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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頂罪

  天色漸沉,鳳綰衣坐著馬車緩緩駛離花府。


  花無涯口中所說的這些事,遠超出她的預料,雖說吃驚,但此事對她,對鸞煌利大於弊。


  「呵,夜臨風,你算計半生,到頭來,不也落了個眾叛親離的下場么?」她挑開車簾,冷笑著遠眺坐落在晚霞中的巍峨宮闈,低聲喃喃道。


  原路返回仁康宮,與紅纓調換過身份,她又問了問離宮的這些時辰里,宮中有無異常。


  「聽宮女說,夜臨風本想來此,在半道上,被太醫院的太醫叫走了。」南楓穿著太監服躬身立在鳳綰衣左側,輕聲回答道。


  「太醫?」又是鳳卿卿那兒鬧了什麼幺蛾子嗎?

  鳳綰衣暗暗猜測道,白日那道禁足令她早有所耳聞,以鳳卿卿的性子,定是不願就此罷休的,那人最會做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事。


  「差人去打聽一下。」


  「是。」南楓乖乖領命。


  他剛走,鳳綰衣就宣稱乏了,在宮女的伺候下和衣上塌,待到宮內無人時,方才將衣襟里藏好的詔書取了出來。


  手指輕撫過夜鸞煌的名字,秀眉微微擰緊。


  她已命春風苑在暗中傳播夜臨風非皇室血脈的風聲,可僅是傳言尚不足以令宗親、百官信服,可若是將詔書當作證據,連鸞煌的身份也會曝光,對他並無好處。


  要是請夜弘天出面指證夜臨風,以他對小皇子的看重,和對鸞煌的忌憚,他肯定會陽奉陰違。


  直至南楓再度回殿,鳳綰衣仍未想出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大小姐,您在想什麼?」怎的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


  「你回來啦?」鳳綰衣收好詔書,藏在了玉枕下,然後把心中的想法講給他聽。


  這世上,她信得過的人不多,南楓便是其中之一。


  「要不小姐偽造一份證據?花將軍是知情者,老爺也是,有他們兩人出面作證,肯定能說服眾人。」


  「偽造證據?」鳳綰衣眼眸大亮,「我竟鑽了死胡同,虧得有你提醒。」


  南楓臉上微褐,有些不好意思:「幫小姐排憂解難是屬下的分內事。」


  「不過,你這法子用不得。」花無涯對夜氏仇恨深重,難保哪天不會生出和林家一樣的心思來,而鳳鴻澤更不用說了。


  「那小姐想怎麼做?」南楓不解地問道。


  她勾起一抹神秘的笑,道:「山人自有妙計,對了,太醫院那邊發生了何事?」


  「有一名太醫舉證,狀告鳳卿卿的侍女欲賄賂他,向小姐下毒。」提及這事,南楓的臉色冷了許多。


  「哦?」鳳綰衣微微一驚,遂又釋然了,「她還真是不知死活啊。」


  若沒猜錯,鳳卿卿此舉因是在得知她小產後,臨時起意的。


  鳳綰衣悠然坐在軟塌上,含笑問道:「她打算怎麼對付我?」


  「那名太醫聲稱,翡翠以百金,要他毒害小姐,迫使小姐此生無孕。」南楓冷哼一聲,「這女人死性不改,小姐幾次三番給她活路,她竟還敢對小姐下手,小姐這回可不能輕易繞了她。」


  「無孕?」鳳綰衣腦海中驀地閃過墨兒身死的畫面,上揚的唇角漸漸展平,「夜臨風怎麼說?」


  「他已去了箐竹宮,至於消息,屬下暫未查探到。」


  「這事在宮裡傳開了?」鳳綰衣復又再問,雙眸冷若寒譚,透著一股戾氣。


  南楓垂下腦袋,悶聲應道:「是,宮中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擺駕箐竹宮。」這次,她要絕了鳳卿卿翻身之念。


  鳳綰衣特地換上件皇后品級的華貴長裙,頭戴金色鳳冠,乘鳳輦,在數名宮人的簇擁下,浩浩蕩蕩朝箐竹宮行去。


  儀仗還未入院子,離得尚遠,就聽見了宮人高聲的朗喚聲:「皇後娘娘到——」


  跪在殿中,哭成淚人的鳳卿卿身軀猛然一僵,還沒回神,眼前飛快掠過一道明黃身影。


  「臨風!」


  悲痛欲絕的呼喚未令夜臨風停下腳步,他疾步奔下石階,在院中親迎。


  「臣妾拜見皇上。」鳳綰衣優雅行出輦架,福身行禮。


  「不必多禮。」夜臨風笑著扶了她一把,「怎麼想到來這兒了?」


  是聽說了什麼風言風語,專程前來問罪的嗎?

  話里的試探並未掩飾,鳳綰衣溫婉的笑臉逐漸變得冷漠,眉黛輕抬,冷聲問:「發生這麼大的事,臣妾不該來問個清楚嗎?若皇上有意包庇,臣妾這就走。」


  夜臨風哪肯在這節骨眼上惹她不快?慌忙伸手把人拽住。


  「朕只是不想你為這些瑣事煩心。」


  「瑣事?」鳳綰衣面染譏誚,「在皇上眼裡,臣妾的安危竟是一樁小事?」


  她的語氣裡帶了刺,句句帶著鋒芒。


  夜臨風乾笑兩聲,沒有接話,轉眸向後方的宮女看去,輕喝道:「還不快取件大氅來?這麼冷的天,你們想凍傷皇后的身子嗎?」


  宮女趕忙跑出院子,取衣物去了。


  鳳綰衣只當沒瞧見他遷怒的行徑,手臂一掙,擺脫了他的攙扶。


  「皇上封臣妾為後宮之主,出此大事,臣妾應親自處置,皇上以為呢?」


  「綰衣。」夜臨風不太情願,林家勢力不如從前,但朝中尚有好些威海舊部任職,真要秉公處置,鳳卿卿不死也得脫一層皮,而他與林家不僅會生間,更是會撕破臉,成為仇敵。


  「皇上想不了了之?」鳳綰衣冷著臉又問,神態間流露出些許失望。


  而待在鳳輦旁的南楓面上更是掠過一絲不忿。


  夜臨風一臉難色,訕笑道:「這事恐怕另有隱情……」


  「是否藏有內情,等臣妾審問過,就能查個清楚。」說罷,她沒再多看夜臨風一眼,扭頭朝大殿行去。


  夜臨風很是不悅,可想到她痛失孩子,又再遭算計,這份不快立時便消了。


  「你們都退下。」


  隨行的宮人躬身退出院子,只留下十多名侍衛在院外把守。


  鳳卿卿齜目欲裂地怒視著門前漸行漸近的熟悉身影。


  賤人!


  噴火的目光隔空射來,鳳綰衣嘴角一咧,沖她露出抹得意的笑,一步步邁入殿中。


  裙擺自鳳卿卿跟前滑過,衣裙上紅金相接的鳳凰展翅綉紋,猶若一把利劍,刺痛了鳳卿卿的眼睛。


  這件衣裳應該由她來穿,她才是楚國的皇后!

  「妹妹。」一道清淺如風的聲線,從上首落下。


  翡翠急忙在後邊拽了下鳳卿卿的衣袍:「小小姐!」


  這種時候可不能和鳳綰衣翻臉啊。


  鳳卿卿強忍住想撲上去撕碎她的衝動,心不甘情不願地行了個叩首禮。


  「本宮聽說,妹妹意圖買通太醫,對本宮下毒?」鳳綰衣偏著腦袋,巧笑嫣然的問道。


  「我沒做過!」鳳卿卿矢口否認,謀害皇后是彌天大罪,打死她也不能認。


  夜臨風暗暗鬆了口氣,只要鳳卿卿不認罪,這事就還有轉機。


  「沒做過?」鳳綰衣頓時樂了,意有所指地問,「既然如此,那本宮就宣太醫前來問個明白,總不能冤枉了妹妹。」


  說著,她轉頭看向夜臨風:「皇上意下如何?」


  「皇上,這事真的和我沒關係,您要為我做主啊。」鳳卿卿淚流滿面地哭訴道,神情哀切,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夜臨風看看她,又看看不願罷休的鳳綰衣,牙關一緊,下令道:「宣太醫!」


  鳳卿卿氣得身子劇抖,他當真要審查?要用她的命來平息鳳綰衣的怒火?


  她控訴的眼神,似針芒刺背,夜臨風不適地撇開臉,舉步走到鳳綰衣身邊落座,連一個正眼也沒往下方拋。


  以往他對鳳卿卿諸多忍讓,享受著她的伺候,可如今,他越看她這副柔弱可人的樣子,越覺討厭。


  這女人不知什麼叫適可而止嗎?一次次觸及他的底線,做出些糊塗事,令他蒙羞,現在竟還敢故作委屈?


  他冷漠的態度,讓鳳卿卿的心徹底涼了。


  「臨風……」


  她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愛他啊!


  「妹妹,隔牆有耳,你不為著自己的名譽,也得為皇上的名聲著想,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便可,何需揭開這塊遮羞布呢?」鳳綰衣柔聲勸誡道。


  經她這麼一提醒,夜臨風方才反應過來。


  「你說得對,」若叫旁人聽見這親昵的稱呼,他和鳳卿卿有染一事,就會坐實了。


  想及此,他狠狠瞪了鳳卿卿兩眼,斥責道:「給朕閉嘴!」


  鳳卿卿嚇得厲害,忙不迭捂住嘴,再不敢隨意叫嚷。


  太醫沒一會兒就奉詔來了箐竹宮。


  瞥見殿中三堂會審的架勢,雙腿一軟,當場便跪了下去。


  「說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鳳綰衣漠然啟口,「一五一十把事說清楚,倘若你有一個字是假,本宮絕不輕饒。」


  「是,是。」太醫點頭如啄米,面上冷汗涔涔,結結巴巴的把事兒說了一遍。


  「微臣所言句句是真,側妃娘娘賜給微臣的銀兩,就在微臣的卧房裡,皇上和皇后大可差人前去取來。」


  鳳綰衣莞爾一笑,目光再度投向面如死灰的鳳卿卿:「妹妹,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鳳卿卿憤憤然瞪著她,眼神像是要吃人。


  「不說話,便是承認了?」鳳綰衣揚眉輕問。


  「是你做的嗎?」夜臨風怒然起身,「還是有人假借你的名義,自作主張行這不軌之事?」


  暗藏深意的視線在翡翠身上掃過。


  太醫指證的人是她,若能將罪名由她一人獨攬,林家和鳳綰衣,他就能兩不得罪。


  鳳綰衣不屑地睨著他,到了這種時候,他還想兩者兼得?心可真大啊。


  「我……」鳳卿卿看了看翡翠,猶豫半響,終是咬著牙說,「我的確不知情,這事是這賤婢一人所為。」


  「小小姐!」翡翠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她怎麼能這樣說?「明明是……」


  「閉嘴!」茶盞破空擲來,無情地砸在翡翠的腦門上。


  鮮血噴洒而出,那些沒說出口的話,化作一聲聲凄厲的哀嚎、慘叫。


  鳳卿卿低著頭,毫不理會一旁受傷的婢女。這事得有一個人出來頂罪,為了林家,為了她,只能犧牲翡翠!她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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