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便瞧見貪婪那大的一眼望不到邊兒的大宅子,若夕不知怎的生出了一種極其不安的感覺,不好的預感如同奔湧的河水一般湧來。明明眼中所見的都是一副很平常的畫麵,卻仍然是她不安頓生。
夜重樓似是也發覺了什麽,他微微蹙眉,漆黑的眼瞳緊緊盯著前方,貪婪的住宅門口。他低頭看了看若夕,小聲的說道,“小心些,我估計,又是貪婪……在發瘋。”
發瘋……若夕垂眸,覺得夜重樓這個詞用的極好。有雙重人格的人,可不就是時不時地發瘋,變成另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麽?
“嗯。”她應了一聲,握緊雙拳,隨時準備拿出槍來應對的模樣。雖說她現在是有近程武器了,但在貪婪麵前,若是拿出白繹劍,恐怕他她會變得更加瘋狂吧?說不定還要拚死拚活的把劍搶回去。這是絕對不行的。
若夕也不知為何,總覺得自己對琦和白繹的愛護很特別。可能是因為他們是活物?若是自己的槍丟了,她雖也會著急,但也絕不會很著急,頂多找兩天,找不到便罷了。
但是,如果是琦,或者白繹劍不見了,那她肯定會特別著急的。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才見到白繹不過一晚,居然會有一種她與自己已經經曆過無數的驚險場景的感覺。仿佛,她們早已是,就是同生共死的……同伴。
是了,就是同伴。若夕輕輕的搖搖頭,對自己的想法很是不相信。她不需要同伴,也絕不會有同伴。但這些話,恐怕也隻能是想想了。
“把你偷的東西,還,回,來。”若夕正思慮著的時候,貪婪那帶著惱怒的聲音便從前方傳了過來。她剛一抬頭,就看見貪婪從院子裏翻出來,走到二人不遠的前方,手持著她見過的那把長刀。貪婪臉上掛著異常陰冷的表情。
這表情與昨日發瘋之前的樣子完全不一樣,似乎若夕不把東西拿來,她就要殺了她一般。
若夕明白,這肯定是貪婪的第二人格出現了。
“貪婪,”夜重樓稍稍往前麵走了一步,擋在若夕前麵,語氣很是不耐,“你又發什麽瘋?昨日還沒鬧夠是不是?!趕緊給我回去。”
“魔王大人,您究竟是為何,要如此袒護一個外人呢?”貪婪的語氣和夜重樓比起來,竟是更勝一籌的冷漠不耐,甚至很是不屑,完全沒有把夜重樓看在眼裏的模樣,那張一看便是江南女子的臉配上這般冷漠聲音,甚是違和。看樣子,這個第二人格才是她的本性。
一聽這話,夜重樓的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想必是,他自己也不願意如此袒護若夕,卻又沒有辦法,畢竟,不管怎麽說,若夕都是他的主人。保護她,就算不是出於本心的保護,那也要被契約強迫著行事。這就是使魔的工作,誓死保護主人,豁出性命亦無妨。
貪婪接著說道,“魔王大人,我此番前來,並不是為了找您。至於您為什麽要站在一個沒有用的,隻會偷東西的妖精麵前,我不想過問。但是,您若是妨礙我拿回自己的東西,那我便不會對您客氣。”她的話說的義正辭嚴,仿佛她隻是在為自己討回公道罷了。
夜重樓倒是愣了一下,隨即嘴角勾起,語氣嘲諷,“我說貪婪,你為何就如此確定是這笨女人偷了你的東西?你從各地搜刮來的東西那麽多,丟了一件兩件,何必如此生氣?莫不是,你還瞞著我藏了什麽?”
貪婪頓時一噎,無法言語。她頓了頓,低下頭,隨即,她眼眸中的貪婪和冷淡的光芒如同落潮一般的褪去了。過了一會兒,她又抬了頭,眼神一片迷茫,好像完全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她眨眨眼,看看夜重樓,又看看若夕,嘴角勾起一抹笑,很柔的笑,那股子江南女子的風範又出來了。
“呀,魔王大人,您怎麽又來了?還帶著這小九尾狐妖。你們昨日不是剛來過嗎?怎麽?很喜歡我的宅子?”她轉身,推開了宅門,“來了就進來吧。不過可記得,別亂碰我的東西。”
若夕一臉少見的不知所措。她真的是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應該說,她從來都沒有看過一個人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變化如此之快。真的不愧是雙重人格。不過話又說回來,她這溫和的性子是不是有些羸弱?竟沒看出她偷了東西?
“嘖,”夜重樓唇間發出一聲哼聲,“真是麻煩的家夥。走吧,跟她進去再說。”說完,他便抬腳跟上了貪婪的腳步。若夕在原地想了一會兒之後,才跟上去。
貪婪將二人引進宅中,使不再去理會了,自顧自的走向那株紅的眨眼血鈴毒花旁邊,拿出匕首在自己手腕上劃了一刀,繼續用自己的血液澆灌它。
“貪婪,你可知自己的異常?”夜重樓與若夕是同一類人,從不會委婉些的說出想說的話,隻會開門見山。他問完這話,貪婪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連血都沒有滴準,而是落在了花旁的地麵上。
她轉過頭,似笑非笑的瞧了夜重樓一眼,“魔王大人,您這話是何意?”
這似笑非笑的表情讓夜重樓有些許猶豫,他也不知是否該相信貪婪的話,倒是若夕走到了貪婪麵前,語氣平靜,“你不可能沒有注意到,至多是不記得第二人格所做的事罷了。”
“……也罷。”貪婪歎了口氣,一幅無奈的模樣。她收起匕首,看著若夕的眼神變得很好奇,“你竟能看穿我?真是不可思議。小家夥,跟我過來吧,你想知道的事,我都告訴你好了。”她牽起若夕的手,朝院子深處走。
“啊,對了魔王大人不可以跟來哦。”貪婪回頭看了一眼正準備跟上的夜重樓,笑著說道。後者腳步一頓,眉頭緊鎖,卻終是沒有跟著她們,而是縱身躍到一棵樹上小憩。
貪婪帶著若夕到了自己的房間。她沒有關門,而是在房間四周下了結界,一旦有人靠近便會發動。她坐在紅木質的座椅上,坐姿很溫婉,一看便是大家閨秀。
若夕坐在她左側的位置上,看著這放著眾多裝飾品的房間,心裏一陣驚歎。那花紋精美的青花瓷瓶,雕刻著雲紋的紅木座椅,還有雕花的鏤空窗戶……一切都顯得那般豪華。若夕雖不懂這些,但也明白,這裏的每一樣東西都必定價格不菲。
“我本是一名富家的女兒,這你應該看得出吧?”貪婪不知從哪兒變出茶來,給自己和若夕分別倒了一杯,坐回座位上細細品嚐,嫋嫋的茶香在空氣中飄蕩。
若夕輕輕地應了一聲,並沒有去碰旁邊的茶水,而是望著貪婪,等她繼續說。貪婪動作很優雅的放下茶杯,眼神卻是帶著淡淡的悲傷,和另一種人格完全不一樣。她聲音輕柔的接著說。
“我家是做糕點生意的。那時,我年近及笄,爹爹便想著找個與我家相匹配的大戶人家,把我嫁了。”貪婪垂下眼眸,挺直的背部此刻顯得有些佝僂,“我本是依他的。畢竟,女子就應該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給他們喜歡的好兒郎。但是,卻偏偏在出嫁的路上出了些意外。”
“在前往我未拜堂的夫婿的家路上,一對山匪忽的出現,他們蠻橫,又不講道理,二話沒說便將爹爹安排在我身邊保護我的人給屠殺殆盡,還將我帶上了山,強迫我嫁給了那山匪頭兒的兒子。”她說的聲情並茂,甚至有隱隱的淚光在她眼眶之中遊動,但若夕什麽感覺都沒有,隻是在等著貪婪繼續說下去。
“我以為我這一生算是完了,卻沒成想,那山匪的兒子倒是個很好的人。”她把這些事情記得非常清楚,說到這裏,臉還紅了起來,“他並沒有強迫我做什麽,反而以禮相待,我們生活的也挺好。在這段時間裏,我……愛上他了。然而,然而……”
然而接下來的戲碼便是三百六十度的大逆轉。那山匪的兒子其實早就知道自己的爹爹劫的是貪婪這富家女,甚至,就是他讓自己的爹爹去劫的,為的就是得到她的心,然後同意和他在一起。最終的目的便是為了……
“他就是為了我家的家業和財產!”貪婪從袖中取了一塊手帕,遮在臉前,似乎是在擦眼淚。她的語氣越發悲傷,帶著絲絲的哽咽,“他讓我去說服我爹爹,讓我爹爹同意他進我家。我以死相逼,爹爹終於同意了。他與我正式拜堂結親之後,便開始慢慢接手我家的家業。但他真正掌握了我家的家業之後,他便狠心將我一家全部趕了出來!最重要的是,他還娶了別的女人!”
“他這麽可以這樣對我!我為他做了那麽多,絕食,自盡,為了讓我爹爹讓步我什麽都做出來了!他卻這般狠心的騙我!”貪婪說到這裏,眼中仿佛要噴出火來一般,那股子怒氣倒也有些駭人。
若夕也不在意這些,冷冷的問了一句,“所以呢?你做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