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誰
陰暗潮濕的房間。
三麵是坑坑窪窪的鐵牆,一麵是帶有上了鎖的鐵門的柵欄。
空蕩蕩的房間內,隻有兩張孤零零的鐵床各自靠著一麵牆相顧無言,上麵連個床墊都沒有,用它們來睡覺絕不會是一種享受,而是一種折磨。
想必隻有倒黴蛋才會睡在上麵吧。
不幸的是,此時正有一個倒黴蛋躺在上麵。除了躺在床上的人之外,房間內還有另一個“相對”幸運的倒黴蛋,他站在床邊,一臉焦急地望著躺在床上的人。
隻見他時不時地咬咬嘴唇,或者用手抓抓蓬亂的頭發,忽而又離開床,在陰暗的房間內一邊踱步一邊玩著布包拳頭的遊戲,拳頭與手掌拍打產生的聲音在空蕩的房間裏久久回響。
終於,這個糾結得要死的人好像感應到了什麽,停止了在這個陰森環境中顯得有些怵人的舉動,蹲下來握住了躺在床上的倒黴蛋的手。
“814號!你是不是醒了,814!”
然而並沒有回應。
躺在床上的人仍然緊閉著雙眼,他的額頭上刻著“814”這三個數字。
“814,814,你都叫814了,肯定不會死的!”那個幸運的倒黴蛋摸著814額頭上的數字,有明顯的下凹觸感。而幸運的倒黴蛋額頭上,則長著三個數字,“666”。
顯然是個很具喜感的名字。
但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兩個人終於都有了自己的名字。
“他剛才好像眼珠子動了一下!”由於隻有房間外的走廊上有燈光,666號也不太確定。
隻見他緊閉著雙唇,但下嘴唇被握成拳頭的右手的食指頂著往內翻,用上排牙齒輕輕咬住了它,同時以一定的頻率抖著後腳跟。
“一、二、三、四……八、動了!十、十一、十二.……十五、又動了!”
666號終於確定自己不是出現幻覺,一下子撲到了814號的床上,抓著他的手臂輕輕地、但又十分快速地搖了幾下。
“醒醒!814號!快醒醒!”
“嗯……”被喚作814號的人終於有了一點反應,發出了一聲呢喃。
“814你醒啦!“666號立馬激動了起來。
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
666號鬆開抓著814號的手臂,雙手撐著床,俯身來到814號麵前,盯著814號輕聲叫喚到:“814號?814號?814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仍舊是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好像666號一個人在演沒有觀眾的獨角戲。
過了好久,久到666號的手都開始有點麻木了。666號終於再次有所動作,隻見他伸出右手,在814號麵前揮了揮。
但814號仍舊沒有反應。
於是,666號將食指和中指放到了814號的眼皮上,打算扒開814號的眼睛。
就在這時,814號的眼睛突然自己睜了開來。
但我們的666號並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到,反而開心地直起了身,雙手背在身後,笑嘻嘻地對814說:“你終於肯醒過來啦。”
814號用力閉上了眼睛,過了幾秒,才重新睜開,靜靜地看著天花板。
666號順著814號的目光往天花板上看,液晶顯示屏並沒有開啟,和周圍陰暗的環境融為了一體。
“還早呢,還沒到免費放映的時間。”666號以為814號想看視頻,“你暈過去有6個小時了,上一次放映是2小時前,距離下一次放映還有4個小時。”
其實隻要仔細觀察就會發現,814號的目光並沒有焦距,他並不是在看天花板上的液晶顯示屏。
他在思考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我是誰?”814號自言自語道。
“什麽?”666號顯然沒聽清814號說的話,蹲了下來。
814號順著666號的聲音,扭過了頭,把目光轉移到666號身上,然後聚焦在了他的額頭,畢竟額頭上的“666”實在太過顯眼。雖然頭還是很暈,但814號真的有點想笑。胡子長在額頭也就算了,還長了個“666”出來。
“你是.……?”814號終究還是忍住沒有笑出來,畢竟他現在還處於懵逼狀態,這時候需要低調行事。一邊問,814號一邊下意識地想用手去摸自己的額頭。
“你別動!傷還沒好呢。”666號趕忙按住814號試圖抬起來的右手,“我是666號啊,你……不記得了嗎?”
“嗯,不記得了。”814號一邊說一邊從666號手中抽出自己的右手,然後雙手撐著床,想要坐起來。
666號見勢上去扶著814號靠著牆在床上坐了起來。
“慢一點。傷口還很疼吧?”
疼!疼得要死!但是我不說。
“不疼。”814號小心翼翼地搖了搖頭,怕帶動身體扯到傷口,“那我是誰?我好像什麽都不記得了。”
“你是814號!”666號隔空指著814號額頭的數字,一字一頓地說道,“8!1!4!”
814號?那是什麽?難道我的名字,所有人的名字都是數字?
有點遜。
666號見814號皺起了眉頭,歎了口氣:“看來你被他們打得失憶了,一群冷血的畜生!”
814號舒緩了眉頭,盯著666號,一副你繼續說的樣子,於是666號清了清嗓子。
“長話短說,我頭有點暈。”
666號正打算開口,被814號一句話給噎住了。他幽怨地看著814號,嚇得814號立刻又去盯著天花板了。
“說來也都怪我。你是頂替我出場比賽的,然後在比賽中贏得太快了,下場後被教訓了一頓。”666號一臉歉意地對814號說道,“我上去替你求情,然後我們就一起被關在這兒了。”
814號把目光移回666號身上:“贏得太快了?”
814號感覺這個世界有點瘋狂,難道我對比賽有什麽誤解?不過從666號的話來看,他似乎欠我一個人情,雖然不知道這人情值多少,但至少自己和他有著比較良好的交集。
“經理叫你30秒以後,40秒之內贏下對手,結果你29秒就贏了,讓競技場虧了不少錢。你說你……”
“我大概知道了。”814號對著666號點了點頭,將666號的長篇大論扼殺在了搖籃中,“這些都是小事,我有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什麽問題?”
“你是誰?”
“666啊!”
“不不不,我不是問你額頭的數字。”814號說著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感覺觸感有點不對,為什麽自己是凹下去的,像胡子這種毛之類的東西不是應該是突出來的嗎。不過現在不是在意這些細節的時候,814號對著666號繼續說道:“我是說,有沒有,嗯,怎麽說呢,就是正常點的名字?數字可能隻是代號之類的?”
666號沉默了一下,勉強擠出一個微笑:“來到這裏以後,我們就沒有名字了。名字意味著過去,但我們不能跟過去扯上任何關係。”
見814號在低頭思索著什麽,666號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了出來:“在這裏,在這個競技場裏的我們,有的隻是沒有明天的現在。隻有離開了這裏,我們才有過去和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