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便是子時。千代涼原本並不打算睡覺的,但困意漸漸襲來,他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坐在椅子上的若夕也有點困,打了好幾個哈欠,卻沒有睡著,意識一直清醒著。
突然,外麵傳來砰的一聲,把二人立刻驚醒。
千代涼跳下床,快步湊近門邊,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聽著外麵的響動。若夕亦如此。可惜,過了很久,房間外卻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再無聲息。
若夕猶豫了一下,手放在門上,看了千代涼一眼,後者點點頭。她輕輕推開了門,雖然動作很輕緩,但還是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這聲音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若夕忍不住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小心翼翼的走出房間,看著房間外的小院子。
院子不大,和房間裏不一樣,沒有什麽裝飾,但唯獨中間有一顆已經落光了花瓣的桃樹,光禿禿的樹枝樹幹在月光下顯得無比清冽。
千代涼跟在她後麵走出來,原本暗含警惕的神色在看到那桃樹的一瞬間變成了詫異。若夕注意到他的異常,有些疑惑,輕聲問道,“怎麽了?”
他呆立了一會,從袖中拿出一張符文,伸手在上麵劃了幾筆之後,貼在了若夕右手手臂上。
咦?她一愣,隨即抬頭,看向千代涼所看的地方。
隻見那桃樹下,站著一個女子。她……就是扇舞。
隻不過,現在的她,身體好像是虛幻的,隻是一個淡淡的影子。她抬著頭,望著天空,不知在想什麽。
不知道為什麽,若夕腦海中忽的出現了這麽一副畫麵:扇舞站在一顆長滿了粉色花朵的桃樹下,一個麵帶笑容的男子溫柔的伸手取下落在她發上的桃花花瓣,場麵無比溫馨,洋溢著淡淡的幸福,讓人羨慕。
“你們果然不是常人,”扇舞開口,聲音甜美。她我微笑著,那美麗的笑容在月光下仿佛發著光,“居然可以看見我的真身……真是讓人驚訝呢。”
“為什麽?”千代涼皺著眉,“為什麽要成為怨靈?”
怨靈嗎?看來,扇舞是有怨啊……不過也是,誰能不怨?聽千代涼說,這扇妖和他父親是非常相愛的,結果千代家族的人竟然殺了她……若夕歎了口氣。發生這樣的事,不怨才怪吧?
“你以為,這是我希望的嗎?你以為,我想要這樣嗎?!”扇舞變得很激動,本就不真實的身體開始扭曲,趁的她的臉頰有些猙獰,“可是我怎能不怨?那些手持各種武器殺氣騰騰的除妖師闖進我家大肆破壞,我怎能不怨?他們毫不留情的殺死了我的哥哥,我怎能不怨?他們,他們……”說著說著,扇舞的聲音哽咽起來,語氣也充滿了怨念和哀傷。
若夕的心抽了一抽,很痛。
千代涼默默地看著扇舞,一語不發。
“他們殺死了我,我肚子裏的孩子……”此話一出,在場的人均是一驚。若夕倒是還好,可千代涼就不一樣了。畢竟他麵前的這個怨靈,是他父親的……愛人啊。雖然這樣說對他的母親不公平,但這是事實。不得不說,他的父親和母親,是根本沒有感情的。
不過是家族長輩的壓力太大,才會誕生出他和千代楓。若是沒有那麽多複雜的東西,可能,他的父親肯定不會多看母親一眼的吧?這便是聯姻的缺點啊……
“當時,他才不足三月……”扇舞說著,手輕輕撫上小腹,表情讓人動容,“我哥哥精通醫理,已經算出他會是個男孩。如果他當時來到了這個世界上,那該多好啊?可是……可是,他被那些除妖師殺死了!我的孩子……還沒有見過他的爹爹,就被殺死了……我的孩子……你讓我怎能不怨?”她捂住臉頰,若夕看到,一顆一顆晶瑩的淚珠順著她的指縫落下。
你讓我怎能不怨?若夕有點心疼這個可憐的女子。她有什麽錯?她隻不過是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而已,她有什麽錯?為什麽要給她一個家破人亡的結局?她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可千代涼比她更快,直接跑到了扇舞的麵前。他立了一會,然後俯下身,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這是幹什麽?若夕一愣。
“我,代表我的父親,和我的家族,給你道歉。”他的聲音在顫抖,帶著濃濃的歉意,聽起來很真誠,“傷害你和你的家人也是千代家族迫不得已的,畢竟那時候的家族隻有父親一個傳人,不得不重視,而他卻偏偏愛上了妖,這是萬萬不可以的。所以才對你們下了殺手。但是後來,父親他,不也聯合了妖屠殺了千代家族嗎?連我和弟弟也被他下了詛咒……所以,也算是扯平了吧?”
若夕無言的看著這一切。對於這段可悲的人妖之戀所產生的可悲後果,她不知該作何評論。她並沒有參與這件事,也沒有資格去對任何人評頭論足。隻是,在心裏覺得這些人都太可憐罷了。
一段情,卻換來兩個家族的滅亡。
“原來,你竟是他的孩子嗎?怪不得,怪不得我覺得你這麽眼熟……”扇舞第一次正眼看千代涼,“可就算是你道歉了,你們都悔過了,可是我的孩子和親人,都不會再回來了啊!我怨!我好怨啊!”她的聲音忽的變得很淒厲,聽起來毛骨悚然,巨大的能量波動一陣一陣散開。她抬頭望著天空,身體扭曲的更加厲害。千代涼一看,臉色大變。
“不可以!扇舞姑娘!萬萬不可啊!”他接連取出三張符文,快速的畫了幾道。符文立刻得了指令般的飛向扇舞,在她周圍築起三道瑩白色的透明牆,將她包圍在裏麵。若夕看的無比驚訝。
這就是陰陽師嗎?力量好像不比除妖師弱啊!
“我好怨!”被困住的扇舞似乎失了理智,若夕看到,她的發和指甲在瘋狂的生長,看起來非常駭人。她用力捶打牆,“讓我出去!我要報仇!報仇!”
千代涼一直在努力控製那三張符文,額間漸漸出現晶瑩的汗珠。若夕猶豫了一下,走上前,手輕輕撫上那牆,好像在安撫扇舞一般。
“扇舞姑娘,請安靜些聽我說幾句話可好?”
漆黑的夜色如墨,帶給人沉靜的心緒,可扇舞並沒有安靜下來,她雙手抱著頭,好像很痛苦的樣子,好像根本沒聽進若夕的話。
“其實呢,你沒有必要去怨,也沒有必要像現在這樣,成為怨靈……”“你是什麽意思?!你一句話就像否認我這些年來全部的努力嗎?!”扇舞怨恨的瞪著若夕,惱怒的打斷她。
“不,不對,扇舞姑娘,我沒有任何否認的意思,我隻是以我這個客觀的角度來評論一番罷了。”她淡淡的說著,語氣中真的沒有半點其他意思,扇舞望著她,漸漸的平靜了些。
千代涼詫異的盯著若夕。
“扇舞姑娘,我接下來說的話對你來說可能有點殘忍,但也請你認真的聽完好嗎?”她深吸了一口氣,“我認為,你作為一個如此美貌的扇妖,能夠被一個除妖師不管不顧的愛上已是大幸,何必要變成怨靈禍害人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