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未雨
漢王的身體狀況，陳太醫每天都會仔細檢查一遍，對他一直昏迷不醒的原因也進行了孜孜不倦的求解，卻總也找不到解決的辦法，想不明白。
原因想不明白，卻不能說透。
陳太醫苦笑道：「王妃娘娘，王爺這次被打了頭，身上又留了太多的血，再過三天若是還不醒的話，情況可能不太妙——」
聽了這話，豆盧氏的身子猛地一抖，臉色煞白。
她神情恍惚道：「只有三天時間了嗎？」
有些話豆盧氏說得，陳太醫卻不敢附和，他苦笑道：「王爺這次傷得實是在太重，若是沒有奇迹發生的話，恐怕-——」
『恐怕』什麼陳太醫沒有說透，可豆盧氏不是傻瓜，她立刻腦補了一下王爺薨天消息傳出之後的後果。
半晌，豆盧氏沉聲問道：「如果張榜求醫的話，有多大希望？」
太醫都有一份傲氣，也不希望別人過來砸了自己的飯碗，他小心進言道：「王妃，現在并州城本來就人心渙散，王爺身受重傷的事情更不宜張揚，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去很容易引起軍中嘩變，到時就難以收場了。」
這話說得很有道理。
豆盧氏沉默了許久，沒再說話，她才慢慢走出南陌大殿，轉頭吩咐道：「去把楊顥叫過來，本宮有話跟他說。」
楊顥是豆盧氏的獨生兒子，現在也是他唯一的依靠。
豆盧氏派人去喚他的時候，他正在院子里給貼身丫頭綠櫻描眉。
「母親叫我過去有急事嗎？」楊顥，一手捏著綠櫻的下頜，仔細描眉，一邊詢問道。
傳話的下人毫不知情：「命令是王妃讓福管家下達的，只說要見世子爺，沒說有什麼事情。」
「想來王妃又想安排世子爺去軍中巡營了吧。」綠櫻嘟著嘴，不高興這時候有人過來打擾她的好事。
漢王楊涼被囚禁在長安之後，王妃豆盧氏害怕軍中出現變故，時常安排楊顥帶人下去巡營，為的是讓他熟悉一下軍務，跟各位將領溝通感情。
楊顥想了一下，自己確實已經有小半個月沒下軍營了。
他答應一聲道：「好，我知道了，一會兒我就去給母親請安。」
王妃豆盧氏心裡有事，坐卧不寧，楊顥不緊不慢幫綠櫻畫好了眼線，描好了眉，又溫存一番之後才想起王妃那邊還有召喚。
千呼萬喚之後，楊顥終於走進了王妃豆盧氏等候多時的水榭。
「母親，不知喚孩兒過來所為何事？」楊顥躬身行禮道。
「怎麼這麼久才過來，你做什麼去了？」豆盧氏心裡正憋著一肚子的火，看到楊顥就沒好氣。
「碰到些許小事耽誤了。」楊顥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其實王妃豆盧氏心裡早已知道楊顥遲遲不到的原因，她微微閉了閉眼睛，勉強把心頭的火氣壓下去：「今日若是你父王去了，你待如何？」
「去了？去哪裡了？」楊顥一時聽沒明白豆盧氏的語意。
「為娘說的是——說的是，若是你父王一病不起，你該怎麼辦好？」說著說著豆盧氏的眼眶開始發紅，強忍著的淚水開始大滴大滴地滴落下來。
「母親這是何意？難道父王病了不成？」楊顥的腦子開始發懵。
父王會死這件事楊顥一直沒有想過，心裡一直以為頭頂上的天有父王母親頂著永遠不會塌。
聽到王妃豆盧氏說父王會一病不起，他的臉色一白，仔細看了看豆盧氏的表情，沒放過她臉上一丁點變化。
「難道說父王被聖上處死了嗎？」楊顥被自己心中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禁不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雙唇抖動不停，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父王-——真的出事了-——」
豆盧氏面色僵硬，悲痛欲絕，微微點了點頭。
楊顥的表現讓她很不滿意，但兒子再不好也是自己生的。
豆盧氏等楊顥的心情稍微平靜一點之後說道：「母親知道之前我安排你去軍中巡營，你心裡有意見，但你好好想想，若是不跟軍中打好關係不熟悉軍中事務，一旦你父王出事，你有能力統領軍中各部嗎？」
楊顥羞愧地低下了頭。
豆盧氏重重嘆了口氣：「兒啊，自從你父王被煬帝圈禁之後，咱們并州各部人心惶惶，你若再不挑頭出來穩定軍心，軍權勢必會讓你二弟，三弟分了去，將來一旦出現各部割據的局面，咱們漢王府的基業就將毀於一旦了。」
豆盧氏這話說得有點誇張，楊涼的子嗣不少，成材的也有幾個，沒有了楊顥，別人也有能力統領各部，只是豆盧氏的勢力會被削弱罷了。
想到將來自己可能會在別人的手下討生活，楊顥的雙眼微微眯了眯，射出一道寒光：「并州是漢王的天下，沒有了父王還有我，任何人都別想把它從我的手裡奪去。」
說完，楊顥在水榭里來回走了幾圈。半晌，他抬頭看向豆盧氏：「母親，父王到底出了什麼事？」
豆盧氏看到楊顥這幅模樣心裡的氣早消了，她嘆了口氣道：「你父王早在幾天前就已經逃回并州來了，路上吃了許多的苦，身體受了重傷，現在昏迷不醒。」
「能不能帶我去見見父王？」楊顥想親眼確認一下楊涼的身體狀況。
王妃豆盧氏對自己的兒子沒有隱瞞，她點頭道：「為了避免人多口雜，我命人把他安排在了南陌殿中，陳太醫負責診治，你若是想見的話，一會兒我帶你去見見他。」
進了南陌大殿，看到裡面擦眼抹淚的美人嬪妃們，楊顥微微一怔，心裡暗暗佩服豆盧氏的果斷，若是沒有她的當機立斷，此時自己和那些弟弟們肯定已經鬧上了天。
楊顥沒跟任何一個嬪妃美人打招呼，便進了漢王楊涼的病房。這一舉動讓劉側妃的心裡生出了一絲恐慌：「楊濤不知道怎麼樣了，王妃母子將我們這些知情人圈禁在這裡不會是想趁著王爺昏迷搶班奪權吧。」
彤美人的心也噗通噗通跳個停：「我的浩兒還那麼小，王爺若是就這麼去了，我們孤兒寡母的可怎麼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