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過節
一聞此言,懷揣著一腔熾熱離間之心的楚夫人自是明白自己碰了一處硬壁,原想著三言兩語激怒之下便能將薛海娘收入囊中,卻不曾想,竟是這般油鹽不進。
淩夫人沒好氣道:“側妃娘娘便真真是這般看不清形勢麽?妾身如今可真是懷疑柳夫人給您灌了什麽迷魂湯。”
薛海娘端著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像極了長輩訓導晚輩,且頗有幾分孺子不可教也的姿態,“本妃雖不知淩夫人為何言語中傷柳夫人,可事實上,恰如你口中的形勢……”她似是想起了些什麽,頓了頓,抬眼覷了一眼立於她左右兩側的阿靈與娟兒,抬了抬手示意二人暫且退避,阿靈倒是毫不猶豫便退下,倒是娟兒,怔了怔,才邁開仿佛釘在地上的雙腿。
薛海娘見二人退後,才轉而看向淩夫人,繼續著方才未完的言語,“恰如你方才口中所為形勢,如今柳夫人深得殿下信任,手握後宅大權,如今,她又成功將楚氏收入麾下,日後誕下世子的楚夫人必然是她最強的助力,你覺著,這般形勢之下,你確定要與柳夫人一爭高下?”
薛海娘眸光炯炯,那炫目璀璨的眸華叫淩夫人有那麽一瞬間,怯懦地想要移開視線。
她的言辭過於犀利,一針見血般,以至於淩夫人有那麽一刹那卻是生了退縮之意。
可轉念一想。
旁人興許有與柳夫人化幹戈為玉帛,握手言和的可能,而她……
淩夫人隻需這般一想,腦海便下意識傳來一聲冰涼的嘲諷。
她曾立誓,定要叫柳夫人昔日加注在她身上的欺辱連本帶利討還回來。再說,如今她們已成水火,談何退讓!
柳夫人憤憤地想著,殷紅的唇卻止不住地向上揚起一道冷冽薄涼的笑弧,“那又如何,機會向來由能者掌握,饒是如今在形勢上柳夫人略勝我一籌,卻也不能斷定,日後我便無勝他的可能。”
薛海娘微蹙黛眉,顯然是極不讚成她與柳夫人爭鋒相對,頗為善心地一再提點,“本妃雖不知你與柳夫人又何仇怨,可本妃有句話卻得奉勸你,如今柳夫人勢大,你若是與她劍拔弩張,怕是得不到一丁點兒好處。”
淩夫人並非愚鈍之輩,又豈會瞧不清當前局勢,也正是因著她瞧清了當前局勢,才愈發不甘,同是一朝入府的侍妾,同是皇帝親自下旨送入王府的夫人,憑甚她柳氏便得天獨厚。
若柳氏深得南叔珂寵愛便罷了,她自是不敢與王爺的心尖兒一爭高下,可事實上。那柳氏亦是與府中諸多夫人一般皆是不得南叔珂寵愛,如此一來她又憑甚淩駕於旁人之上?
淩夫人思來想去便覺愈發不甘,再加之方才薛海娘那一番‘語重心長’縈繞耳邊,更是叫她覺著氣不打一處來。莫非柳氏覺著,憑借著楚氏腹中那尚且不知是男是女的子嗣,便可在府中隻手遮天。
淩夫人微挑眉梢,眉宇間夾雜著些許由內心抒發而來的輕嘲,她似是極為看不慣薛海娘如斯般怯懦的表現……分明是府中位分最高的側妃,卻硬生生叫區區一侍妾壓了一頭。
可表麵上自是不敢過分顯露。“妾身不敢與側妃娘娘苟同,妾身終是不同於側妃娘娘的識時務,今兒這安便是請過了,也算是全了禮數,妾身先行告退。”
道罷,便是頭也不回地拂袖離去,可真真是將‘無禮’二字詮釋得淋漓盡致。
薛海娘凝視著她漸行漸遠的倩影,幽灰色的瞳仁掠過一道似有似無的暗芒。
次日,辰時。
比起昨兒烏雲黑壓壓一層層壓下,今兒白雲疏散,天色蔚藍。可稱得上是極好的天兒。
薛海娘剛一起身便收到了來自淩夫人的邀約。
“邀請我等前去涼亭一聚?”薛海娘摩挲著下頜,模樣滿是不解,“這又是何等居心,她可一向是與這府中的夫人不對頭的。即便是表麵功夫做得好了些,可私底下還不知如何仇怨……”
昨兒個淩夫人拂袖而去後,她便召娟兒前來問了些許關於淩夫人與柳夫人私底下不睦之事。
娟兒也算是說了個大概。
昔日柳夫人掌權未久,可正因如此她才需得樹立威信。恰巧,淩夫人便是那個在此時送上來的踏腳石。淩夫人善妒得很,雖說入府以來她極少見著南叔珂,且南叔珂也並未與她行過房事……按理說並無多深感情的君妾二人,淩夫人不該這般執迷不悟,性情扭曲才是。
那時,淩夫人費盡心思探知南叔珂的行蹤,侯在雅居前守著,精心打扮且捎帶精心製作的茶點,可終究是天不遂人願。饒是她費盡心思,可最終仍是因著南叔珂行程有變而未能令她與其相見。
一時惱怒之下,淩夫人便將氣盡數灑在身後,那打扮得稍稍嬌豔嫵媚的丫鬟身上,再加之那丫鬟模樣生得極俏,更是叫淩夫人怒不可遏,一氣之下,竟是令人按著那丫鬟,命人將其撥了衣裳抽打,那丫鬟正值二八年華,豈能受得住這般屈辱,打罰過後,她悲憤之下,竟是投湖自盡。
此事當時鬧得府中上下人盡皆知,柳夫人代掌後宅大權,一來她歡喜於此事可叫她在府中立下威信;二來,也著實是為著壓下府中流言蜚語。
正所謂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丫鬟並非簽了死契的奴仆,此事一經傳揚,那丫鬟家中老母便哭著喊著上府衙請求公道。
當時南叔珂並不在府邸,無奈之下,有意展現自己鐵血手腕的柳夫人便將淩夫人綁了送入府衙,道是交由官府來辦。
最終,因著淩府的上下打點與周全,官府自是未曾治淩夫人死罪,卻是判了她當眾杖責三十,令王府丫鬟以及京中百姓旁觀,淩夫人羞憤欲死,自此便恨上了將她送入府衙的柳夫人。且一心認定柳夫人當時便是為著在京中樹立自己大義滅親的形象,因著這等私心才叫她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