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一石二鳥
浣衣局雖然素來有替地位較高的宮女太監浣洗衣物的說法,可因著浣衣局素來是被貶責的宮女發配之處,人數不足,是以除了宮中主子以及權勢滔天的宮人,浣衣局的宮女會特意將衣物送上門外,其餘人皆得自行前去浣衣局取。
思及此,心頭的不甘與憤懣愈發濃烈,若非半道殺出個薛海娘礙著她的好事兒,如今她已然承寵,飛黃騰達。
可伶近乎咬碎貝齒,憤憤地邁步走出養心殿。
如今已近亥時,天色已然漆黑一片。可伶站在門檻上瞅了路道半晌,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燈籠,便邁下門檻朝夜路走去。
“唔——”正走著,可伶隻覺眼前一黑,憑借著觸感依稀可判斷出,是一雙屬於男子的粗糲手掌,下意識便要呼救,嘴卻是立馬就被一不知名物什堵住,鼻尖沁入令人作嘔的怪異氣味,可伶恨不得暈死過去。
……後來,事實也真如了她之所願。
——
薛海娘與可伶不歡而散後便徑直回了養心殿的屋閣,解下鵝絨大氅,僅著裙裳便坐在矮塌上。饒是疲倦襲身,可薛海娘卻不像以往那般燒水沐浴,而是興致極好地烹煮了一壺碧螺春。
須臾,外頭傳來一陣輕輕的叩門聲 ,好似生怕叫人察覺一般,聲音輕得幾欲不聞。
薛海娘揚唇一笑,鳳眸微垂,明滅燈火下可見其翕動的長睫。她似是對這個時辰仍有人前來光顧並不覺半分驚訝一般,神色自若,聲線平緩,“進來吧。”
來人正是彩墨。
彩墨欠了欠身,算是見禮,正欲開口,卻不想薛海娘先一步將話截去,“莫要拘著了,過來坐下說話吧。”說罷,又往她自個兒的對麵,特意為彩墨留下的位置擱了一杯熱茶。
彩墨素來曉得薛海娘隨和,倒也並不拘著,幾步上前便坐在薛海娘對麵的靠椅上,茶卻是未動。“我按著海姑娘所吩咐的,今夜特意留在可伶女官住所附近走動,我確信我不曾看走眼,可我的確不曾見到可伶女官回來。”
薛海娘欣然一笑,“如此便好。此番多謝。”
彩墨仍是滿麵困惑,唇微張,可一時又不知該問些什麽。
她著實好奇,海姑娘是如何曉得可伶這個點不會回房就寢。
且瞧著薛海娘的模樣,似乎早將可伶的行程掌握在手。
彩墨躊躇半晌,“……那可伶她,莫不是出了事兒?”這個時辰還未回住處,又不是在養心殿侍候,隻怕隻能是遭遇不測。
雖說皇宮戒備森嚴,可若有心人真有意將人擄走也不是不可。
薛海娘粲然一笑,瀲灩鳳眸蘊著令人難以意會的詭譎眸光,“她不會出事的,即便是有,也是她該食的惡果。”
彩墨怔著,半晌未語。
繼廢妃蕭氏株連蕭家滿門一案後,後宮諸人無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那唯唯諾諾的模樣,似乎恨不得挖個地窖將自個兒埋入,如此禍事才不會引上身來。
然,風平浪靜已久的後宮終歸是因一顆擲入水中、毫不起眼的石子掀起陣陣漣漪。
今日一早,賢妃薛氏便盛裝加身,攜著宮女太監早早侯在養心殿,一見皇帝轎輦,便俯身叩拜高呼萬歲,平鋪直敘此番來意。
“臣妾身居四妃之位,捫心自問該肅清宮闈,整頓風氣,還望皇上允準。”
南久禧本就因南國北上雪災一事焦頭爛額,今兒因著朝堂上見幾派官員一番爭執,更是心裏頭窩著一團火兒,這會一見薛巧玲因著所謂後宮之事前來,便擺了擺手,絲毫提不起興致,“愛妃你瞧著辦便是。”
說罷,便吩咐抬轎的太監入了養心殿,徑直便往禦書房而去。
梨嬌堂的掌事太監登時便一頭霧水,“娘娘,皇上這是……”皇上這話究竟是允還是不允?
薛巧玲亦是惴惴不安著,可掌事太監這一問,反倒是莫名地令她下定了決心,她咬了咬牙,沉聲道:“自然是允的。”
若此番由著流言這般發展,屆時反倒是給了皇帝納薛海娘為妃的理由。
薛巧玲率著一眾宮女太監便往養心殿走去,充當看守的侍衛自是攔下,薛巧玲卻冷聲道:“方才你們不曾聽到嗎?本宮說要肅清宮闈,整頓風氣,皇上亦是允準的。所以,現下究竟是誰給的你們膽子竟敢攔住本宮?”
侍衛聽罷,皆是一陣麵麵相覷,而後倒是一瞧上去略機靈些的侍衛偷偷湊到看守的侍衛耳畔低語一陣。
“娘娘這邊請……”那侍衛有些憋紅了臉,允行後又不忘低聲道:“娘娘,您待會兒動作最好小心些……皇上近幾日這心情可不大好。”
薛巧玲點過頭便率著諸人浩浩蕩蕩邁入養心殿。
——
薛海娘今日本是無需當值,卻也起了個大早,辰時一到便起了身。待她聞見些許風聲時,已是半個時辰後。
她並不知薛巧玲是如何浩浩蕩蕩領著一諸人闖入養心殿,也不知薛巧玲是用何種說法堵住悠悠眾口,令養心殿上下皆是眼睜睜看著她將可伶帶走。
待薛巧玲再一次領著人浩浩蕩蕩前來之時,手上已是附帶了一封認罪書,她自是不敢冒失地闖入養心殿內,隻是於養心殿外,命人將認罪書宣讀一番。
宮闈素來是輿論傳得最快之地,不過半個時辰,近乎六宮上下便已聽聞此事——薛賢妃整頓後宮有方,揪出製造謠言之人。
很顯然的,薛巧玲利用此事,肅清流言,暫且斷了薛海娘‘飛上枝頭’的念頭,亦是在六宮麵前樹立了她的威嚴。
然,沉浸於一石二鳥之計中還未恍過神來的薛巧玲,卻是被南久禧一句口諭召進了禦書房內。
薛巧玲下意識揣測,南久禧許是有心嘉獎。
畢竟她自以為於此事上,她確是解決得雷厲風行,並未動用刑房,僅是拖回自個兒宮殿一番敲打審問便查出真相。
也不知是否是上天特意安排的緣分,薛巧玲來時,竟是與今日並未當值的薛海娘迎麵撞了個正著。
“奴婢請賢妃娘娘安。”薛海娘欠了欠身,施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