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艱難抉擇
「咚咚咚——」
廚房裡,喬莫伊麻利地切著菜,今天莫澤睿居然主動說要吃她做的飯菜,她當然要施展腳拳,狠狠抓緊他的胃,還要讓他瞧瞧他的老婆有多了不起,簡直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完美無雙!
「喬莫伊,你臉皮能再厚點嗎?」聽著她毫不客氣地自吹自擂,莫澤睿頭皮一陣發麻,順手撈起了一個辣椒丟過去,她殘忍地讓莫莫守在廚房門口、強迫他幹活就算了,還要說這些話來折磨他的耳朵和神經,他到底給自己招惹了一個什麼
神仙回來?
「能。」
不料,喬莫伊扭過頭來,看著他非常認真地答了他一個字。反正難得莫澤睿說他今天不想上班,要和她混一天日子,她若不趕緊抓住時機好好折磨他,那簡直是有負上天!
「你——」
「汪汪——」
他剛想過去擰她兩下,莫莫就沖了進來,很威風地沖他狂吠起來。
「喬莫伊,你若不把它弄出去,你別怪我手辣。」
莫澤睿黑了臉,連退好幾步,一直退到了桌子後面,怒氣沖沖地吼著。自從這莫莫進了門,張媽帶著一眾人等不時在院中喊幾聲:
「莫莫,來吃骨頭!」
還讓不讓他在這個家裡呆下去?
還讓不讓他抬頭挺胸繼續做人?
現在居然過份到利用莫莫來強迫他在這裡洗菜!
「沒見著外面起風了?老趙正在給他把窩裡墊厚一點,你就大人有大量,別和一個孩子計較,而且我已經給它打了針,每天都有洗澡,你放心,你要是又過敏了,我會救你的。」
喬莫伊拈了一小塊兒炒肉一丟,莫莫敏捷地撲了起來,咬住了肉,樂滋滋地到一邊去吃了。
「你瞧,它很好相處的,快出去,別讓你小爸爸過敏了,會剁了你的嘴巴的。」
喬莫伊用腳把莫莫扒出去,又笑嘻嘻地回來繼續去切菜,莫澤睿黑了臉,心裡鬱悶糾結到極點,如果今天莫莫再害他過敏,他一定把這叫莫莫的東西變成一鍋叫莫莫的湯!
「喂!喬莫伊,你死定了!」
他洗完了辣椒,回頭一看,只見莫莫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溜進來了,這一回,居然咬著他一隻皮鞋在啃!
「臭莫莫,你怎麼這麼好吃,連皮鞋也吃,你也不怕得香港嘴!」
喬莫伊一見就惱了,好吃的狗她見過,好吃到像莫莫這樣的真是絕無僅有啊!
「喬莫伊,你才有香港嘴!」
莫澤睿黑了臉,丟了洗菜的水盆,氣沖沖地往外去了。
「小氣巴拉,我又沒罵你。」喬莫伊看著在地上滾動的不鏽鋼盆子,大聲回了一句。他怎麼連這也生氣,而且居然和狗生氣,他那麼有錢,再買一隻鞋就好了,人家李亞軍還給鄭清歌買豪宅呢,市值一個億啊!聽說人家現在還監管了
李亞軍所有的資產,可憐女瞬間翻身做富豪。
「莫澤睿,你家有沒有隱性的精神病遺傳史?」
她伸出頭去大喊了一聲。
「喬莫伊,你找死?」
他一聲斷喝,喬莫伊立刻縮回了脖子,乖乖繼續去切菜。
「阿嚏!」
突然,外面傳來了他的噴嚏聲,一個接著一個,驚天動地的,喬莫伊心裡咯噔一下,不會是好的不靈,壞的靈,他真的又過敏了吧?
「莫澤睿。」
她連忙把莫莫轟出了廚房,讓人牽到後院去,自己快步往樓上跑去,房間里,他的噴嚏一聲接一聲,接著浴室里的水聲就響起來了。
「喂,你要不要緊啊?」
喬莫伊敲著門,焦急地問道,裡面除了水聲,再沒別的聲音。
「莫澤睿。」
喬莫伊連忙推開了門,沖了進去,浴缸里,莫澤睿正安靜地躺著,一動不動。喬莫伊快步過去,蹲下,輕搖起他的肩膀來:
「喂,你怎麼了?你說話啊——喂,完了,張媽——」
喬莫伊扭頭就開始喊了起來。
「喊什麼喊。」
莫澤睿這才睜開了眼睛,不耐煩地說道,不小心又有狗毛沾在身上,癢死了。
「哪裡不舒服啊?」
喬莫伊這時才害怕起來,手伸進了水裡,在他的胸前亂摸著。
「還往下一點。」
莫澤睿微眯了眼睛,低低地說道。
「哪裡?」
喬莫伊依言往下。
「往下。」
莫澤睿低笑起來。
「流氓。」
喬莫伊臉頓時漲紅,像碰到烙鐵一般,燙得她手指一抖,忙不迭地縮了回來。
「喬莫伊,你不知道我會過敏的嗎?你還讓它在家裡亂竄!」
莫澤睿坐起來,幸好沒起疹子,洗一洗感覺好多了。
「對不起,我看你和它在一起好幾回也沒事,我想你們兩個可以混熟一些。」
喬莫伊主動拿起了毛巾給他擦起了背,說真的,剛剛嚇到她了,她再也不敢放莫莫進來亂跑了,可是她真的很想他和她的一切都能融洽,包括老媽,包括莫莫。
「可是你沒起疹子,大白天洗什麼澡?快起來,還要去醫院送飯。」
擦完了背,喬莫伊把毛巾丟到他身上,大男人讓狗蹭一下就洗澡,也不嫌害臊。可是,莫澤睿當真頂著水花嘩啦啦地就站了起來,喬莫伊沒來得及轉身,就被他一把拉進了懷裡。
「喬莫伊,你越來越膽大,居然敢教訓我。」
莫澤睿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掐住了她的下巴,拉長了臉。
「哎呀,兩個活祖宗,你們怎麼不關門?阿彌陀佛,這下要長針眼了。」
喬莫伊還沒來得及回嘴,突然張媽的聲音咋咋呼乎地從浴室門口傳了進來,兩個人猛地一抖,只聽浴室的門被啪地一聲用力碰上。
「喬莫伊,你為什麼不關門?還有,你喊她們上來幹什麼!」
莫澤睿黑了臉,鬆開了她,扯過了浴巾就包住了自己。喬莫伊也漲紅了臉,不滿地說道:
「我怎麼知道你是在裝病,你在上面哼哼嘰嘰,我當然以為你病了,當然要喊張媽了。」
「你還敢強辭奪理!」
莫澤睿惱火地瞪了她一眼,可是喬莫伊也懊惱啊,老公讓人給看了,張媽你一定沒看清吧?剛剛他們的姿勢,應該是她擋住了他某些重要的部位吧?
「別說了,你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給人觀摩了。」
喬莫伊說歸說,卻十分沮喪,她的莫澤睿怎麼能反覆讓人圍觀呢?算了,揩把油下去繼續做飯吧。伸手,在他結實的胸膛上狠狠摸了一把,笑著說道:
「相公,快快洗乾淨下來吃飯。」
說完,兔子一樣溜了,剩下莫澤睿黑著臉,抓著毛巾狠狠地往門外丟來。
病房外。喬莫伊停下了腳步,從脖子上拉出了那條金鏈子,取下鑽戒戴在了手指上,然後轉過了身看向莫澤睿,他來醫院一向是這表情,不咸不淡,不喜不怒,不太搭理白若蘭。喬莫伊嘆了一口氣,雙手捧住了他
的臉,小聲說道:
「尊貴的女婿同志,來,跟我念,茄子——別板著臉,求你了。」
莫澤睿眉角微微一挑,推開了她的手,把她扳了個一百八十度,沉聲說道:
「進去。」
他能接受白若蘭就可以了,別指望他像其他的女婿一樣去討好丈母娘,喬莫伊完全可以死了這條心。喬莫伊無奈地勾住了他的手指,不願意臉上帶點笑容,手牽手也好,媽媽看著也會高興。
門推開,莫天瀚正彎著腰給白若蘭喂水喝,莫澤睿的雙瞳里滑過一絲不悅,他母親在世時,可沒有享受過一天這樣的待遇。
「是澤睿和伊伊來了。」
白若蘭一眼看到他們二人,臉上頓時有了笑容。莫澤睿很久沒來看過白若蘭來了,看到小兩口一起牽手進來,白若蘭心裡高興極了。
「今天我做的飯,媽,你是知道我的手藝的,可是莫澤睿居然說不好吃。」
喬莫伊向莫天瀚打了招呼,快步走過去,擰開了保溫筒,把湯倒到小碗里,一面用小勺吹著,一面笑著說道。
「那你就多練練,多做小睿喜歡吃的菜啊。」
白若蘭微笑著說道,目光落到了她的手指上,這枚戒指倒是惹眼,看樣子小妮子把莫澤睿拿下了。
「我才不要伺侯他。」喬莫伊笑著看向莫澤睿,他只面無表情地坐到了沙發上,喬莫伊嘴巴要笑抽筋了,他卻連一個笑容都懶得配合一下,臭男人!喬莫伊瞪了他一眼,轉身看向了莫天瀚,這些天他簡直已經住在這裡了,弄得
她這做女兒的都感到不好意思,自己天天喝喝玩樂,讓長輩天天在這裡操勞。
莫天瀚微微一笑,扶著白若蘭坐起來,又接過了喬莫伊手裡的碗,溫和地說道:
「讓我來吧。」
「爸,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喬莫伊在床頭坐下來,看著他喂媽媽喝湯。嘎吱,身後門響,扭頭一看,莫澤睿已經去陽台吸煙了,喬莫伊沖著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臭男人這麼記仇,回去再給他上上思想教育課,讓他知道丈母娘是不
能得罪的。
白若蘭和莫天瀚卻是相視一笑,莫澤睿到底對白若蘭如何,從他一直在主動交納醫藥費上就知道了,不用強迫他在臉上表現出來。
「莫先生,這是昨天的費用詳單。」護士小姐敲門進來,把單據放到桌上,喬莫伊拿起來看著,媽媽在這裡住了快兩個月了,所用的昂貴的進口葯、從外地請來的教授、單獨的病房還有特護,治療費用高得嚇人,前前後後已經六十多萬,如
果不是在這個家裡,她想都不敢想現在她和媽媽已經到了什麼樣的困境。
「唔——」
突然,白若蘭開始劇烈嘔吐了起來,她已經開始接受化療,這兩天一直吃什麼吐什麼。
「媽,你扶著我的手。」
喬莫伊連忙蹲下去,一手托著她的頭,一手輕撫著她的背,焦急地說道。白若蘭吐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這才緩和了一些,靠在莫天瀚的懷裡喘氣,休息了好一陣子,她才輕聲說道:
「伊伊,我要吃食堂的地瓜粥。」
「我去買。」
喬莫伊連忙扶她躺下,拿了保溫飯盒,匆匆出去。
「天瀚,你去問一下醫生,為什麼我會吐這麼厲害。」
白若蘭又對莫天瀚說道,莫天瀚給她蓋好了被子,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澤睿。」
白若蘭偏過了頭,看著陽台的方向,盡量大聲喚道。
莫澤睿走了進來,微鎖著眉看著白若蘭,低聲問道:
「什麼事?」
「能不能幫我倒杯水?」白若蘭虛弱地說道,女婿的一杯水,她絕對有資格喝,何況喝了今天的這一杯,還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她的身體情況,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若不是有遺傳的糖尿病,她還有信心支撐下去,可是因為糖
尿病併發症的關係,她的抵抗力比其他的病人要差,她之所苦苦支撐,就是因為放心不下伊伊,今天看到他們並肩進來。
莫澤睿倒了杯白開水過來,白若蘭掙扎了兩下,卻沒力氣掙起身子,莫澤睿只好彎腰扶住了她的背,一用力,這才感覺到白若蘭簡直輕得難以想像。
「謝謝。」
白若蘭就著他的手喝了兩口水,這才舒了口氣,小聲說道:「我把他們支出去,就是想和你說,我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上回你沒有當面答應我照顧伊伊,可是今天我想讓你給我這個承諾,我過去再錯,再對不起你們這個家,伊伊沒錯,你和她相處了這麼長時間,我想你應該也了解這個孩子,她固執、脾氣急躁,有時候也不講道理,喜歡不分青紅皂白髮脾氣,可是她也善良、孝順,她會是個好妻子,澤睿,你可不可以答應我,我不在了之後,好好照顧她,不要讓
別人欺負她。」
「好好治病。」
莫澤睿扶她躺下,沉聲說道。他相信莫天瀚也清楚白若蘭的身體情況,所以才天天守在醫院中,現在看來只有喬莫伊被蒙在鼓裡。
「澤睿,請你答應我。」
白若蘭枯瘦的手指扣住了他的手腕,語氣也急促了起來,原本明媚的眼中灰濛濛的,糖尿病併發症,讓她的眼睛也不太好使了。
「知道了。」
莫澤睿輕輕地扳開了她的手指,沉聲說道。
「還有,我想出院,不要再浪費錢了,我知道我的情況已經很糟糕,化療也很痛苦,我實在忍受不了,你爸爸狠不下心,你就替你爸作一次主,讓我爽快一點地去吧。」
白若蘭聽到他這樣說,面上的表情又柔和了一些,休息了一會兒又小聲說道。莫澤睿擰了下眉,沉默不語。
「小睿,答應我,讓我痛快地活幾天,讓我去看看醫院外面的世界。」
白若蘭又懇求起來,莫澤睿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轉身往外走去。
「小睿。」
門打開的時候,白若蘭又喚了一聲,莫澤睿轉過身來,只聽到白若蘭又說道:
「對不起,我真的從未想過要傷害你的母親,還有,請不要告訴伊伊我的情況。」莫澤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關門,快步出去。白若蘭輕輕地閉上了眼睛,已知時日無多,她唯一的牽挂就是伊伊,她現在能為她做的,還有什麼呢?只有讓她少傷心幾天罷了。只要莫澤睿真心守護伊伊,
她便心滿意足,安心離開這個世界。她這一生,曾經纏綿熱烈地愛過,曾經痛苦萬分的哭過,曾經美麗無比過,也曾經落魄流浪過,她擁有過她極愛的男人,和極愛她的男人,她擁有過乖巧孝順的女兒,她擁有過幸福的家,還擁有現在的莫
天瀚。
她這一生,因為了伊伊,很快樂。因為有了莫天瀚,很滿足。她輕輕地閉著眼睛,唇角有一絲笑意,她希望走的時候也是這樣微笑著的。
「媽,醫生說是化療的作用,別人也是這樣吐,他會給你加點葯,等做完這段時間化療就會好一些的,你不要擔心。」
喬莫伊又是一溜小跑回來了,推開門,輕握著白若蘭的手說道。
「我沒事,別大驚小怪。」
白若蘭睜開了眼睛,微笑著看著女兒,愛情真是件奇妙的事情,當年小小的乖女兒現在已經有小女人的嬌態了,她就是自己生命的延續啊,她緊緊地握住了喬莫伊的手,輕聲說道:
「你啊,以後不要太倔了,有時候該讓步的時候就要讓步,婚姻是兩個的事,他的脾氣我也看得出來,什麼都是悶在心裡,你多多體貼他就好了。」
「不會吧,難道他還跟你告狀?我哪裡有倔了,我溫柔似水貌美如花,他是撿到寶了才對!」
喬莫伊環視了一下四周,莫澤睿不在病房裡。
「就你嘴貧!」
白若蘭輕輕搖頭,又閉上了眼睛。
「媽,你瞧見我的戒指沒?粉鑽哦。」
喬莫伊把手指伸過去獻寶,白若蘭睜開眼睛看了看,點頭,小聲說:
「看到啦,你還說他撿到寶,你撿了個寶才對,若不是我給你嚴格把關,你會找到買粉鑽的男人?下輩子記得還來做我的女兒!」哦,神啊,老媽你這都可以把功勞攬自己身上去?喬莫伊輕笑起來,拖來了椅子,就坐到了病床邊上,母女兩個人手輕拉著,陽光從窗口撲進來,暖暖地灑在二人的臉上。莫天瀚推門的手縮了回去,白若蘭現在的情況一天不如一天,可是又不願意讓女兒知道了難過,所以便要求他嚴格保密,還逼著他聯合醫生向喬莫伊編出了她正在康復的謊言。現在,就讓她們母女多呆一會兒吧,誰知道,這樣的相守還
剩下多少時光呢?莫天瀚的心突然就揪痛了起來,他轉身走到了樓道口的休息區,扶著牆慢慢地坐到了長椅上,年輕的時光一幕幕地湧進腦中,如果當年自己再強硬一點,堅持要和白若蘭組成家庭,是不是這一切都會改變
?
「喏。」
一支煙遞到了他的面前,他側臉,兒子正靜靜地看著他。
「她要求停止化療。」
莫澤睿在他身邊坐下來,低聲說道。
「她說過很多次了。」莫天瀚無奈地說道,她的病情再三反覆,癌細胞再度開始擴散,正在進行的化療也很痛苦,他在一邊看著,也不知如何是好,到底是尊重她的意思,讓她痛快一點的離開,還是鼓勵她繼續忍受痛苦撐下去
。
「我想徵求一下伊伊的意見。」
他沉思了一會兒,低聲說道。
「不用了,我決定尊重白若蘭的決定,停止化療。」莫澤睿撣了撣煙灰,目光堅定,他剛才去問過醫生有關白若蘭的病情,並且和北京的金教授通了電話,教授說,她的糖尿病併發症已經摧毀了她的免疫系統,化療對她來說太痛苦,而且即使是繼續化療,
最多也拖不過兩個月。如果是這樣,不如現在讓她去享受一下陽光,再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何必每天呆在冰冷的,充滿了藥水味的病房裡呢?
「不行。」
莫天瀚猛地站了起來,要讓他放棄對白若蘭的治療,他做不到!
「你想看她一直到最後一天,都要在化療的折磨和極度痛苦中度過?」
莫澤睿抬頭,平靜地問道。
「那也不行。」莫天瀚的臉色灰敗極了,他和她重逢才這麼短的時光,還沒開始享受幸福,他還有很多打算,他年輕的時候就曾答應過她,要帶她去拉薩朝聖,去雪山看天池,還要去很多地方……現在他連一個承諾都沒有
實現,他不可以放棄!
「我給你訂機票,你帶她去走走。」
莫澤睿卻不再勸說他,直接就說道。
「小睿,我知道你心裡對她還有怨氣,可是這是我的事,你沒權利作主!」
莫天瀚有些不悅起來,他心裡還在掙扎,他還不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可是他又不能說莫澤睿的決定完全是錯誤的,白若蘭現在每一天過得有多痛苦他看得見,她每一分鐘都在疼痛,他的心也跟著受煎熬。
「就這麼定了,從明天開始停止化療,過幾天出院。」莫澤睿卻只輕擰了下眉,淡淡地說道,莫天瀚一向有些優柔寡斷,他卻不同,決定的事,只要分清利弊,就會立即執行,如果換成是他,他也不會把生命的最後時光都用在讓自己痛苦的事情之上,而且,
在這種事情的決斷上,喬莫伊會和莫天瀚一樣,會在放棄和繼續上面痛苦掙扎,他不想看到大家都這樣,這個壞人就由他一個人做。果然,莫天瀚一聽便勃然大怒,揮手就是一巴掌用力地打向了莫澤睿,因為情急,打得很重,他的臉上頓時有了五個指印,脆響過後,莫天瀚不由得楞住,從小到大,他還從未打過莫澤睿,而剛剛,他不
過是把積攢在心裡的鬱結都發泄在莫澤睿身上罷了。
莫澤睿沉默了幾分鐘,站起來,沒再看莫天瀚,轉身就往樓下走去。莫天瀚頹然地坐到了椅子上,痛苦地用手錘打起自己的腦袋來。
「爸,澤睿呢——你是不是不舒服,頭痛嗎?」
喬莫伊找了出來,見他正在敲打自己的腦袋,連忙走了過去,輕聲問道。
「可能是昨天沒睡好。」
莫天瀚抬起頭來,擠出了一絲笑容。
「這些天你太辛苦了,從今晚起,還是讓我來照顧媽媽吧。」
喬莫伊歉疚地說道,雖然是莫天瀚堅持,可是她也太不合格了,晚上陪護的事本來就應該是她來做才對。
「不用了。」
莫天瀚搖頭,晚上白若蘭根本沒辦法入睡,她渾身都痛,他只能隨時給她輕撫按摩,陪她講話讓她分心,伊伊只要在這裡過夜就會發現他們的秘密。
「您都守了這麼久了,輪也該輪到我了。」
喬莫伊連忙說道。
「我想和你媽媽在一起,一刻也不想分開,你就成全我吧。」
莫天瀚深吸了口氣,還能有多少日子呢?白若蘭不想讓女兒跟著痛苦,他能為她做的事,也僅僅是這一件了。
「可是——」
喬莫伊還想說,莫天瀚就打斷了她的話,輕拍了一下她的手背說道:
「好啦,你的任務是早點給你媽媽生個孫兒出來,讓她更有信心。」喬莫伊尷尬地扭開了頭,她也想生啊,可是前幾回亂吃了事後葯,現在例假都有些紊亂,上個月就推遲了好些天,她又想到了那個叫莫澤睿爸爸的小女孩,突然間,她就想抱抱那個小女孩了,會不會沾點
兒靈氣,懷上一個寶寶?
「其實你媽媽早就給孫子孫女取好名字了。」
莫天瀚突然呵呵笑了起來,喬莫伊毫不驚訝,白若蘭絕對做得出這樣的事,她也笑起來,小聲問道:
「是什麼?」
「如果是女兒,就叫小兔,如果是兒子,就叫牛牛。」
「為什麼?」
喬莫伊笑不出來,為什麼她的女兒要叫小兔,兒子要叫牛牛,這麼土氣啊?莫小兔,莫牛牛?拜託,這是小名吧。
「她說,戶口本上就要這樣寫。」
莫天瀚笑出了聲,喬莫伊表情古怪,完全和白若蘭形容的一樣。
「切,你們自己去生個小兔子和牛牛。」
喬莫伊站了起來,毫不客氣地說道,到時候老師一點名,她閨女兒子還不得被別人笑掉大牙?
「我去問我媽,好好討教一下。」
她腳步輕快,不多會兒,病房裡就響起了她氣急敗壞的聲音:
「不行,我的孩子我作主,不能讓你亂取名字!」
「你是我的,你的孩子也是我的,你們全是我的,當然是我作主。」白若蘭的聲音雖然很小,可是很有氣勢,莫天瀚站在門外,從門上的小窗看過去,白若蘭努力地笑著,雖然已經失去了光華,可是,看在他的眼中,還是那樣的惹人憐愛,他的若蘭,真的不能再留她在這
個世界陪他了嗎?
白若蘭的目光看了過來,二人只隔著玻璃,卻似隔了一個世界的光年,遙遠得——就像看著三十年前的他和她。
莫天瀚決定了,決定白若蘭的決定,停止化療,帶她出去走走,去看藍的天,碧的水,去聽柔的風,輕的歌,他要和她牽著手,在觀海長廊上漫步,要陪她去看電影,陪她買菜,陪她買漂亮的衣服——
原來,還可以做這麼多的事!
他微笑起來,推開了門,大步走了進去。
若蘭,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最後一分一秒,我會緊擁著你,不會讓你害怕孤單。
吃掉甜甜的你。
「出院?」喬莫伊驚訝地看著在前的二人,莫澤睿開除了她,所以她這幾天每天都來,從早上八點半到晚上十點半,這麼長的時間裡,為什麼沒人告訴她白若蘭可以出院?她還沒找到合適的中醫,還有,莫澤睿把白
若蘭的資料傳給美國的專家,還沒有回話呢!
「開什麼玩笑?誰做的決定?我不同意!」
莫天瀚和白若蘭對望了一眼,手緊握在了一起,白若蘭又拉住了喬莫伊的手,輕聲說道:
「醫生說我的病情好多了,而且化療也太痛苦,我和你爸爸商量過了,決定還是選擇保守治療,所以繼續呆在這裡也沒意思,背都睡痛了,不如回家住幾天。」
「那怎麼行?你現在都沒有康復,我反對,不能出院!」
喬莫伊一口拒絕,又看著莫天瀚說道:
「爸,你不會真的同意嗎?你沒看到媽媽還很虛弱?這種情況出院了要有什麼事怎麼辦?問過北京的金教授了嗎?」
「我哪裡有虛弱,我骨頭裡都很強壯!」
白若蘭扶著莫天瀚的手,強撐著要下床走路給喬莫伊看。
「媽!」
喬莫伊連忙扶住了她,她實在不懂為什麼白若蘭突然說要出院,難道真的好得這麼快?她認真地打量著白若蘭的神色,精神倒是好了些,可是還是這樣黃黃瘦瘦啊。
「其實也不是出院,就是回家住幾天,我想給你媽媽轉院到碧山療養院去,那裡的環境要好一些。」
莫天瀚沉吟了一下,低聲說道。
喬莫伊輕擰起眉來,碧山療養院她倒是聽說過,那裡依山傍水,空氣清新,確實是休養身體的好地方,可是畢竟媽媽的身體情況不同,那裡的醫療條件跟得上嗎?
「你放心吧,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我在這裡呆得快發霉了,再不出去我的身上會長出綠豆芽來!」
白若蘭一面說,一面示意莫天瀚扶自己起來,見她堅持要下床,喬莫伊連忙推了輪椅過來,和莫天瀚一起扶她坐下,不滿地責備道:
「就算是出院,為什麼昨天不告訴我?今天突然給我來個通知命令?」
「好啦,我也是昨晚才和你爸商量的,我實在在這裡呆不下去了,你聞聞我的頭髮,都是藥水味兒了,你就讓我回去開心幾天吧。」白若蘭的語氣有些嬌嗔,倒不像是媽媽對女兒說話,像是女兒在對媽媽撒嬌。這語氣讓人很難再責怪她,喬莫伊只好去收拾東西,莫天瀚則用梳子給白若蘭梳著掉了一半的頭髮,乾枯、毫無光澤的髮絲纏
在梳子上,他悄悄地扯下來,攥在了手心,不讓白若蘭和喬莫伊看到。
白若蘭享受著莫天瀚的溫柔,抬頭看向門外的陽光,一連幾天天氣都是這樣的好,秋陽高照的,讓人看了就心情舒暢。這已經是她停止化療第三天了,喬莫伊每天白天都來,晚上莫天瀚就借口要過二人世界,堅持一個人陪護,所以喬莫伊永遠看不到白若蘭晚上無法入眠的痛苦模樣。這三天來,她嘗試著強迫自己多喝點湯
水清粥,白天強迫自己多睡一會兒,精神倒比前幾日好了一些。或者,心裡明確了自己要做的事,她反而精神變得清爽些了吧。
總之,去他媽的化療——白若蘭在心裡罵了一句,唇角揚起了微笑,她要最後的日子裡,每一天都和丈夫、女兒、女婿一起在笑聲里度過。
「對了,小睿說今天公園有露天電影,訂了票,我們四個人一起去,是什麼博物館什麼夜,聽說很不錯。」
莫天瀚把毯子蓋在她的腿上,掖緊了,再把大衣披在她的身上,溫和地說道。
「露天?會凍死人的,他專愛干這種不討好的事。」
喬莫伊卻不領情,小聲嘟囔著。
「哦,他說是汽車影院,我們自己開車去,你放心,到時候開暖氣就好了。」
莫天瀚握住了白若蘭的手,他們年輕的時候經常會跑去公園看露天電影,不管多冷多熱,他們都樂此不疲,在人群里悄悄地握著手,或者,悄悄地接吻。
「哦,市長大人,市長夫人,你們兩個可不可以這樣肉麻?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看著他們二人深情款款,脈脈相望的樣子,喬莫伊縮了縮脖子,摸著自己的手臂大聲說道。
「呵呵,這孩子。」
莫天瀚笑起來,推著白若蘭往外走去,讓喬莫伊一個人大包小包地拎著走在後面。
「你們折磨童工,我要投訴,我要抗議。」
喬莫伊手臂上掛了幾個,背上背了一個,嘰嘰喳喳地跟了上來。可是前面那兩個人像是聽不到一樣,只顧著竊竊低語,根本不理她。
莫澤睿在底下等他們,見到喬莫伊掛著大小的包包,像鴕鳥一樣模樣,連忙過去接了過來,喬莫伊喘著氣,靠在車門上,瞪著正抱白若蘭上車的莫天瀚說道:
「果然世間只有老公好啊。」
白若蘭的目光投過來,狠狠地罵道:
「死丫頭,這麼多話,皮癢了?」
「嘖嘖,白女士,請溫柔一點,別嚇跑了男人。」
喬莫伊看著白若蘭,不客氣地譏笑起她來,聽著她母女兩個鬥嘴,莫天瀚只是低笑,這樣多好,能聽到若蘭的笑聲,而不是每天愁眉苦臉。
「謝謝你,小睿。」
他輕拍了下莫澤睿的肩,低聲說道,莫澤睿看了他一眼,沒出聲,轉身上了自己的車,父子兩個各自載著自己的太太往醫院外駛去。在飯店吃了飯,又給白若蘭買了新衣服和顏色鮮艷的帽子圍巾,把她裹得嚴嚴實實,然後一家人又往公園趕去看七點半的電影《博物館奇妙夜》。公園裡已經停了不少的車,碩大的熒屏立在前方,父子二
人各自找好了位置停好車。
莫澤睿把座椅調到了舒適的角度,收音機調到了指定的頻率,人往後一靠,便閉上了眼睛休息起來。
「喂,你是看電影還是來睡覺啊?」
喬莫伊推了推他,小聲問道。
「睡覺。」
他回答乾脆。
「那,你知不知道我媽要出院的事?」
喬莫伊俯過身去,伸手拉起了他的眼皮,不悅地問道,不會是大家全知道,只瞞著她一個人吧?還有沒有瞞她其他的事?
「知道。」
果然,他回答得更乾脆,這幾天他又聯絡了幾個這方面的專家,國內的國外的,得到的回復基本一致,康復不可能,離開只是早晚問題。
「你說實話,她的病到底怎麼樣?會不會好?」
喬莫伊急了,從知道白若蘭要出院到現在為止,她一直在忍,她想不通為什麼出院這種事要瞞著她。
「你看看那邊。」
莫澤睿放下了車窗,指了指莫天瀚停車的位置,喬莫伊看了過去,只見白若蘭依在莫天瀚的懷裡,莫天瀚正溫柔地輕撫著她的頭髮。
「醫院好,還是現在好?」
莫澤睿沉聲問道。
「我只要知道她身體好不好!」
喬莫伊卻反問道。
莫澤睿擰起眉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
「會好。」
「真的?」
喬莫伊狐疑地反問道。
「有力氣接吻,當然會好。」
莫澤睿瞟了一眼那邊,淡淡地說道,喬莫伊下意識地扭頭一看,兩個人真的在接吻。
「少兒不宜,莫澤睿你怎麼這麼厚臉皮啊,你偷看你爸親嘴。」
喬莫伊立刻捂著眼睛小聲指責道。
莫澤睿嗤笑了起來,他俯過身來,正從透過指縫繼續盯著那邊看的喬莫伊連忙回過頭來,小聲說道:
「你又冷笑什麼?別整天思想不健康。」
喬莫伊臉漲紅起來,她只是在觀察老媽是不是真的精神煥發,可他一定是腦袋裡充滿了不健康的雜念!
「我思想不健康?」
莫澤睿伸手關上了車窗,這種場合,多的是情侶躲在車裡接吻的,真以為是兩個人一起來聽著電影的聲音睡大覺?
「讓我看看你思想有多健康。」
他把她拽進了懷裡,揪著她的耳朵,低低地說道。
「我品德高尚,拾金不昩——愛好美男!」喬莫伊伸手輕撫著他的下巴,今天她才知道老媽所有的治療費用基本全是這男人交的,莫天瀚雖然也繼承了不少遺產,可是他不太擅長理財,錢以前一直交給前任太太打理,前任太太去世之後,這錢一直
在她娘家人手中,他因為覺得愧對前太太,所以一直沒有要回來,反而是莫澤睿一直很有經濟頭腦,家裡一切開支全是他在支持。
「喬小姐思想果然健康。」
莫澤睿揉著她的頭髮,低笑了起來。
「我們走吧。」
喬莫伊扭頭看向了那邊,莫天瀚和白若蘭緊緊地依偎著,前方大屏幕上的光映在天空,半弦月靜浮,如此美好的時光,就讓他們獨享。
「去哪裡?」
莫澤睿把車倒了出來,沉聲問道。
「嗯——找個地方吃美男。」
喬莫伊吃吃笑了起來,說得大膽極了。
「紙老虎。」
莫澤睿又譏笑起她來,如果開了燈,連看他的勇氣都沒有,此時不過就圖個嘴巴快活。
「不許笑。」
喬莫伊一怒,扳著他的腦袋就親了過去,他微眯了下眼睛,她的臉就紅了起來,乾脆伸手蒙住了他的眼睛,唇瓣笨拙地貼在他的唇上。
「笨,這麼多次都學不會。」他低聲說著,手按住了她的後腦勺,舌尖迅速鑽進了她的唇間,她下意識地掙扎想脫,可卻被他按得結實,他越吻越深,靈活而壞壞的舌尖在她的嘴裡左右侵襲,迫得她的小舌尖無處躲藏,被他捉了個正
著。
「會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慢慢鬆開了她,舌尖還意猶未盡地在她的唇上輕抵了一下,才懶懶地問道。
「不會。」
喬莫伊心中輕嘆,臭男人到底練過多少回,才有這樣的吻技?
叮叮——
手機響起來,他塞了藍牙,只聽那邊的人急切地說道:「睿少,找到那個動手腳的人了,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