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暗號
薛海娘摩挲著下頜,遠山般的黛眉緊緊蹙著。
也不知薛巧玲是如何賄賂的欽天監正使,竟是令他說出這般謊言來欺瞞天子。
薛海娘自認為需得去一趟侍衛處,看看顧三是否有甚消息。
薛海娘已是許久未與昔日自願入宮的顧三聯絡,自從入了禦書房當差後,生怕德安公公查出些細枝末節,她便與顧三斷了聯絡。
薛海娘並未直接入侍衛當值處尋顧三,而是隨意尋了個看著較為憨厚的青年人,拉住他,往他手中塞入一沉甸甸的荷包。
粲然一笑,當真是稱得上眉眼如畫、國色天香。“侍衛小哥,能否問一下,槭樹亭如何走?”
那侍衛完全沉浸在薛海娘如花般的笑靨中難以自拔,一時間也並未在意薛海娘為何會在大冬天的季節問那槭樹亭的位置,下意識便道:“往前走會瞧見禦膳房,禦膳房西北位置往裏頭走……那地兒有些偏僻,如今又是入冬,許是沒什麽人走動了。”
他有些擔憂地看著薛海娘,強忍住沒有說出那句關心之言。
薛海娘點了點頭道:“多謝小哥。”說罷,他又看了看侍衛身後那些個往這兒探頭過來的值班侍衛,有意無意地將侍衛小哥的手掌攤開,亮出裏頭的沉甸甸的荷包,他道:“我瞧著你們在這兒當值也辛苦了,這裏頭是一點我的心意,小哥和諸位弟兄們都分了吧。”
那侍衛小哥點點頭,哂然一笑。
待薛海娘走後,那群值班的侍衛紛紛湧了上來,搶過侍衛小哥手中的荷包便笑著道:“可以呀,這可是天上掉下銀子啊。我說小李子你這運氣可真是不錯,又是親睹美人一笑,又是拿了銀子。”
“哎。”他身側的男子一手肘過去,輕喝道:“可別胡謅。你別不知道那姑娘是誰,我方才瞧著便怪眼熟的,現在想想,那可不正是禦前當值的薛姑娘,前段時日在除夕夜宴上被賜婚給了清惠王作側妃。”
“這麽大來頭……”那侍衛小哥嚇了一跳,他原還以為這生得貌美如花的姑娘興許是哪位娘娘身邊的侍女呢。
“喲,這前段時間宮中謠言傳得如火如荼的人就是她呀……”
“你們說,這宮中明明傳的是她與皇上的謠言,怎的如今竟是成了清惠王殿下的側妃。”
“嘿,跟你有啥關係,拿著錢進去便是,這些個大人物的事情可都少管,喲,這娘們出手可真夠大方。”侍衛將荷包裏的銀子抖落出來,“去裏頭跟兄弟們分一下吧。可別少了咱們老大的份兒。”
薛海娘並非按著那侍衛小哥所指的方向走,而是繞了一條偏僻,極少人曉得的捷徑,早早便來了槭樹亭。
坐在泛著涼意的青石板石階上,薛海娘托著下頜怔怔地望著天空,一片蔚藍中些許白雲翩翩浮過。
她方才才借侍衛小哥之口遞出口信……
誠然,薛海娘與顧三約定的暗號便是詢問去往槭樹亭的路。
她自知若是直接上門找到顧三,定會叫有心人留意,屆時若是累及顧三反而不好。是而,她才思了如斯一計,尋看守的侍衛小哥,再給予報酬且囑咐定要與侍衛處當值人分銀子,屆時此事經侍衛小哥一宣傳,必然會傳入顧三耳中。、
薛海娘倒也未見焦慮之色,望了望尚未暗下的天色,她自知這般一等定然要等到日暮西山之後才是。
微闔著眸,思忖著近日來所發生之事。
上回來此時她分明是孑然一身,如今未過多時,她已然成了清惠王未過門的側妃。
想來顧三也早已曉得此事……
彼時,南久禧逼問她時。
為何起初原是有意違抗太後懿旨,後來又應下了呢。
鳳眸氤氳起淺淺一層迷離之色。
彼時,南叔珂於涼亭向她提出納她為妃時,她下意識便認為是清惠王正妃。她自是不從。於她而言,眼下她隻為解李氏在薛府後宅困境,既是帶有目的性的姻緣,難免肮髒。
可,當皇太後再一次重複懿旨之時,她才反應過來並非正妃而是側妃。
側妃,便意味著無需共飲合巹酒……
彼時南久禧咄咄相逼,問她可願作清惠王側妃。她曉得,南久禧那一問雖是征問,實則卻是變相地替她解圍。
言下之意,若是薛海娘當時抗旨,南久禧必然有法子解她困境,可護著她不被太後懲處與刁難。
可薛海娘亦是了然,若她當時抗旨便等同於承了南久禧的恩。往後便一步步入了南久禧的掌控。
瀲灩妖冶的眸掠過一道狠厲。
若真要叫她選,她寧可因抗旨罪名被皇太後秘密處死,也不願承了南久禧的恩情,成為他的玩物。
此處未見更漏,是而薛海娘也不知現下是何時辰。
待耳畔傳來細微步伐聲時,已然是夜幕籠垂,星光爍閃。
“……海娘?”
低沉富有磁性的男聲略帶一絲疑惑。
薛海娘側首望去,唇角輕揚,眉目和婉,“你可算是來了。”
顧三赧然,“我……得知你暗中遞來的口信時已接近酉時,侍衛處因著事多一時間又走不開。”
薛海娘搖頭,“無礙。”她看向顧三,“近來可好、”
先是隨口寒暄。
顧三微怔,卻仍是點了點頭,“先前侍衛長賞識我,他調任之前已是向上頭遞呈由我接任侍衛長,忙倒是比從前忙了些。”
薛海娘粲然一笑,“你如今過得好,我屆時離了宮也是安心些。”若不出意外,今夜怕是她在宮中最後一次與顧三相見。
至於以後。
薛海娘苦笑,興許入了清惠王府,還不如皇宮這般自在。
顧三躊躇著,終是問道:“嫁入清惠王為側妃,當真是你情願之事麽。”
薛海娘麵上不見喜怒之色,平靜得仿佛顧三口中那即將嫁入清惠王府成為側妃之人與她毫無幹係一般。
薛海娘將薛府之事向顧三詳述一番。
“這雖然未必是最好的法子,卻是我目前唯一的法子……我既是在宮裏當差,自然騰不出手去插手薛府後宅之事,若我成了清惠王側妃,想來我那父親必定也會多一些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