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聖旨
楊素被楊廣救了，可地穴里的經歷讓他對楊廣的能力怕到了骨子裡，從心底開始擔心自己子孫後代的前途。
楊玄感是楊素的大兒子，小的的時候有些木訥，見過他的人都說他痴傻，只有楊素堅信他能成大器，總是幫他分辨說：這個孩子不痴獃，他只是不喜歡言語罷了。
感恩於慈父的愛護，楊玄感長大后對楊素的話言聽計從，從不多問是非曲直，在他的心目中父親的任何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都是對的，自己只要依命行事就可以了。
可是現在，他聽了楊素的話之後，心裡有了不一樣的感覺，他隱約覺得父親在跟自己交代後事。
「父親-——」楊玄感剛喊了一聲，便被楊素冷厲的眼神嚇了回去。
楊素瞟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心裡想的是什麼，我還沒那麼快死，只是想著自己歲數大了，提前給你們子孫鋪條路罷了。」
這個解釋倒還合理，楊玄感心裡雖然還是覺得有點怪異，卻沒再多問一句話。
楊素很滿意楊玄感的表現，他面色緩和了一些，笑著說道：「今日訴候傳信代州之危有所緩解，破敵之期指日可待。」
楊玄感知道父親不會無的放矢的跟自己說這些，他感略微想了一下之後，說道：「代州刺史李景跟朔州總管楊義臣都是善於用兵伐謀之人，堪稱一代名將，孩兒以後要多跟他們結交學習。」
聽了這話楊素的心情大好，暗道：我兒子就是比先皇的兒子聰明，一點就透，我們楊家傳承有望了！
想到這裡楊素臉上的笑容自然了許多：「李景和楊義臣確實是當世良將，我們大隋有這兩人把守北部重鎮，聖上可以高枕無憂了！」
楊素是有野心的，楊玄感一直都知道，此時聽他如此評價李景和楊義臣，他詫異了一下，旋即想到了什麼，眼神暗了暗。密語道：「父親，大隋江山有你一半的功勞，你不擔心聖上卸磨殺驢嗎？」
楊素嘴唇微動道：「擔心，所以讓你結交軍中將士，為我們楊家謀條後路。」
楊玄感終於想通自己剛才心裡的那絲詭異來自何處了。他瞭然地點了點頭，對楊素道：「孩兒請求父親准許孩兒去楊義臣麾下謀事。」
「你想結交楊義臣？」楊素瞭然道。
楊玄感點頭道：「是的，楊義臣乃當世良將也，將來如果聖上不仁，天下群雄憤兒雄起的話，他也許能助孩兒一臂之力，」
讓楊玄感跟楊義臣結交，這事楊素曾經想過。可把楊義臣爭取到自己陣營里來，這個心思他連念頭都不敢起。因為楊義臣是忠於楊家的，他連漢王楊涼的面子都不肯給，怎麼可能會為了一個外臣的示好就棄聖上而不顧呢？
楊素認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楊玄感卻信心十足。他密語道：「楊義臣從小被先皇收進宮裡養大，他對先皇的感情非一般人所能比，所以他會誓死為先皇看守住大隋這片土地，新帝若是勤政愛民倒還好說，一旦出現暴戾無仁的厲政，第一個站出來質疑聖上的很可能就是他。」
這話有一定的說服力。楊素點了點頭，哈哈大笑道：「吾兒心智過人，你能想到這一層，實為不易。好，為父明日便派你去代州援助楊義臣——」
第二日，一早，煬帝派來的信使到了蒲州城。
信使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大聲喊道：「越國公楊素聽旨！」
楊玄感跪在楊素的身後，稍微抬了抬頭，眼神瞟向楊素。
楊素低垂著頭，站在信使面前寒暄，一個眼鋒都沒有給他。
楊玄感微微皺了皺眉，他從小在楊素身邊長大，新帝楊廣如何從一名謹言慎行的皇子走到今天這一步，他們楊家起了多大的作用，他心裡清清楚楚，所以他對皇權少了分敬畏，多了分野心。接旨的時候你指望他誠惶誠恐那是不可能的了。
腦子裡想著心事，精神上便有點恍惚，沒聽到自己身邊的父親喊他去準備桌案香燭迎旨。
皇上信使面前如此失態，這讓楊素大怒，大喝了一聲：「楊玄感——！」
「孩兒在！」楊玄感慌忙應聲道。
「速去準備桌案香燭，準備迎旨！」楊素大聲重複道。
「是——」
擺好桌案香燭，楊素率眾撩袍跪倒在香案前。
楊玄感跪在楊素的身後，心裡暗想：「剛攻下蒲州城沒多久，聖上便派人前來宣旨，這是要給父親加官進爵嗎？可是父親如今身兼數職，已經位居人臣了，還有什麼爵位可加的呢？」
楊玄感胡思亂想之際，楊素卻在誠惶誠恐，生怕新帝楊廣給他來個誅滅九族之罪，用他的死來應對漢王楊涼的「誅楊素，清君側」的口號。
他心裡默默念道：「聖上，我楊素自認為對得起你們楊家，也為你做了很多見不得人的事，這聖旨若是合了我心意倒也罷了，若是想卸磨殺驢，我楊素少不得對不住你了——」
信使不知道楊素和楊玄感心裡想了些什麼，他手裡捧著聖旨，大聲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聖旨開頭將楊素著實誇讚了一番，聽到開頭那幾句話，楊素的心放下了大半，楊玄感的心裡也抑制不住地驚喜，他以為楊廣會給他父親封王，那樣的話自己以後就是世襲王爺了。
可惜的是這個驚喜沒持續多長時間，聖旨的本意便露了出來：煬帝詔楊素回京。
聽到這個消息，楊素的心再一次提了起來：「他想過楊廣會對自己示恩，也想過可能會對自己不利，卻從沒想過他會把自己召回京去。」
楊素心裡暗暗思量道：「蒲州城對抗楊涼的戰役剛剛取得了勝利，各地將領也已經到位，正值用人之際，聖上為什麼要把我召回京去？是了，聖上怕被世人詬病卸磨殺驢，想把我雪藏起來，等朝廷培養出新人的時候，再沒人記起我的時候，再向我下手。」
楊素越想越害怕，覺得楊廣的手段不可謂不毒也。
聖旨宣讀完畢，楊素靜默許久，半晌沒有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