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房間裏,燭火搖曳,在天花板上印照出一個個明亮的光圈,無節奏的晃動著。紗簾隨著外麵的陰風陣陣飛起又緩慢的落下,紗幔低垂,營造出朦朧的感覺,但此刻,房間裏的氣氛是僵持的,甚至還有些緊張。
“美人兒,不用這般驚訝,”釺還是笑的很開心的模樣,但這幅樣子此刻在若夕眼裏就像是在嘲笑她。釺的語氣是平靜的,但他說的話卻是駭人無比,“我初到這奴隸之穀的時候,可沒受苦。時不時地就要為了一小片汙濁無比的水源而與別人打架,爭搶,還要對抗生活在山穀裏的野獸……所以,你就算會武功又如何?在我眼中,都是一樣的。”
“因為啊,在這裏,就算是同伴,都是那些能夠隨時置你於死地的人哦。你若是不注意些,不多多鍛煉自己,使自己成為這裏的王,那你隨時隨地都會被輕易的殺死。”明明是有些悲傷的事情,可釺的表情卻是平靜。
若夕聽到這些話,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垂眸,一語不發。確實,這些人,比她還要辛苦。至少,她的敵人就隻有人類,而這些生活在奴隸之穀的人,敵人卻是一切。周圍所有的人都是敵人,還要對抗野獸,若是遇到惡劣的天氣,那就更加難過下去。
能堅持下來,真的很不容易。能在這裏活下來,更是可以用奇跡這樣的詞來形容了吧。若夕對釺的看法稍微改變了一些。不管他要做什麽,至少他也是從苦難之中掙紮過來的人,現在就算要回陸女族去報複也沒什麽不對,畢竟是陸女族的錯誤觀念造成了這一切。報複……報複?!若夕瞬間明白了陸依天的那一句萬事俱備,隻欠東風是什麽意思了。
釺應該是和陸依天商量好了,要一起去複仇的吧?此刻讓她和鈞澤帶這句話來,就是為了讓他知道,他在外麵已經一切就緒,隻等釺從這裏出去了?若夕微微的蹙眉,血紅色的雙眸之中多了了然之意。釺似乎是看出了什麽一般,嘴角的笑容更盛。
“依天還真是找了一個聰明的女子來給我玩啊,真是個好孩子呢。”他似是一點都不擔心若夕逃跑,還舒舒服服的坐在了床邊,一手繼續勾了若夕的長發把玩。他一雙桃花眼斜視著若夕,帶著絲絲點點的光芒,回眸生波,但若夕卻是半點反應都沒有。
她不動聲色的朝床邊移了移,小腿垂於床邊,眼睛時不時地朝門口看一下,想著要找一個最佳的時機衝出去。殊不知,若夕的一舉一動都在釺的眼裏。
“想走?”他笑著問道,手暗暗地在若夕看不見的角度伸向她的肩膀,一邊這樣做,一邊說話,“為什麽想走呢?我可還沒對你做什麽呢不是嗎?”
“……我已經幫陸依天帶過話了,現下還留在這兒做什麽?”若夕沒有回頭,隻是冷冷的回答道。她說完這句話,直接站起了身,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的移動,眼看就要到門口了的時候,釺終於是動了。
他的速度甚至比若夕還要快,一下子就移動到了若夕身前,一把攬過她的腰往懷裏帶,輕笑著開口,“都跟你說了,你就算會武功又如何?在我眼中,都是一樣的。為何還要掙紮呢?”若夕的眉頭皺緊,對眼前這個人頓時又失去了敬佩,取而代之的全是厭惡。
這般說起來,他和陸依天還真是很相像,真的不愧是父子,都是一樣的讓人討厭。而此時,鈞澤又不在這裏,也不會輕易上來……她愣了一下,一瞬間不解起來。她為什麽會想到鈞澤?明明早已經決定了以後都要靠自己的不是嗎?為什麽現在卻又……想起他……
正在若夕發愣的檔口,釺直接將若夕帶到了床上,身體壓了上去,手在若夕腰間輕撫,頓時讓她生出了怒火。釺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輕歎一聲,“你可是比陸女族那些女子好看多了呢……怪不得依天回選上你……”
他的話音剛落,若夕的眼眸忽的光芒大盛,原本血紅色的眼眸變得更加的紅,看起來甚是駭人,讓釺瞬間停了動作,整個人僵硬住。
“滾。”若夕的聲音極其清冷,似是從冰窖之中出來一般。她此話一出,釺很聽話的從若夕身上起來了,還下了床,站在旁邊,眼神空洞仿佛沒有焦距的注視著前方。若夕也坐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略帶淩亂的衣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握了握拳,輕輕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法術這個時候及時回來了,不然她還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對付釺這個人。她回頭瞧了還站在那兒的釺,不禁覺得好笑。她站在他麵前,略微抬頭,說道,“坐到椅子上去。”釺一步一頓的走過去,就像是僵屍一般。若夕倒是覺得挺有趣兒,不過也沒讓他做太多事,畢竟,她的法力才剛回來,要是一下子全用在了魅惑之術上也太過浪費。
她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在她再次睜開眼睛之時,那雙血紅色的眼眸又恢複了原本的顏色,不再那般光芒大盛。趁著釺還沒清醒的時候,她飛快的躥出了房間,狠狠地把門摔上,然後下了樓。鈞澤一看到若夕出來,立刻迎了上去,黑暗之中,他的笑容並不清晰,可卻也眼眸明亮,如同有星點在其間閃爍著。
他關切的拉住她的手,問道,“沒事吧?剛才我感覺到有法力波動了,是不是你的法術恢複了?”“嗯。”若夕點了點頭,隨即往外麵走,“我們走吧,已經沒事了。”
“好。”鈞澤對她笑得溫柔,“我們可以回去了,對吧?”
“嗯,回靈狐宮吧。”若夕想要出去,卻被另外一個聲音攔住了。是方才攔住他們的那個應該是看門的那個人,他的聲音還是很嘶啞,就像是很多天都沒有喝過水的聲音。
他說道,“二位,你們就這麽走了嗎?我就想說一句,陸女族……可能會就此泯滅在穀主和依天大人手上了。雖說我並不喜歡陸女族的一切,甚至很討厭,但是不管怎麽說,也是有生我養我的人存在的……你們既然能夠被依天大人選上,那就一定很有本事吧?能不能……救救陸女族?”
鈞澤冰藍色的眼眸之中劃過些許的驚訝,卻也沒有說什麽。若夕看著那雖說已經很長時間沒怎麽用過的門,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話,“我知道了。”說完,她就和鈞澤一起出去了。
那漆黑的濃霧依舊還在山穀之中存在著,仿佛永遠都不會消失一般。空氣中彌漫著潮濕和腐敗的氣息,寒冷的感覺讓人不寒而栗。土地是潮濕的,踩上去之後會發出嘖嘖的水聲,聽起來很是詭異。
“小狐狸,你是打算幫助陸女族嗎?”鈞澤拉著若夕在路上走著,一邊走還一邊看著,似乎是想找一個能夠適合上山穀的好路,他似是隨口問了一句,但隱藏著的在意還是很明顯。
若夕輕輕地歎了口氣,“就管管吧,反正也沒什麽。更何況……”她抬頭看了看光線很微弱的穀口,說著發在內心的話,“他們,其實和我很像。”鈞澤回頭瞧了她一眼,略微震驚了一下,但沒有再說話。
很像……嗎?或許,她真的有著很痛苦的經曆嗎?這些生活在奴隸之穀的這些男人的經曆已經是讓他不能想象下去了,那小狐狸甚為女子,又是如何撐下來的?鈞澤感覺自己的心就像是被某種鈍器擊打著一般,疼痛遲緩卻又無比清晰的傳至他的五髒六腑。清晰的,幾乎快要認他喘不過氣來了。
鈞澤又回頭看了若夕一眼。她正看著前方,眼神是很平靜的,帶著淡淡的冷意,仿佛沒有一絲感情。他眨了眨眼,像是開竅了一般,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麽若夕會這般冷淡。
那其實不是冷淡。她隻是無知而已,她僅僅是不知道該如何與別人相處,害怕被傷害而已。因為害怕被傷害,所以要用冰冷的外殼將自己偽裝起來。這樣,她才會覺得安全,一定是這樣了吧。
“嗯?你……”若夕被鈞澤擁入懷裏的那一刻,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跳亂了節奏。她想要問出口的話在鈞澤開口的那一瞬間頓時堵在了喉嚨裏,無法出口。
“小狐狸,沒關係,以後,我會陪著你的。”
“一直一直陪著你,再也不會讓你受傷了。”
“我以前說過會永遠保護你這樣的話,但是現在看來,是做不到的。但我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便是隨叫隨到。隻要你需要,我就會很快的出現在你身邊。”
“你……可以全心的信任我嗎?我絕對絕對不會背叛你的。”鈞澤一次性的說了很多的話,越到後麵就越發的語無倫次。若夕一瞬間覺得這個男子真的很好笑。她很想笑,卻又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悲傷之感。
她已經一個人生活了太多太多年,孤單了太久太久了。她的心早已被冰封在最為寒冷的寒窯之中。為什麽,此刻,它卻像是快要融化外麵那層堅冰了似的?鈞澤的話,便是足以融化那堅冰的炙熱火焰,讓她覺得溫暖,甚至有想要落淚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