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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章 降世

  漢靈帝熹平四年,七月十六,中山國,唐縣。


  ……


  “師父!”一名身材瘦削,外表清秀的中年人拱手道。


  “不必稱我為師,我沒教過你什麽。”一位仙風道骨的老翁麵露笑意。


  “贈書之恩,角不敢忘。”說罷如往常一樣拿起了放在身旁的九節杖。


  “也罷!哎~”老翁歎了一口氣,“何苦至此!生死有命,你做這些終究會承受更多因果!”


  “我隻是想多救一些人!”張角的眼神逐漸堅定,“沒有人生來就該死!”說著看向不遠處臨時搭建的茅草屋。裏麵還傳來女人的叫聲,時漸時續,門外站著一個健壯的老人,向張角點頭示意。


  “這些年,我終於發現,人力有窮盡,而我終究救不了所有人。”張角繼續說,眼神微暗。


  “哇~~”一聲哭嚎將眾人目光聚到那間茅草屋內,所有人心中都出現了一陣心悸,便又看向那個老翁,“變數已至,也不知這變化在這淩淩大勢前對於蒼生是禍是福。”


  “各位道人,救救這個孩子吧,他渾身發燙。婢子接生了十數胎,從未見過體溫如此異常的孩子。”穩娘顫抖地抱著一個孩子跪在地上。


  “我來看看吧,”張角放下了手中的節杖,抱過嬰兒仔細檢查了一遍身體,又撥弄了幾下小雀雀,直到嬰兒尿了出來,又用手接了一點尿液聞了聞嚐了一口,對著大家說“角醫術低劣,看不出嬰兒所患何病,隻能先試一點清熱之藥,看情況再做決定。”


  “如果活人無數的張賢良師都醫術不堪,那有何人能治。也罷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望諸公不要與此牽扯大因果。”一個麵無表情的道人便步行離開了。


  “張角~”老翁欲言又止,終究還是化作一聲輕歎,“莫要後悔,也莫要自誤!”


  “怕是想斷絕因果也不太可能了,我已經牽扯過深,從欲救其母開始便停不下來了,既然做那就做到底吧。”張角將孩子暫時放回穩娘懷中,躬身向其行了大禮,“恕難遠送!”


  過了一會兒,眾人皆消失不見,張角朝著那間茅草屋走去,“其母已經故去,”從屋內走出一個身影,“在那孩子出生之時。”張角腳步頓了一下,又繼續朝著屋內走:“我知道,我救下她的時候她就要死了,她還是拜托我想讓她把孩子生出來,我以為孩子多半也是夭折的命,沒想到竟然挺過來了。”


  張角進入屋內,聞著屋內的血腥,自顧自的說著:“我以前以為學醫術能救很多人,我也救了很多很多人。可我知道我治不了一種病。”張角扭頭看著屋門口的那人。


  “是餓。我看到一群饑民,很久以前,他們拖著渾渾噩噩的身軀來到我麵前,我正在準備給他們一個個看病,他們看到我簍裏的藥草爭先恐後地搶著塞到嘴裏,然後就打了起來,如果不是我師弟護著我,我當時就死了,最後隻剩一個人站著,他渾身不正常的彎曲著,把所有藥草一股腦塞進嘴裏咀嚼著,甚至嗆了一下把藥材從鼻孔噴了出來,他又把它放進嘴裏吃了。他最後死了,很滿足。就像她一樣!”


  張角看著漸漸冰冷的屍體,慢慢沉默了下來。


  “我切開了她的肚子,”那道身影慢慢走向前收斂起屍體背在背上。“她拜托我的,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然後示意了一下產婆離開,對著張角:“跟我來吧,我有東西要交給你,你可以叫我‘運’。”


  張角和運在不遠處簡單地葬了她。


  ……


  鄉裏,運推開鐵匠鋪的大門,“進來吧,家裏窮,沒什麽坐的。”又指著一個堆砌著一堆工具的地方對穩娘說,“把孩子哄睡著,就去那裏拿把鐵農具去吧。對了,幫忙在鄉裏找一個乳娘。”穩娘頓時激動地抱著孩子去裏屋哄孩子睡覺。


  “沒想到一個墨家弟子竟然住在這種地方。”張角踢了一腳腳旁的石頭。


  “我不是墨家子弟,隻是一個劍侍之後!”運從屋裏拿出一本書還有一枚符,“據說這是王莽那時候留下來的東西,我不懂,你拿去吧。”


  張角接過並沒有立刻打開,而是鄭重地對運說:“我還有事要忙,不能久留,這孩子就隻能拜托你照料了。他身體在回來過程中就慢慢恢複正常,雖然還有點反複發熱,不過應該並無大礙。如果這孩子身體又有什麽異常,拿著這東西去巨鹿找太平道,他們會轉告我的。”說著把一塊小巧的玉牌遞給運。


  運狐疑地盯著他:“我聽說過太平道,而我本來就有要養這孩子的意思。”一邊接過玉牌一邊說:“大概是我與他有緣吧,就像真的孫子一樣。”


  張角又從懷中拿出一小張絲綢,“這是其母留給我的,現在也轉交給你了。”那張絲綢上印著絳色的“零”。


  ……


  “咚咚!!”穩娘帶著一個懷裏抱著嬰兒的年輕女人敲開了鐵匠鋪的大門。


  “這就是你找的乳娘嗎?”運盯著那個女人的胸脯,“怕是奶水不太夠吧。”


  “夠得夠得,我女兒可以喝稀粥的。”那個女人慌慌張張地說。


  “你先去喂一下試試看吧。”運擺擺手讓穩娘帶著那個女人進了裏屋。


  穩娘出來後趕緊跟運說:“身份都是清白的。他丈夫因為天旱欠收去縣城裏打工,回來路上被山賊害了。附近唯一願意過來的就隻有她了。她是唐郭氏,她女兒是唐氏。”


  運看了裏屋一眼:“行吧,就她了,你去挑吧。”穩娘高興地去挑了一個很重的鋤頭帶回了家。


  ……


  裏屋,乳娘慢慢解開衣襟開始給小孩喂奶,卻見那小孩眼珠子咕嚕亂轉,仿佛有靈氣一樣,旁邊的女兒看到了,就開始哭了起來,仿佛被搶了什麽東西一般,乳娘沒法,就一同哺育。


  過了一會兒,兩個孩子都吃飽了,乳娘就把兩個孩子哄睡,一同放在床上。


  “你安心呆在這兒,”運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裏屋,拿起一袋子銅錢放到桌子上,“這些花銷你去買些糧食和肉,剩的作為你的月例,把身子養好,同時照顧好孩子。你就住在這屋裏,我不常在家,外麵有買農具的會自己把錢留下。”


  “不敢,能給我母女容身之所已經很不容易,不敢再奢求別的。”乳娘大拜。


  ……


  漢靈帝熹平五年,七月十六。


  還是那個鐵匠鋪,張角和運坐在院子裏的大樹下喝酒,“這孩子第二次這樣了,能治好嗎?”


  “不是治好治不好的事,我看那孩子的眼神並沒有病人的感覺,而像是一種陌生,對陌生人,陌生事物的感覺。再看兩天,他的病應該和之前一樣會走的。”張角放下了酒杯。


  “聽說你最近納了一房妾,可是那位?”張角調笑著說。


  “沒有,隻是拿來照顧鐵蛋兒的,”運搖搖頭,“而且我也老了。”


  張角莞爾,內心吐槽,這不就代表你有這意思還擔心年齡大人家看不上嘛!

  ……


  漢靈帝熹平六年,七月十六。


  “沒想到在你這兒還能喝點酒,”張角舉起酒杯,略施一禮,“天下大旱,鮮卑寇邊,糧食已經很貴了。”


  “這瓶也是我僅剩的了,要不是老友前來,我也不會喝的。”運還了一禮。


  “第三次了吧,這次恢複的特別快啊。”張角看著在院子裏跑著的小孩子說。


  “嗯,這次沒兩天就好了,”運笑嘻嘻地看著,鐵蛋兒在給摔倒的唐雨吹著傷口,“估計跟體質有關係。”


  “商量個事吧,小零給我當徒弟怎麽樣?”張角正經問道。


  “不行,他得繼承我的衣缽。”運想也沒想就搖頭拒絕了。


  ……


  漢靈帝光和元年,七月十六。


  “你覺得這世界真有生而知之者嗎?”張角和運蹲在土地上,盯著地上的塗鴉。


  運下意識地搖頭,然後意識到什麽,大喊:“零兒,過來!”


  沒人吭聲。“鐵蛋兒!!”


  “哎~爺爺不啊翁~”隻見一個渾身赤裸的小男孩跑過來,“你叫我。”


  “這什麽意思。”運指著地上的塗鴉問。


  “我看看,”零兒奶聲奶氣地回答,“就1+1=2啊。”


  “什麽意思?誰教你的?”


  “就是1+1=2的意思啊,沒人教我啊。”


  “小雨,別偷看,過來,這些是誰教他的?”運衝著躲在樹後麵偷看的唐雨喊。


  “他說,就是很簡單的東西,他還教我呢。”小雨扭扭捏捏地說。


  “這應該隻是聰慧吧!”


  ……


  漢靈帝光和二年,七月十六。


  “這天要變了!”張角凝望著京師的方向。


  運張了張嘴,看著仿佛聚天下大勢於身的張角:“這兩年北邊來的流民越來越多,你也越來越忙了吧。”


  “鐵蛋寫的字跟已有的字體不太一樣,但看得出同源。”張角轉了個話題,似乎剛才感慨的不是他。


  “不要讓他接觸外邊的人了。”張角接著補充了一句。


  運應下。


  ……


  漢靈帝光和三年,七月十六。


  “鐵蛋和小雨定親了?”張角聊有興趣地問。


  “嗯!早些安排了事。小雨整天跟著鐵蛋跑,鐵蛋也經常跟她講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什麽兔子什麽狼之類的,他明明都沒見過。現在就算把他們分開自己也有點於心不忍。”運放下手中的鐵錘,拿出竹扇扇了幾下。


  “也好,不過你現在有沒有後悔不讓他當我徒弟。”張角扯了扯衣襟,雖然沒有前幾年幹旱,但溫度卻依然沒有低。


  “我覺得打鐵也挺好的,看看我給他做的小錘。”運嘿嘿笑著。


  ……


  漢靈帝光和四年,七月十六,渤海灣。


  張角坐在一輛牛車緩緩西行,手上捧著一封信,信裏的粗俗之語他現在看來還想笑。“二弟!”


  “兄長!”牛車外張寶應道。


  “將這封信送到唐縣城裏鐵匠鋪,我之前去過的那家。”張角吩咐,似乎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語氣頗為輕鬆。


  接著又拿出一封信,裏麵提到的兩件事還縈繞在他心頭,如果不是現在的局勢,他現在或許還在跟那個外表嚴肅內心有趣的小老頭一起聊天,看看那個似乎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孩子興致勃勃地講著奇怪的事。


  ……


  漢靈帝光和五年,七月十六。


  張角風塵仆仆的從門口闖進,“終於趕回來了!”


  “這又不是你家,什麽叫趕回來了!”運瞄了一眼,繼續手裏的活計,“在屋裏,趕緊去看看。”


  張角徑直進了屋裏,給鐵蛋把脈,又感受了一下體溫。看著床邊似乎就要哭出來的女孩兒,安慰道:“沒事兒,他睡一覺就好了。把這副藥拿去煮了給他喝。”


  唐雨接過藥材,跑到灶房去煮藥。


  “一個人照顧倆孩子不容易吧。”張角不知何時來到了運身旁。


  “還行吧!隻是出門的活要少一點。”


  “去年渤海那邊出了點事沒能回來,節哀!”


  “有過心理準備,但是沒想到這麽快!隻是擔心身後事,”運擔心地看著在灶旁忙活的唐雨,“我說如果你可以當鐵蛋師父的話,你會不會照顧到他長大!”


  “可能來不及了,我們做的事停不下來了,我這一派的身家性命都係於其上,”張角語氣低沉,“我發現了很多事,似乎看到了隱藏在我們其中的龐然大物。”


  張角接著說:“有很多人在這邊下注,也有很多人再利用我們,但是一旦開始,便不能回頭。”


  ……


  漢靈帝光和六年,五月。


  “這次來的不是時候啊!”運看著與平日裝扮迥異的張角。


  “嗯!我這次來是送點東西,也來問點事。”張角直接越過運去裏屋。


  “張伯!”“大叔”唐雨和鐵蛋一起行禮。


  “這些東西留給你的,我走之後你可以自行查看,”張角急急忙忙地拿出一個包裹遞給鐵蛋,“我心裏還有一件事需要確認,你能不能告訴我。”


  “大叔什麽意思?”


  “我出海了一趟,我測試過你說的地球之說,我看到平靜海邊到來的船確實是桅杆先出現,”張角略顯激動地說,“不管是東向,西向南向還是北向。”


  張角拿出一塊鵝卵石;“那我們腳下就隻能像這樣,至少我能想到的隻有這樣。如果你洞悉世事,那麽我們的命運呢?”


  鐵蛋欲言又止,看了身旁唐雨一眼,又轉頭施了一禮說:“我不知道具體到底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每個人的命運,但是……”


  “我懂了!不必再說了……”張角打斷了鐵蛋的話,又拿出了一張玉牌,“如果以後有機會幫一下吧!”


  鐵蛋點點頭,深深施了一禮,鄭重接過了那個刻著“農”字的玉牌。


  張角離開了,離開前留給了運一句話,按命,他應該叫王雀,蟒雀吞龍,或許他才如兩百年前的那位一樣。運隻回了一句:“我從來不信命。”


  ……


  漢靈帝光和七年,黃巾起義,天下大亂。


  張角站在廣宗城頭,看著城外的滾滾塵煙,心裏想著可能事情到這個地步自己也早有預料,但還是有些不甘心,果然那些人意識到自己要攻取洛陽時,計劃就破產了,終究還是進入了他們的棋局。張角捂嘴咳了幾聲,將手背過身後,手指拈了拈血液,留給身後那些眼中狂熱的民眾一個背影。


  ……


  運帶著鐵蛋和唐雨來到曲陽城外,他們喬裝流浪了半年,從薊縣到渤海,又輾轉來到曲陽,隻是感覺這年的冬天似乎更寒冷了,他們望著前方那散發著濃鬱臭味的屍堆,連平時跳脫的鐵蛋都沉默著,不一會兒便有士兵來驅逐。


  十二月己巳,赦天下,改元中平。這年,鐵蛋也就是王零10歲。


  序章的話,先簡要介紹一下幾個不重要的人物,挖幾個坑,而且自己也感覺表現的一個兒童多麽聰慧,運籌帷幄,會感覺比較蠢,所以前幾十章節奏會很快,會盡快到達群雄爭霸的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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