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彌補
門外,正欲抬手叩門的南叔珂微滯,琥珀玉石般的眸子幽深晦澀,好似聚著一團幽暗鬼火,叫人望而生畏。
屋內,北辰旭瞅了眼門外,又將視線移至那連連否認的嬌麗人兒身上,“如此我自可幫你。”
許是這話顯得有些歧義,北辰旭又道:“若你真與南叔珂有私情,以阿嫿的性子,我怕是幫不了你。”
薛海娘道謝。
北辰旭道:“權當是全了你我昔日在南朝宮中的情分。”
薛海娘略有怔忪。
南朝宮中的情分?!
他莫非還惦念著昔日在質子閣與軒閣時自己給他送過一日三膳以及給他的梨樹澆水的事兒?
那門被人一下子大力推開。
北辰旭微挑了挑眉,略微有些驚訝,竟不曾用踹的?
薛海娘亦是嚇得回頭,然而這一回頭瞧見來人,卻是嚇得瞠目結舌。
南叔珂清雋儒雅的麵容黑沉如鍋底,薄唇抿得極緊,隱隱可瞧得見幹裂的唇紋,眼睛下一圈淺淺烏青,連帶著右眼角下的淚痣也黯然失色。
薛海娘險些沒緩過神來,與他對視半晌後才道:“你,這速度倒是快,梁姐姐身子可好?”
見她張口閉口便是梁白柔,南叔珂臉色更是沉了幾分,“怕是不如你好。”
薛海娘方才那一句‘梁姐姐身子可好’不過是隨口一言,畢竟那日她已是將梁白柔安置在南叔珂身側,且北辰琅嫿已是無暇再去為難。
可南叔珂這話卻是叫薛海娘的心跳了一拍,莫不是那日之後,他二人還是時運不濟地遭了刺客?
思及此,薛海娘不禁擰眉,“那你可有讓太醫為她醫治?既是她身子不好,你竟還帶著她長途至此?”
薛海娘心中甚多疑問。
譬如,南叔珂在帶著一輛馬車以及馬車內藏著一個懷孕少婦的情況下,如何能夠緊接著北辰兄妹二人的步伐便來了這佛光寺。
按理說,昨兒她三人離去後,南叔珂與梁白柔該會昏迷一兩個時辰才對,難不成二人醒後,任何準備都不曾便趕了過來?
又譬如,若是梁白柔身子當真不適,又豈會在身子未愈的情況下連夜趕來佛光寺?梁白柔愛子如命,又怎會如此不顧大體。
南叔珂清淺一笑,可那笑意卻叫薛海娘心頭滲著涼意。
“梁氏如此珍視你,昨日之後你便生死不明,她心焦不已,太醫斷定胎位不穩……”南叔珂特意加重了‘胎位不穩’一詞。
一時間,二人的臉色可算是黑到一個程度上。
北辰旭適時提議道:“此番我隨行隊伍中不乏醫術高超者,若是海娘信得過,我可差人前去瞧瞧。”
南叔珂反唇相譏,“此番護送梁氏而來的太醫乃是太醫院院判親傳弟子,他若是束手無策,本王倒是好奇得很,你隨行隊伍中的太醫又能如何?”
北辰旭絲毫不為他言語中的敵意感到生氣,“可,試一試總是好的。”
薛海娘頗為讚同,對南叔珂道:“你且帶我去瞧一瞧梁姐姐吧。”
南叔珂撇過頭,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
薛海娘嘴角抽了抽,對北辰旭投去抱歉的眼神,將南叔珂拉到一邊低聲道:“你這是鬧什麽別扭?梁姐姐那頭究竟如何。”
南叔珂邪肆一笑,“求我?”
薛海娘瞪了他一眼,“你這是作的什麽妖?”
南叔珂點頭,“那便算了。”
薛海娘愣愣地看著他離開,不疾不徐出了房門。
薛海娘朝北辰旭看了一眼,後者則是笑著安撫,“此行清惠王身上擔著護送的名頭,他不會任由著梁白柔這般垮下去,如今南國皇帝雖忌憚著他,可南叔珂亦是不會輕易與南國皇帝撕破臉皮。”
薛海娘瞅了眼門外,又將視線移至北辰旭身上,輕笑,“殿下,我不可以拿梁氏的命來賭,她肚子裏的孩子便是她的命。”
說罷,恭恭敬敬朝北辰旭施了一禮,也算是全了昔日主仆之情。
薛海娘邁著小碎步跟了出去,原以為那人走得快如今已是出了廂房,卻不曾想那人仍是不疾不徐走在庭院,倒不像是要離開,更像是遊山玩水一般,在這兒悠閑自在的賞著景色。
“殿下。”薛海娘喚道。
南叔珂頓了步伐,下一秒卻仍是抬步就走,比方才還快了些許。
薛海娘嘴角微抽,一時間竟是捉摸不透南叔珂的情緒。隻得耐著性子,宛若哄小孩兒般上前,“殿下便讓我去看一看梁婕妤吧。”
語氣雖算不上生硬,卻也實在跟討好扯不上邊際。
南叔珂嗤笑,“你在求我?”
一時間,薛海娘仿佛又瞧見了昔日冰雪皚皚,風霜徹骨的那日,這人仍是笑得十分驚豔卻也著實欠打,居高臨下的俯瞰著被禁錮在雪地上的她。
薛海娘內心咬牙切齒,捶胸頓足,麵上卻隻得笑臉相迎,“殿下若是還記著那日我算計殿下的事兒,殿下也將我打暈放倒便是……”她也真是可憐,難得學會這麽一招將人劈暈的本事,卻是頭一回使出來後便要付出代價。
“你覺得我在生氣?”清惠王很是嘴硬。
薛海娘嘴角略抽,卻是連連搖頭,她哪敢實話實說。
這等人物,如今手上還握著自己的把柄,自是得好生哄著安慰著。
是以,薛海娘頗有種化身奶娘的感覺。
“殿下並未生氣,隻是奴婢深感愧疚。”薛海娘作出極為愧疚的神情。
清惠王又道:“從前,你對一個人產生愧疚,是如何……做的?”
薛海娘有些呆滯。
如何做的?
他的意思是,自己是做了什麽才讓自己對一個人產生愧疚?
薛海娘皮笑肉不笑道:“這,這怎麽好說呢,這對一個人愧疚,自然是做了不好的事兒讓自己在意的人不高興啊。”
在意的人?
南叔珂極為巧妙地捕捉到這一字眼。
劍眉微挑。
“我是問,你事後都是如何彌補的。”
薛海娘這才恍然,原來是要自己好生對他彌補。
“這,自然得是因人而異了。”薛海娘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的臉色,思忖半晌又道:“我倒是想彌補,可,殿下您瞅瞅您自個兒,什麽也不缺,不若您說說,你需要奴婢為您做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