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救命之恩
張春堂當時只有二十多歲,年輕氣盛,一聽說是盜取日本人的商會,便一口應下。
李景生見張春堂答應,自然是高興得不得了。
沒過多久,兩個人便選了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悄悄潛入了日清貿易商會。
多了一個幫手,自然大不相同。
張春堂根本沒費勁就打開了當時號稱最先進的密碼鎖,可當兩個人打開日清商會倉庫的大門之後,兩個人徹底傻眼了。
迎入眼帘的根本就不是貨物,而是密密麻麻的各式槍支和成箱的彈藥。
原來日清貿易商會根本就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商會,而是日軍高層偷偷派遣的軍事間諜。
兩個人來之前根本就沒有準備,本來以為裡面是金銀細軟和值錢貨物,沒成想卻是成堆的槍支彈藥。
這些槍支彈藥倒是也能賣錢,但是奈何兩個人根本搬不走!只能看著這些東西乾瞪眼。
這時候就看出專業與業餘之間的差距!
張春堂本以為既然搬不走就回去算了。但是李景生可不這麼想,抱著賊不走空的心態,又去日清貿易商會老闆藤原一郎的屋裡溜達了一圈,最後從屋裡順出了那塊「西鐵城」的老懷錶。
李景生將懷錶送給了張春堂,並說了一段話。
李景生說:春堂,咱倆今天做的是義舉,這塊懷錶便是鑒證,今天我將它送給你,只要日後你們張家有需要我燕子李三的地方,只管拿著懷錶找我,我一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張春談收下了懷錶,也記住了李景生的這段話。
本以為這件事告一段落,沒想到李景生仍然是賊心不死。
沒過幾天,李景生又悄悄找到張春堂,這次商量的事還是日清貿易商會,不同的是此次不偷別的,專偷槍支彈藥。
張春堂有些猶豫,因為槍支彈藥太過沉重,即使得手也不好運出去。
不過李景生倒是信心滿滿,跟他說了句:山人自有妙計!
張春堂見李景生如此自信,以為他肯定有什麼好主意,便答應下來。
結果當天夜裡,張春堂就傻眼了。
只見李景生從遠處趕了兩輛大馬車,停在了日清貿易商會的院牆外,原來李景生所謂的妙計,就是將偷來的軍火用這兩輛馬車運出去。
張春堂聽完這不靠譜的計劃之後,頓時就不幹了,心說這計劃跟直接趕車進去往外拉有什麼區別?不過是一個走牆,一個走,真當日本人是瞎子?
但是架不住李景生的一頓苦勸,最終張春堂牙一咬心一橫,他奶奶的,干這一票!
可是他倆哪裡知道,藤原一郎回到住處之後,就發現了懷錶被盜,隨後便暗中加派了人手,這一次他倆直接鑽進了日本人設好的圈套之中。
果然,兩個人剛剛翻過院牆,就被埋伏在四周的日本人發現。
燕子李三的名號自然不是吹的,一見行跡敗露,趕忙拉著張春堂翻上了院牆。
張春堂只是一個開鎖匠人,根本沒做過賊,上一次根本沒人發現,所以做的得心應手,這一次行跡敗露,心裏面早就慌了,慌忙之下跳下院牆,沒成想竟然崴了腳。
李景生一把背起張春堂,就開始往衚衕裡面跑。
若是李景生自己,憑藉著高超的輕功,自然逃得掉。
但是此時背著張春堂,什麼樣的輕功也施展不了,眼看著後面的日本人就要追上,李景生眼珠一轉,計上心頭!
他將張春堂藏在了一大戶人家門前石獅子的後面,自己則跑去引開後面的追兵。
張春堂藏在石獅子的後面,剛剛鬆了口氣,卻聽見衚衕的另一頭傳來日本人的聲音。
張春堂聽著聲音越來越近,眼睛一閉,心說完了,被抓住之後,不死也得脫層皮。
就在這時,身後人家的大門突然打開,從裡面走出一男子,張春堂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長相,就被男子拽進了院子,隨後大門關閉。
進了院子,張春堂借著燈光看清楚院落布局,不由得大吃一驚,這戶人家的主人即使不是皇親國戚,也肯定是王公大臣。
張春堂猜的不錯,救他的這個人正是愛新覺羅·載濤,曾經大清朝的鐘郡王,末代皇帝溥儀的親叔叔,也就是那伯伯的親爺爺。
此時的載濤雖然不再是皇親國戚,卻被國民政府聘為國難議會議員,在軍政兩界擁有著巨大能量。
原本載濤正準備休息,卻聽見外面聲音大作,仔細聽聽,說的居然是日語,隨即開門準備看看外面的情況,不曾想一眼便看到石獅子後面藏著的張春堂。
載濤對日本人向來沒有好印象,他深知日本人的野心,所以見到張春堂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救下。
日本人追著追著,發現人沒了,抬頭一看,發現是鍾郡王府,幾經猶豫,還是沒敢敲門,只好作罷。
此時日本人雖早已為侵華做準備,但是還不敢大張旗鼓,對於當時的軍政要員,也是能拉攏盡量拉攏,所以才沒敢去鍾郡王府裡面搜查。
張春堂在日本人走後,「噗通」一聲跪倒在載濤身前,磕了三個響頭。
同時掏出燕子李三送的西鐵城懷錶,遞給了載濤,併當場立下誓言:如果日後有事相求,只要拿出這塊懷錶,張家人一定肝腦塗地,傾力相助!
老人講完故事,我明顯看到渾濁的雙眼含著眼淚。畢竟已過百歲,激動情緒引起老人一陣乾咳。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到訪似乎是老人期盼許久的,因為我來時帶著謎團,走時帶走的卻是遺憾,老人的遺憾。
「真把自己當成劉關張了?」我在路虎車的後排小聲嘟囔。
此時我一直後悔將寶盒留在老人家中,並答應三天之後來取。
「真他娘的缺心眼,誰能見財不起意?」我心想。
我絞盡腦汁用最惡毒的言語攻擊自己,試圖嘲諷自己做的傻事。
張春堂老人的故事讓我想起《三國演義》中的劉關張,一諾千金,生死相托。
「別傻了,誰他娘的還通道義?不看看什麼世道!」
我三十年的閱歷和經驗試圖擊垮我內心最後一道信仰,但是老人的眼淚讓我守住了僅剩的防線。
不通道義,我卻被道義養大。
我爹若沒道義,那伯伯早就葬身狼口;
那伯伯若沒道義,我早就餓死街頭;
我若沒道義,陸光離早就進了丐幫,雖然憑藉他的身手可能會做丐幫幫主。
事實狠狠的嘲諷了我的世故,讓我認清在世上還有必須尊敬的東西,這東西叫做承諾!
逐年提升的人均教育水平讓國人變得聰明,但是聰明不是不信守承諾的理由。
翻開書本,表面上看去都是仁義道德,實際上背面只寫四個字——功名利祿。
還記得高中班主任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只有讀書才能有出息,有出息才能做人上人!
人上人?
靠讀書?
我看著車窗外的世界勾起一絲笑意,心中突然冒出一句話:英雄多出屠狗輩,負心總是讀書人。
讀書沒錯,但千萬別指望出息!
帶著功利心做事,重點不是「做事」而是「功利」。
所有的書本裝進肚子經過「功利心」分解消化,「仁義道德」全部變成排泄物排出體內,「功名利祿」成為養分滋養全身,最後作用形成「男盜女娼」隨著身體的氣體排出,混入充斥著PM2.5的空氣當中,不顯山不露水怡然自得。
物質征服的不是本心,是貪念。
真正的人上人是如老人般一諾百年,以至於讓我感到自慚形穢。
我躺在酒店的床上,腦子裡將老人講的事情重新梳理,結合自己的一些猜想,得出了以下結論:
首先,我爹留給我的盒子就是天禧寶盒。
理由很充分,這世上只有一把九宮連環鎖,就是當年張家先祖張鴻寶做的那把,后經張譬佑改動裝進天禧寶盒之中給慈禧做了壽禮。
其次,寶盒被打開過。
其中的自毀機關肯定是後來裝進去的,盒蓋以及鑰匙上的篆體字都是之後一併刻上的,如此說來可以推斷,盒子裡面的絲織品一定藏著秘密,而且極為保密,換句話說寧可毀掉都不讓外人得到。
什麼樣的秘密值得如此珍藏?我有些想不通。
最後,從老人的嘴裡得知天禧寶盒最終隨著慈禧葬入定陵,而如今卻成了我的家傳之寶。
假如老人口中的傅姓男子真如我所猜測,那麼似乎只有一種合理解釋。
這種解釋就是——我的太爺爺是個盜墓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