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鋼琴聲
任務地點不遠，就在花城的靈溪區，三人接下任務後立刻打車前往，在兩點半的時候抵達。
車子在一處獨棟花園小樓前停下。
來的路上伽羅修已經跟任務發布者通過電話，他們下車時，一個中年人急衝衝從樓裏跑出來。
看到三人一行時，馮彥明顯愣一下，大概是沒想到接任務的超凡者會這麽年輕。但他也知道能力不能僅憑外表判斷，就領著三人往裏走，邊說道：“沒想到你們這麽快到，我還以為這次會趕不上，要等下周了。”
伽羅修拉低帽簷：“正好在附近，確認是三點鍾發生異常嗎？”
“對，第一次出現的時候我沒注意，隻找到聲音是從鋼琴房傳出，第二次開始我特意記了時間。”馮彥說出自己已知道的信息，“等第三次，也就是上周確認後，我才去發布了這個任務。”
三人走進小樓，直奔二樓鋼琴室。
裏麵已經有一個人在了。
中年婦人坐在鋼琴旁邊，麵帶哀愁，就這麽愣愣看著鋼琴鍵方向，聽到有人進房間也沒反應，仿佛一具被掏空靈魂的空殼。
馮彥不忍心抹了把臉：“這是我的妻子，自從阿寶過世後就一直魂不守舍，你們拍你們的，不用在意我們。”
伽羅修看了眼牆上時鍾，距離三點還有十分鍾。
葉昭生靠近鋼琴，沒有打擾那位母親，手輕輕搭了一下琴蓋，又退回來：“裏麵一股特殊的氣。”
馮彥不懂氣是什麽，但不妨礙他激動：“是阿寶嗎？”
“應該是執念。”伽羅修收回外放的界力，“你可以把它理解為你女兒未完成的心願。”
馮彥一愣：“心願？”
小芳縮在葉昭生領子裏，看看馮彥，又看看坐在鋼琴前的女人，陽光從落地窗裏照進來，照得一室明亮，他忽然就不害怕了。
室內擺設溫馨可愛，到處都能看到女孩子喜歡的小玩意，這家人一定很愛她的女兒吧。
小芳跳到葉昭生肩頭，認真道：“阿寶小姐姐生前，有什麽遺憾嘰？”
馮彥看著小芳歪頭的樣子，思緒一飄，阿寶看到這樣的小機械人，一定會開心地跳起來吧。
距離下午三點很近了。
馮彥說起小女兒的事：“阿寶從出生就被檢查出患有罕見的基因病，就算經過醫療類超凡者治療，也被診斷為活不過16歲。但這孩子很堅強樂觀，從不跟我們抱怨什麽，反而經常反過來安慰我們……”
“8歲那年她說自己想學鋼琴，還總讓我們記錄下來，說等自己走了以後，我們可以看她影像，這樣我們就有了一個永遠青春可愛的女兒……”說著說著馮彥哽咽了，“年前她還說要自己創作一首曲子，在我妻子生日的時候送給她，沒想到阿寶卻先走了。”
葉昭生吸了吸鼻子，忍住淚目：“嗚嗚，太感人了。”
小芳小聲嗚咽：“阿寶小姐姐真是太溫柔了。”
從始至終隻有一個表情的伽羅修：“……”
三點到來，鋼琴聲準時響起。
在馮彥和他妻子周小涵眼中，隻看到黑白的琴鍵被按下，鋼琴前麵的座椅上空無一物。
歡樂跳脫的音樂回蕩在房間裏，無人自彈的鋼琴沒帶給人一點恐怖，反而有種淡淡的溫情流淌。
馮彥和周小涵同時陷入悲喜交加的情緒中，聽著音樂聲淚流滿麵。
葉昭生見到陽光照射下，座椅上顯現出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少女。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音樂隨著她落下指尖傾瀉出，下午明媚的陽光照在她身上，讓她全身包裹在無邊金色裏。
葉昭生看呆了：“這就是執念跟惡念的區別啊。”
尤其是在昨晚經過老虎機精事件，他直麵過沾染汙靈物惡意之後，感受更深。
伽羅修低低說了一句：“工作。”
“噢噢噢。”葉昭生連忙掰下靈器眼鏡相機，又吸了一下鼻子：“我一定把阿寶小姐姐拍得美美的。”
想到早上那張黑白顛倒的街景圖，伽羅修：“……”你還是正常發揮吧，太用力我怕雇主承受不住。
在葉昭生找角度拍照的時候，伽羅修拍了一下馮彥肩膀，將人從情緒中抽離出來：“彈琴聲會持續多久？”
馮彥身子一震，看了眼不遠處沉浸在音樂中的妻子，緩過神：“6分鍾左右。”
現在已經過去兩分鍾，伽羅修心道。為了不浪費時間，他直言：“需要我們幫你消除你鋼琴上的執念嗎？”
馮彥：“消，消除？”結巴道，“會對阿寶有影響嗎？”
伽羅修：“你應該知道，阿寶小姐已經去世了。”所以無論做什麽，都不會對她有影響。
馮彥沉默了好一會兒：“你們能看到阿寶嗎，在那裏彈琴的阿寶。”
“可以。”伽羅修從鋼琴前的軟凳上收回視線，“但那隻是一縷執念，而不是你們的女兒，促使執念生成的是遺憾，而並非他們想要以另一種形態留存世間。”
馮彥又是沉默，好半晌才啞著聲音道：“第一次出現音樂的那天，是阿寶去世後第二個月，那天是我妻子的生日，我和阿寶原本約定好，要在這個房間裏給我妻子一個驚喜，就是現在彈得這首曲子。”
伽羅修挑眉，執念的原因可能找到了。
正這時，葉昭生拍好照片，從包裏拿出打印機連接上信號，拍到的畫麵就這樣出現在顯示屏上。
伽羅修看過去，發現照片竟然意外拍得很不錯，神情抓拍相當到位。
屏幕上的少女被陽光環繞，一隻手微微抬起，另一隻手則按在琴鍵上，她的眼睛閉起，唇角輕揚，似乎很享受彈琴的過程。
伽羅修眯起眼，這就是葉昭生主觀感受到的執念的樣子？
照片一張張翻下去，足有十幾張，幾乎是記錄了少女彈琴過程中的每一個姿態。
馮彥抬頭看看空無一人，隻有琴鍵在動的鋼琴，低頭看著顯示屏上鮮活的少女，眼淚奪眶而出：“謝謝，謝你們。”
伽羅修蹲在打印機前，挑了一張最滿意的打印出來遞給馮彥：“你們既然知道她產生執念的原因，那麽接下來可以選擇完成她的遺願消除執念，或者這個彈琴聲會一直進行下去，直到執念自行消失。”
葉昭生想了想道：“從氣量來看，再彈三次鋼琴執念就會消失了。”
馮彥拿著手中相片，不住地抹眼淚：“我知道了，謝謝三位。”說完便不管三人，朝妻子走去。
中年男人走到女人身邊彎下腰，把相片遞給她看，似乎在說什麽。
葉昭生讓伽羅修把其他照片都打印出來。
伽羅修：“他們應該有決定了，你去盯著吧，”
中年婦人看著照片大哭，她想要俯身去擁抱坐在軟凳上自己卻看不見的女兒，無論伸幾次手摸到的都隻有虛無。
她的女兒，她再也看不到了。
音樂接近尾聲。
中年婦人終於捂著嘴巴道：“謝謝寶兒……禮物媽媽收到了，媽媽……”女人努力擠出一個含淚的微笑，“媽媽很喜歡。”
鋼琴前的少女按下最後一個音符，轉頭朝女人露出燦爛的微笑，身影緩緩消散。
房間裏的鋼琴聲停止，中年夫婦還沉浸在悲傷裏。
葉昭生拍得照片停留在少女最後一個絢爛笑容。
“留住珍貴的時刻，這大概就是我想成為攝影師的意義吧。”葉昭生盯著打印機顯示屏。
任務完成，告別中年夫婦，三人坐上回酒吧的車。
葉昭生仔細看手中的靈氣眼鏡相機，想到伽羅修最後打印出來的動態相片，忍不住驚歎道：“拍到的視頻畫麵也可以打印出來？”
少女彈琴的片段，微笑的片段，當以動圖形式還自帶音效印到相片上時，不僅中年夫婦，葉昭生也驚呆了。
拍個照咋還能玩出花樣來？？
伽羅修嘴角輕勾：“你還有的學呢。”
今天也是葉小昭同學長知識的一天！
由於這次接的是單人任務，不像之前團隊任務那樣必須正式成團後才能綁定手機接收信息，故而三人剛回到酒吧，葉昭生手機就收到了任務完成的短信，錢也打進來了。
“又有錢啦！”從出島兜裏隻有200佧貝，到半月入千萬，再到身負百億巨債，天知道葉昭生都經曆了什麽。
小芳嚴肅警告：“不要被一點蠅頭小利衝昏頭腦！榮譽市民！榮譽市民嘰！”
葉昭生：“來了來了，這就刷起來！免費公交，免費摩天輪我來啦！”
伽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