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別去打擾路微深
褚離已經自己真的不會哭。
從小到大,他感覺自己已經失去了流淚的能力。
因為他知道,哭解決不了任何事。
他想要媽媽抱著陪著入睡的時候,哭有用嗎?
他得了白血病,躺在私立醫院裡,對著冰涼的醫療器械和戴著口罩的醫護人員,害怕了,孤單了,哭有用嗎?
他一次一次的痛恨著自己的身世,又連死都無能為力的時候,哭有用嗎?
沒有用。
一點兒用都沒有。
可是,當路微深不再用那種暖暖的,疼愛的眼神看著他時……
當從未有過的恐慌和驚懼緊緊的包圍了他時……
當他覺得路微深也許再也不會要他時……
當那個對他來說,生疏的、陌生的字眼叫出口時,他的眼淚剎那間就落了下來。
路微深的身子一顫,腳步慢慢的停下,沒有回頭,背影卻那麼的悲傷。「媽!」褚離快速的跑過來緊緊的抱住了她,生怕她離開自己,再也不要自己,帶著哭腔不安的喊道,「對不起我瞞了你,可是我在你面前沒有辦法提厲封擎的名字,更沒辦法說你就是因為打掉了你自己的孩
子,我把我賠給你行不行?我照顧你一輩子,我保護你一輩子,我一點兒都不嫌你蠢,你不蠢,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媽媽。」
他晃著路微深的身體哀求,「你別扔下我!不要扔下我!」
路微深閉緊了眼。
淚水撲簌簌的落下。
她是沒有辦法接受,褚離和厲封擎的關係,更沒辦法接受她和褚離之間這種一想起來都感覺到疼痛的牽扯。
可是,這個孩子又有什麼錯。
他不過是自卑著,茫然著,恐懼著,自我保護著。
顧安歌走到了路微深的身邊,和褚離一前一後的抱住了她,「貓貓,別扔下我。」
路微深終於像崩潰了一般,如一個孩子一樣,委屈的嚎啕大哭起來。
……
夜晚。
路微深躺在酒店裡自己房間柔軟的大床上,身邊,是已經睡熟的褚離。
說是睡熟,可是他的手依然緊緊的抱著路微深的胳膊,生怕她離開。
路微深用空出的那隻手輕輕的撫摸著他的眉眼。
原來他是禇煒彤的孩子。
但是現在靜下心來,她能夠看到禇煒彤對他的態度,那麼的憎惡,恨不得這個世上再也沒有褚離這個人。
自己身上掉下的肉,為什麼會這麼狠心呢。
她當初懷上厲封擎的孩子,一開始也是在矛盾著痛苦著,可是後來,也是濃烈的不舍的。
孩子,是和媽媽連著血連著筋的啊。
路微深捧著他的小臉吻了吻他的額頭。
褚離緊皺的眉頭慢慢的舒緩了一些,唇角還染上了一些笑意。
路微深也忍不住的彎眉。
這個孩子,已經是她的了,他都叫她媽媽了,該有的手續也都有,誰也搶不走。
再說,她的骨髓還移植到他的身體里,也算是另一種骨血的牽絆吧。
「別怕,我永遠不會扔下你。」
路微深抱住了他。
褚離在他的懷裡緩緩的睜開眼睛,眼圈還是那麼的紅,也有晶瑩在橘暖的燈光下閃爍著。
這一次,是高興的,幸福的。
……
酒吧,隱蔽的一隅。
褚煒彤一杯一杯的喝著烈酒,髮絲凌亂,外搭也被她扔到了一邊,露出了性感的弔帶。
當第五杯酒入腹后,她約的人終於姍姍來遲。
禇煒彤看著顧安歌面無表情的在她對面坐下,冷笑中帶著一抹嘲弄,「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
顧安歌深沉的眼眸里是暴風雨之前的黑暗,他泛著幽冷的眸光睨著她。
褚煒彤是無法對視他這樣的眼神的,她緊張的移開了目光。
這個時候,這個男人,不是那個隱忍到不會反抗的顧家私生子,而是掌握著所有人生死大權的惡魔。
「老三,你為什麼這麼對我?你不是最寵著我慣著我的嗎?為什麼,要讓褚離來?為什麼讓他說出那些事?你知不知道……」
顧安歌薄唇瀰漫著似笑非笑的弧度,他拿出了一根香煙,點燃,放在口中,煙霧遮擋住了他凜冽的表情,語調很淡,「你碰到我的底線了!」
「你對我從來就沒有設過什麼底線!」褚煒彤受不了的低吼。
看得出來,她無法忍受從天上掉落在地上。「以前是沒有,」顧安歌彈了彈煙灰,顛倒眾生的貴公子模樣沉靜莫測,「那是因為我對什麼都無所謂,你想要什麼,我有的,就給你什麼,哪怕你演的再爛,我也把你扶上了影后的位置,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
說著,他停頓了一下,深邃的眼眸里有一種褚煒彤從未見過的溫柔,「現在我有貓貓了,她就是我的底線,只要碰到她,就什麼都不行。」
褚煒彤的心裡又酸又難受,她咬牙冷笑,「可是你也別忘了,昨天,是誰把自己的底線折磨的死去活來。」
顧安歌聞言,淡漠的臉龐透著一股子危險的戾氣。
「這件事,你,還有宋清妍,誰都別想逃得過。」
他的聲音冷酷如冰山。
禇煒彤心驚肉跳。
她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的事情,怎麼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被這個男人給料到了?
褚煒彤強穩著自己,「你不能把我算進去,我確實對和別人的親熱接觸很敏感,這你不是不知道。」
「沒有你的提醒,宋清妍會想到路微深嗎?你怎麼會猜不到我看到那一幕會發狂,讓我對她動了粗,不也在你的計劃之內?宋清妍知道厲封擎和路微深的關係嗎?」
褚煒彤已經緊張的冒冷汗了。
她自以為精確的解釋,就這麼被顧安歌給輕巧的推翻。
「動粗的是你自己,沒人逼你啊!」褚煒彤難掩驚慌的急聲道。
「是這樣沒錯,所以我的罪過我認,路微深那裡,我能豁出去一切的去補償,但是對於始作俑者,誰都別想得到好。」
顧安歌的眸子翻滾著狂風暴雨,陰暗的能滴出墨來。
禇煒彤快被他說的話嚇哭。顧安歌按滅了煙,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淡淡的看著她,「褚離做手術之前,你那麼的苦苦懇求我救他,甚至不惜威脅我,我以為虎毒不食子,你到底還是對他動了惻隱之心,原來並不是那樣,看過你今天
對他的反應,我才明白,原來你當時,只不過想要割斷我和路微深的糾纏,可惜,你低估了路微深對我的感情。」
他的眼睛里浮現起一絲驕傲。
「從今往後,不管褚離什麼樣,都和你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曾經,我說過我養他,以後,他就是我的兒子,你別想再得到他。」
禇煒彤失神的顫聲問,「是因為路微深領養了他,和他已經是母子關係了,所以,你們要組成一家是嗎?」
一家。
顧安歌的眼眸柔和了下來,「對。」
「老三,」禇煒彤譏諷的笑,「你是不是不記得了,如果有一天路微深知道你就是厲封擎,她還……」
「如果這件事是被你說出去的,那我一定會讓你付出慘痛的代價!」顧安歌的聲音冰冷的像是來自地獄的魔鬼。
禇煒彤害怕的瑟縮了一下。
她確實沒辦法說出去,這裡面的糾葛太多,忌諱的也太多了,她哪裡敢犯這個險?
禇煒彤情急之下,舊事重提,「你就這麼放棄我了嗎?你忘了我為了你,被那麼多骯髒的男人……」
她說不下去,捂著嘴哭了出來。
顧安歌深沉的眼底是一片內斂的沉靜,已經不被她的眼淚所干擾。「幾年前,我問你想要什麼的時候,你說想在娛樂圈闖出一番名堂,我對你的彌補,就是保你在這個圈子裡無虞,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你也謹記一點,不管你怎麼走,別去打擾路微深,不然,我給你什麼
,就能收回什麼。」
顧安歌離開了。
褚煒彤坐在卡座里,整個人像是失了魂魄一般。
顧安歌的話像是悶雷一樣的在他耳邊迴響著。
她無力的攀住了桌沿。
顧安歌不會對她像以前那樣百依百順了嗎?
為什麼。
為什麼她其實並不喜歡他,可還是覺得空虛,難以接受?
……
顧安歌從酒吧里出來后,冬夜裡的寒風吹進了他未系的衣領里。
冷的徹骨。
他剛剛對禇煒彤擲下了狠話。
但是,他的心裡,有一些不好受。
褚煒彤對他做的,並不只是那件和顧熠然有關的事。
他還隱約的記得,在他離開媽媽的那段時間裡,每晚噩夢,都是褚煒彤在他身邊陪著他,給他唱歌。
那歌聲,特別好聽。
驅走了他生命里的黑暗。
支撐著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這些對他來說,意義是不一樣的。
但是,他為了貓貓,把這些都捨棄了。
就像是心裡忽然缺失掉了好大一塊兒。
顧安歌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頭,也跟著疼了起來。
似乎有什麼東西要撞破他腦子裡的血管,衝出他的神經。
顧安歌疼的渾身都是虛汗,才咬牙把那疼痛給忍下去了。
他想見貓貓。
他想她了。
……
路微深一直沒有睡著。
睜著眼睛看著褚離安心的睡顏。
這時,門,忽然被輕輕的敲了兩下。路微深的心也跟著漏掉了兩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