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看不見的敵人（14）
耳邊是劇烈的悲鳴聲，不同於以往聽到的任何一種的哭泣聲，此次的每一聲都要引起人靈魂深處的顫栗。
我雙目脹痛，可能是睡得太久的緣故，手臂睡得酸脹，睡前的記憶慢慢複蘇，體內的激素疾速飆升，我猛地坐起身子，環顧四周。
眼前還有許多黑色的光點在環繞，手掌輕拍腦袋讓自己迅速清醒。
耳邊不僅有急促的哭聲，還有一群和尚敲著木魚念經的聲音。
這些奇怪的聲音就像是一盆冷水，對著我當頭淋下，我不禁抖了一激靈，立馬就清醒了。
我是什麽時候到客廳來的？
顯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不久之前還是清新雅致的客廳，如今完全變了一番模樣，房梁與大門上掛滿白布，大廳的正中央整齊的放著幾個花圈，最惹眼的恐怕就是那口深色的棺材，一堆人圍在棺材旁。
我一溜煙的從地上爬起，無措的望著他們，怎麽回事？不過是睡了一覺，怎麽就大變樣了。
不會是寧婉出事了吧？
可在人群之中看到那張熟悉的麵龐的時候，我愣了下。
寧婉穿著黑色紗裙麵無表情的跪在棺材旁，那麽棺材中的人是誰？
我趕緊湊過去往棺材中看去。
念夏緊閉雙目，臉色帶著死人才有的青色，嘴角有未消去的瘀血，雙手規矩的放在腹部，靜靜的躺在棺材裏，不大不小的木板隔絕兩個世界。
外頭喧囂，裏頭寂靜。
之前聽到的哭聲，便是從周圍哭倒一片的丫鬟婆婆口中傳出來的，與和尚們念的經文夾雜在一起，聽起來讓人覺得瘮得慌。
我不敢置信，昨天還活蹦亂跳，愛笑愛哭的小姑娘就成了一具冰涼的屍體。昨天，她可是親口也寧婉說，無論如何，都會陪在她的身邊，這才多久，當初的誓言就不做數了嗎？
那寧婉……我偷偷的瞥了眼寧婉。
她挺直脊背，麵容無悲無喜，一身整潔的黑色衣裙，把她襯得更加的白皙，卻是比昨日瘦削了許多。
眼中毫無一點光亮。
有婆子從外頭進來，連滾帶爬，在吵鬧的環境之中，沒有引起什麽人的注意。
倒是嚴肅的二管家冷嗬一聲，“王嬸，你這般慌慌張張的像什麽樣子！衝撞了師父們該怎麽辦？”
王嬸弓著身子，謹小慎微，膽顫心驚的說道，“回二管家的話，門外有人要尋小姐。”
二管家聽到竟然在這個節骨眼上有人要來尋小姐……寧府這幾日閉門不見客，是誰這麽的不識時務……
“趕走便是，以後這種事情就不要進來打擾了。”二管家背著手，嚴肅的說道。
王嬸拽緊腰上圍著的圍裙，始終不離開。
二管家咦了一聲，“你怎麽還沒有走……難道要我親自送你出去？”
王嬸立馬搖頭，瞥了眼不遠處的小姐，“外頭的人說，如果見不到小姐，便不走了。”
“到底是誰能夠讓你這麽害怕，我們寧家的人還沒有怕過誰！”二管家額頭青筋暴起，雖說他平常的呈現出來的臉色不大好看，像是十分的不好相處，但大多時候，他是個嘴硬心軟的人。
寧家的老爺夫人走得早……留下寧婉一個孤女。
他與大管家念著當初老爺的情把小姐拉扯大，他們幾乎是看著小姐長大的。
小姐的性格寬厚，從不把他們當下人，而是當作自己的親人。
念夏那小丫頭，古靈精怪的，很是會討小姐開心。本以為這麽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沒有什麽心思，卻沒想到她比誰都不能夠忍受寧婉受一絲半點的委屈。
王嬸“噗通”一聲跪下去，不敢抬頭看二管家，大管家聽到響聲，踱步到兩聲麵前，深歎了口氣，“有什麽事，等法事做完再說，你們應該不想念夏走得不安心。”
二管家臉色鐵青，瞪了王嬸一眼，不再說話。
二管家在寧府，那是出了名的嚴厲，門外的人她不敢隨便得罪，二管家更是不敢開罪。
大管家的到來簡直是她的救命稻草。
“大管家，門外有人要求見小姐，說是……如果小姐不見他們的話，他們就堵在門口不走了。”
大管家往門外看去，門口站了幾個人，卻看不清是誰。他衝著王嬸擺了下手，“讓他們走吧，我們正在辦事，沒有空搭理他們，有什麽事，過幾日再說。”
王嬸再次偷偷的看了寧婉兩眼，為難的說道，“在門口的不是別人，是宋家公子。”
“什麽！宋少爺來了？哎呀你這是，怎麽不早點說，趕緊把人請進來，還愣著幹什麽？”
宋致遠從英國回來了，算是這一段時間以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宋致遠與寧婉兩人，從小便定了娃娃親，寧婉的父母先後仙去，宋家便把寧婉當作自己的孩子來養，隔三差五的送東西來，或者是把小寧婉接去自己家中常住。
他們兩人年紀相仿，性情相投，即使沒有這娃娃親的約定，他們青梅竹馬，很快會陷入愛河。
兩人溫存了一段時間，可好景不長，宋致遠需要去英國完成學業，寧婉便在S市等著。
宋致遠離開的時候便說，他回來之時，便是娶寧婉之日。
大管家與王嬸的對話，寧婉顯然是聽見了。
她抬了抬頭，暗淡無光的眼睛終於有了點活力，如果……宋致遠回來的時間早一些該有多好？
希望現在也不會太晚。
寧婉偏頭，輕柔的撫摸著念夏的棺材，語氣中有難以察覺的歡快，“小夏，真可惜，我出嫁的時候，你不在我的身邊。”
王嬸的神情並不輕鬆，磕磕絆絆的說道，“宋少爺沒來，來的是宋老爺，還有他的第九房姨太太。”
這個宋老爺聽說以前也是個修道之人，不知道為何，又突然跑了回來，說是要鬧革，命。
亂世出英雄，他在亂世憑借著自己的膽量，賺了第一桶金，賺了個盆滿缽滿，都說修道之人應該要戒色，可他偏偏反其道而行，姨太太就十幾個了。
不過這個宋夫人也是個有手段的，從來不計較他的那幾房姨太太，不過，不能夠給宋家留一個孩子。
所以這麽多年，宋家就隻有宋致遠這麽一個男孩子，疼愛的不得了。
大管家狐疑道，“宋老爺怎麽自己一個人來了，竟然還帶了他的姨太太？”
若是以往，有寧婉在的地方，宋老爺後宮那些的鶯鶯燕燕必須要讓道，不能衝撞了未來的宋家夫人。
王嬸低著頭，微微的搖了搖頭，小聲道，“不知道……”
其實她剛才在門外，多少能夠從他們對話中聽到一點消息，不過她不是很確定，也不敢再他們麵前貿貿然的說出來，萬一是她理解錯了，影響了兩家的和氣，那她可是大罪過了。
“那還等著什麽，趕緊把宋老爺迎進來呀。”大管家說話，舌頭差點打結。
他就知道，宋家的人是不會對小姐坐視不理的。小姐出了這麽大的事，他們一定會第一時間站出來。
恰好此時，和尚們做法告一段落，大管家便讓王嬸引他們去偏殿休息。
大管家整理好自己的著裝，自己去門口把宋老爺接進來，剛跨出去一步，被二管家攔了下來。
他低聲說道，“宋老爺來，不會是什麽好事。”
大管家瞪大雙眼，指著二管家，半天說不出話來，“宋老爺是誰？是我們小姐的幹爹，怎麽會沒有好事？你以後莫要再說胡話了。”
二管家拽著大管家的手，“我們寧府最近接二連三的出事，這個時候，其他幾個家族本與我們交好的，都當縮頭烏龜躲起來了，獨獨他宋家來了，而且還是挑念夏做法事的時候來，什麽原因？”
大管家想從他手中把手掙脫出來，掙脫了半天，紋絲不動，“是什麽原因，出去門下便知道了。宋老爺難得來一次，可千萬不要怠慢了。”
二管家鬆開手，任由著大管家離去，望著他的背影出神，宋家真的是來幫助寧家的嗎？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出現在門口。
寧婉抬頭，在見到熟悉的那張麵容時，瞬間紅了眼眶。
宋老爺長相粗獷，把他身邊妖嬈的九姨太襯托的更加嬌小玲瓏。
宋老爺信步上前，拉著寧婉的手，把她從地上扶起來，“小婉，讓你受委屈了。”
寧婉低頭咬牙，一個勁的搖頭，“宋伯伯……”
宋老爺目光閃爍了下，輕拍她的後背，把她往沙發上引，“怎麽弄成這副模樣，趕緊坐下來休息會兒。”
寧婉就像是找到救星一般，宋老爺說什麽，她都乖巧的聽著。
大管家在一旁看得十分的欣慰。
“今天宋伯母怎麽沒有來？”寧婉天真的望著宋老爺，匆匆瞥了眼在宋老爺身邊的九姨太，宋老爺的年紀幾乎可以做他九姨太的爸了。
可這畢竟是人家的家事，輪不到她來詬病。
“她啊，說是身體不舒服，就沒有來了。”宋老爺尷尬的笑了笑。“不過啊，她有幾句話想要我帶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