河東太守王邑親自邀請，回複的信件之中每個字都透漏著有多興奮。王零很想知道為什麽劉公誰都認識，他從未說過，但這次他耐心地跟身後幾人講道：“王邑，字文都，早年我二人都師於逯鄉侯劉寬劉文繞。而我在師父任東海國相時便在其下學習，他就要晚一點，所以按入門先後而言他還得稱我一聲師兄。”
劉公說著就開始緬懷了起來：“說起來老師，還有一個軼事可以講給你們聽。老師喜歡喝酒，有一次覲見靈帝之時，喝醉趴在桌案上睡著了！帝問：‘太尉醉邪？’師仰對曰：‘臣不敢醉，但任重責大，憂心如醉！’這在當時洛陽城幾乎是人盡皆知的趣聞了！”
隊伍在歡聲笑語之中緩緩離開了龍門山，唐雨才收回了目光，沒有選擇隨行一是因為兩個孩子，劉筠的身體弱，她要照顧兩個孩子；二是她注意到了蔡琰變幻不定的神色。
“他們走了，你總該說為何對安邑這個地方如此敏感了吧！”唐雨挽住蔡琰的胳膊，隨口問道。她們兩很快變成了好友，自從她們第一次見麵，那時還在黃河西邊。或許是出於惻隱之心，也可能是因為好奇，唐雨很照顧她，也很想知道王零口中被稱為四大才女之一的蔡琰到底有多厲害。
“妾身身份是衛家遺孀，夫君死後便回家自處。”蔡琰努力不讓自己回憶起那些畫麵，夫家人包括外人的那些話如今還像針一樣紮在她的心裏。
“衛家，河東衛家？”唐雨問道。這個衛家她不是第一次聽說了，之前王零和甄家主母張氏的談話中都有談論過這個家族。
蔡琰木然地點了點頭：“衛家就在安邑城中，是那裏的名門望族！”
“好了！不說這些事了！你不是想見見霜兒和露兒嗎？去我們家裏玩吧！”唐雨知道自己又因好奇心闖了禍，連忙拉著她往家裏走。
蔡琰的力氣沒她大，隻好跟著她來到了王零他們的院子裏。孫母和劉筠正小心地扶著兩個女嬰站起，沒站多久就會坐在地上，但兩人正樂此不疲。劉筠的臉色由於長時間的集中精神已經開始泛紅，唐雨看到後連忙上前接過霜兒說：“累的話先去休息一會兒吧！我來照顧孩子！”
劉筠知道自己的狀況，但看到有客人來了，連忙整理了一下衣服迎了上去：“琰姐，你來了！先進屋裏坐，我去給你拿些東西來！”
“不用不用！”蔡琰連忙拒絕，甚至有些想要轉身離開。
但是自己的侍女小琬對這裏要更熟悉，跟著劉筠就去取了些點心，果汁之類的放在待客廳中。蔡琰並沒有直接往客廳裏走，她的注意力被在屋簷下木架子上的一樣物件所吸引。它的樣子很像琵琶，但是不管形狀還是弦的數量都不一樣。
“夫君說，那叫吉他。”唐雨抱著霜兒站在蔡琰身後說道。
“吉……他？”
“是異族的語言音譯而成的，名字並沒有什麽別的意思？和琵琶一樣是一種彈撥樂器。”唐雨看著她不解的神色解釋道。
“我……”蔡琰欲言又止的樣子倒是惹得唐雨輕聲笑了起來：“等我給你演示一下怎麽用，不過你能幫我抱一下霜兒嗎？”
“我不太會抱，我還沒有過孩子！”蔡琰說話聲很小。
看著蔡琰手足無措的樣子，唐雨笑道：“看著我的樣子，不難的，一隻手墊住孩子，另一隻手扶好平衡就行了!”
“我…我還是算了！”蔡琰最終還是沒有鼓足勇氣去接過唐雨懷中的繈褓。
唐雨隻好作罷，將霜兒放到不遠處的嬰兒椅內，但霜兒並不安分，一直試圖想要站起來。
“我來吧！”小琬及時出現，拿起在嬰兒椅上的玩具開始逗小孩兒。
接著唐雨拿起那把吉他，像王零平常的姿勢坐在椅子上，開始彈奏。她其實也不太會用這個東西，並不是王零不教，而是這件樂器直到他們出山之前才做了出來。之前的這把吉他隻是一個空殼，王零按照記憶裏的樣子親手做了一個空殼，但是彈奏的效果卻怎麽也不如意。直到張燕來了，王零才從茫茫人海中找了幾個頗懂胡人樂器的大師幫忙修改，才到了現在這個樣子，但也隻是差強人意。
“一閃一閃亮晶晶……”在嬰兒椅旁，劉筠和著這個簡單的旋律輕聲唱著，椅子裏的霜兒用小手鼓著掌。
唐雨本來還在講著怎麽彈，但聽到這個聲音，也不再打擾，隻能奮力去跟上劉筠的節奏。但是唐雨本來就不熟悉，在某一個調上彈錯後便戛然而止。
“我還是沒怎麽學會該怎麽彈？”唐雨不好意思道。
“要不，我來試一試吧！”蔡琰鼓足勇氣說出了這句話。
“我家小姐在音律上可是天才！”小琬在一旁給蔡琰加油，想讓眾人對她充滿信心。不過唐雨早已經將那把吉他交到了蔡琰懷裏，並把座位讓給了她。
“那妾身就獻醜了！”蔡琰像懷抱著琵琶一樣抱著吉他，或許對她來說這樣更習慣一點。學著唐雨前麵的動作，蔡琰一步步地模仿，從生疏到熟練花了不到一首歌的時間。
“這就是天才嗎？這就是四大才女的實力嗎？”唐雨吃驚地說。這把吉他就連王零入手都是不斷地調，不斷地練才能彈奏出完整地曲子。這時候唐雨才想起了王零說過的話：“我真的不是個聰明人！”她也自言自語道：“我也不是！”
“還有別的曲子嗎？這首曲子隻是幾段重複，難度不是很大！”蔡琰問道，殊不知這句話對在場的幾個人會造成多大的打擊。
“我去找找！”說罷，唐雨逃也似的跑回了屋裏。不多時，唐雨便拿著幾張王零繪製的樂譜，交給了蔡琰。而她此時正在彈著吉他逗兩個小孩兒開心，看到這兩張如鬼畫符一樣的東西，也隻能搖搖頭說：“看不懂！這些是何人所繪？”
“正是夫君！”唐雨將那些樂譜收回盒中。
“他也懂音律嗎？”蔡琰隻是單純的問，並沒有任何反問的意思。
“夫君說：他不懂！”唐雨回答道。
“可他的不懂和別人的不懂是不同的！”劉筠插嘴道。
蔡琰突然有了一點興趣：“有何不同？”
“怎麽說呢？”劉筠撐著下巴做思考狀，“這麽說吧！他說他全都不懂，但是這個院子裏的幾乎所有東西，從我們身上的衣著到各種器物，甚至院子設計用的材料都是他想出來的。”
“音律的話……”說著劉筠就哼起了一些音調，她的聲音本來就清脆，哼出來的調調也是十分悅耳。哼完幾段後，劉筠才說：“這些都是夫君哼給我們聽的！”
這時候，唐雨急忙在劉筠耳邊說道：“你把這些哼出來做什麽？那可是他給我們唱的啊！”
劉筠才後知後覺，連忙否認道：“我前麵哼的都不算，都不算！”
蔡琰是懂得審時度勢的，所以她隻是輕輕笑了笑，並沒有追問，而是心裏默默記下了那些旋律。
這些事讓幾人親近了不少，本來便是同齡女子，也能說到一起去，隻是談及孩子時，蔡琰的眼神裏總有些掩藏不住的失落。這幾天她們大多都在一起，她也慢慢走出了心裏的自閉，也開始試著去抱霜兒和露兒。
在遠方的安邑城中，王零他們住進了驛站後過了兩天才進了太守府。而這兩天內，王零幾乎逛遍了整座城，王邑這個人確實很有能耐，城中百姓生活富足，每次開市都是車水馬龍。而王零也去逛了古代最特殊的一個建築，青樓，完成了穿越的基礎成就之一。這個青樓並不是隻有此地才有，王零待過的鄴城，長安，甚至天河山上都有，隻是不方便去，而如今孤身一人自然方便的多。
隻是王零沒想到，他一去，就帶上了所有人，那些侍衛隱藏在青樓外麵的人群之中，進入其中的隻有劉公，鐵錘，他，雷恩，孫禮還有林蔚。
王零不知道兩個未成年為何非得進青樓，特別一個還是女的。但是不得不承認，林蔚女扮男裝確實是這群人裏最俊的那個，孫禮眼睛都瞪直了。
而且進了青樓之後，最受歡迎的還是那個白麵書生打扮的林蔚，這讓王零此行覺得興致索然。背景的絲竹聲不好聽，桌上的飯菜不好吃，杯中的酒也不好喝，來的那些女子又是圍著林蔚轉，所以沒過多久，王零就起身離開了。
而太守府裏的飯菜就要好的多，至少讓吃慣了雷恩手藝的王零覺得有些新意。王邑和劉公的一番寒暄又是勾肩搭背，又是淚流滿麵，讓王零隻覺得羞恥無比隻能寄情於食物。
後來上桌的酒水也說明了這些東西果然出自甄家，王邑炫耀著自己花了多大的代價從甄家購來了廚師和酒水。王零麵無表情地吃著食物，一樣東西拆成三樣賣，真不愧是商人，看來下次再見到張氏要再敲詐她一波了。
酒過三巡，本該到了談正事的時候了，劉公首先起身道謝：“多謝師弟幫助賢婿拖延南匈奴等人過河。”
王零也起身大拜：“多謝太守！”
“這就是你的賢婿嗎？一表人才，一表人才，能在匈奴軍隊的圍困中逃出生天並救出那麽多百姓，前途不可限量啊！”王邑明顯有些醉意。
王零不知道該如何回複隻好怔住。但王邑就好像開了話茬一樣一直念念叨叨：“師兄啊！我這個太守也很難做啊，那天勞什子的於夫羅都快把刀架到我脖子上了！但我想著你信裏的托付怎麽都不放他們過河，我也很難啊！那南匈奴於夫羅帶著人來了河東就不走了，來了幾十萬人，密密麻麻，本來我覺得河東我治理的蠻好的，但是他一來全都變了。打家劫舍，燒殺搶掠，我不是不想管，是真管不了啊！當年被征調去討伐黃巾的三河兵回來的沒幾個，整個河東郡兵力不足萬，分散到各個城池裏也隻勉強夠守衛。”
劉公上前扶住那個看起來已經喝醉了的王邑，揮手讓王零他們退下。但是王邑此時還沒完全醉，他踉踉蹌蹌來到王零麵前大笑著說:“你們打的好啊！特別是你，你叫什麽來著，王零是吧，咱倆還是本家！那場大火燒的好啊，我派的人過去看了看，至少殺了數千匈奴人吧！好樣的，沒給咱老王家丟臉，等皇帝從長安城逃出來，我表你為平虜校尉，以後就在咱手下當將軍吧！”
王零還沒說話，就聽到劉公在套話：“你說皇帝要從長安城逃出來？”
“是啊！大司農朱儁親自傳消息告知我的！說是……”王邑談到這似乎清醒了點，麵帶懷疑，但略微思量下就繼續說道：“師兄！你是漢室宗親，雖然那親戚關係是遠了點兒，不過你應該不會和賊人一夥。”
聽到這，劉公示意王零快走，他終究還是不想讓王零聽到更關鍵的消息。但是王零隻能苦笑，他又不能扯明白了講說自己你就算不說我也知道吧！王零隻好帶著眾人離開，偌大的席間隻剩二人。
王零離開後望著偌大的府邸歎了一口氣，本來堅定的信念被劉公的行為所破壞了。若是劉公一心要讓我們歸順朝廷那怎麽辦，我能鬥得過那個曹操嗎？或許不知不覺就會被那些人玩弄死吧！劉公前兩章才說過的話不會就不做數了吧？王零懷著滿心疑問回到了驛站，一頭倒在床鋪上睡著了，他其實也喝了不少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