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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花家圖謀

  「主子不妨猜猜這女子是誰。」紅纓冷然的面龐上浮現了一絲幸災樂禍的淺笑。


  鳳綰衣拾起綸巾,輕輕束上髮絲,朱唇輕啟:「除了林素柔還有第二人嗎?」


  「主子怎會知曉?」害得她還想賣個關子,竟沒能得逞。


  「你猜猜看?」鳳綰衣打趣地斜了她一眼,眸光熠熠。


  那葯是她拜託軒轅敖下的,中毒者是誰,她豈會不知?苗疆的毒素來詭異,莫說是京里的大夫,就算是御醫,也難找到解毒之法,更者,林素柔面上有異狀,已是毒入肺腑之狀,神仙難救。


  「想辦法把這事傳去箐竹宮,也好讓妹妹送她最後一程。」親眼目睹娘親受苦,卻無能為力的滋味,想必不好受吧。


  唇邊的笑加深了許多,長睫下,那雙清明如月的黑眸里,滿是令人心驚的狠厲。


  半個時辰后,負責處理宮中污穢物的老嬤嬤從偏門離去,在長街盡頭的拐角處,一輛質樸的馬車靜靜停在青石路上。


  「主子請。」女扮男裝的姑娘摞了帘子,邀鳳綰衣上車。


  「先回春風苑。」她得瞧一瞧那份密詔。


  春風苑三樓廂房。


  老鴇捧著一個布裹的物件小心翼翼邁入房中。


  「主子,這就是探子們找到的詔書。」


  打開布帛,一份綉著龍紋的明黃聖詔映入眼帘,鳳綰衣一目十行般看過詔書上的內容,秀眉輕蹙,低聲感嘆道:「原來他一直藏有后招。」


  詔書上寫明,夜臨風、夜鸞煌二人非皇家正統血脈,而是在幼年時,從旁系宗族抱來的孩子。即便沒有小皇子,有這份密詔在,他們倆不論由誰繼位,脖子上都會懸著一柄劍,便是他日鸞煌和夜臨風不甘心屈居人下,奉小皇子為帝,揮軍逼宮,只要拿出密詔,皇室宗親,朝堂百官,皆不會效忠他

  們。


  「帝王,呵。」鳳綰衣涼涼地諷笑一聲。


  這些年夜弘天對夜臨風的重用、疼愛,對鸞煌的嚴苛教導,到底有幾分真?

  「這份詔書有幾人看過?」她迅速斂去面上的異色,定眼看向老鴇。


  後者心頭一凝,如實答道:「沒有主子的允許,誰也不敢擅自將包裹打開。」


  聞言,鳳綰衣長鬆口氣,將詔書貼身收好,然後在老鴇耳邊輕聲吩咐幾句。


  「先將消息傳出去,至於後事,過幾日我會差人告訴你。」


  「小的知道該怎麼做了。」


  安排好下一步棋,鳳綰衣沒在樓里久呆,乘馬車去了花府。


  花家大宅外,仍有一列精兵在此站崗,宅門緊閉,透著一股威嚴、肅殺的氣息。


  馬車在大宅盡頭的石路上停下,她命車夫前去叫門,推說日前花家置辦的冬衣做好了。


  侍衛聽聞是送貨的,又見一輛馬車停在不遠處,便放了行,允車夫與府中的家僕相見。


  「冬衣?」家僕面露不解,府里沒添購過新衣料啊。


  「我家主子是花小姐的故交,有要事向將軍稟報。」探子背對著侍衛,壓低聲音與家僕說話。


  這人也是個眼精的,一聽這話,趕忙回府,不多久,就帶著花無涯的口信回來。


  「你們從後門進府吧。」


  「是。」


  馬車繞正門而行,在後院的偏門停下,避開侍衛的盤查,暢通無阻入了府宅。


  花府書房裡,花無涯著一席常服,立在左側的長案前,焚香拜祭。


  「這是德妃娘娘的靈位吧?」鳳綰衣孤身走到他身邊,語氣篤定的說道,腦海中飛快閃過一道思緒。


  她深深看著花無涯,問:「將軍與德妃娘娘兄妹情深,明知她為誰人所害,不僅不肯出手手刃仇人,反倒出面相幫,不知將軍究竟在圖謀些什麼?」


  德妃的死因,她早已向花無涯講明,他縱使不信,也會派人在暗中徹查,當日德妃慘死,夜臨風現身寢宮,曾有一目擊者,而那名宮女,花無涯是見過的,前前後後的經過,他心中應當有數。


  「近日天涼得緊,鳳小姐不妨先喝口熱茶,再說旁事。」


  花無涯直起身,親手替鳳綰衣斟茶遞來。


  「鳳小姐?」這稱呼里的寓意不可謂不深啊。


  鳳綰衣眯了眯眼,審視的目光投落在花無涯皺紋橫生的臉龐上。


  信手接過茶盞,不著急喝,反而不緊不慢地撫摸著杯麵。


  「將軍不好奇我今日來此的目的?」


  「老臣剛出宮回府,鳳小姐就登門造訪,若不是為了前線戰事,還能因為什麼?」


  這話……


  眸色徒然變得凌厲起來,她沉聲道:「花將軍早料到我會來此。」


  花無涯沉默不語,已是默認了。


  「那將軍的答覆呢?」鳳綰衣不願兜圈子,直言逼問。


  「蝶衣她在軍中過得可好?」花無涯沒急著回答,口風一轉,問起了花蝶衣的近況。


  論耐心,鳳綰衣不比他少。


  她忍下內心的急切,輕笑道:「有鸞煌和雁大哥護著,蝶衣她自然是安然無恙,過得極好,但前線戰事膠著,朝廷時不時派兵偷襲,刀劍無眼,誰也猜不準會不會有意外發生。」


  「你不必威脅我。」花無涯搖搖頭,沒把她的要挾放在心上,「若我有心與定北王為敵,豈會坐視朝廷連打數場敗仗?」


  「咱們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吧。」笑臉一收,她神色冷清的盯著花無涯,「將軍既不願與鸞煌為敵,當初,為何對夜臨風逼宮一事冷眼旁觀?」


  京城生變時,他就在京中,夜臨風雖有林家保駕護航,坐擁十萬水師,可他能瞞得過夜弘天的耳目,卻瞞不過花家!

  楚國兵權三分,花家的眼線遍布在各軍營里,各地兵馬但凡有些風吹草動,花無涯不可能不知情,倘若他存有阻撓的心思,夜臨風逼宮一事,不會進行得這般順利。


  「我曾懷疑將軍與夜臨風暗中勾結,助他成事,」說著,她輕嗤一聲,「今日見了將軍,綰衣才知,自己想岔了。」


  視線越過花無涯,落在後方那塊蒙著黑巾的靈位上。


  「將軍對德妃之死耿耿於懷,怎會做讓仇人如願的事呢?」


  花無涯順著她的眼神望去,面色驟然一猙。


  他的好妹妹,本該是享盡榮華富貴的命,卻只因嫁進了帝王家,受盡半生苦難!


  「將軍痛恨的,是誰?」鳳綰衣瞥見他異樣的神情,雙眼一眯,咄咄逼人的問道:「是夜臨風?還是明知德妃的死另有隱情,仍不肯下旨嚴查的太上皇?」


  花無涯眼眸微閃,幾不可查的變化,被鳳綰衣盡收眼底。


  「原來是這樣啊。」


  難怪她怎麼也琢磨不透花無涯之前的舉動。


  「你恨他,更恨太上皇,太上皇此生最看重的,便是皇權,你想為德妃報仇,便坐視夜臨風逼宮奪位,任由太上皇失去一切,你知道,於他而言,一無所有遠比失去性命更加痛苦,我說得對嗎?」「鳳小姐果然聰慧。」花無涯緩緩笑了,只那雙眼冷得猶若寒冰,「夜弘天,當年他為籠絡花家,收服兵權,迎慕晴入宮,這麼多年來,慕晴始終無孕,原先,本將尚不知個中緣由,為她找遍名醫、偏方,仍


  不得所獲。」


  那些葯入口甚苦,為了得一骨肉,慕晴她硬是咬著牙喝了下去。


  「可她哪會想到,真正身有殘缺的,不是她,是夜弘天!」


  花無涯的呼吸有些不順,在親眼看過妹妹受盡苦楚后,再得知真相,他怎能不怨?怎能不恨?「為了隱瞞無子的事實,夜弘天不惜抱夜臨風入宮,威逼利誘慕晴不許將此事外傳,她不願開罪帝王,只能打落牙齒把委屈往肚子里咽,可結果呢?百般隱忍,千般退讓,換來的,是養子的背叛!是枕邊人


  的漠視!」


  滿是憤然的話語,在書房裡回蕩著。


  鳳綰衣緩緩闔上眼瞼。


  當年遭受過同樣對待的蘭妃,是否也和德妃一樣?怨過,恨過?

  「十多年的照料、養育,就是只狼,也該養熟了!」可夜臨風呢?竟罔顧多年母子情分,親手殘害了養母!「是夜氏不仁在先,怪不得我花無涯不義。」


  他要讓這些人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把他們加諸在慕晴身上的苦,百倍千倍奉還回去!

  「你今日縱使不來見本將,本將也不會率隊迎擊定北王的兵馬。」花無涯吸了口氣,穩住了動蕩不堪的心緒,狠聲說道,「定北王手握雄獅,不日便可聚兵京師,夜氏的王朝用不了多久,就將毀於一旦。」


  這一日,他等了太久,從得知慕晴的死因后,他就日日期盼著。


  「一個並非皇統之子,一個身有梁國血脈之人,卻成為了楚國之主……」說到這兒,他忍不住仰頭大笑,「夜弘天縱是死,也難瞑目。」


  「想必花蝶衣前往邊關,也是你默許了的。」從那時起,他就開始布下整個局。


  花無涯讚許地看著她:「定北王奉旨離京,他人不在京師,是夜臨風攬權的絕佳時機。」他本想見縫插針,離間夜弘天和夜臨風,讓他們窩裡斗,不想,老天助他,夜鸞煌竟與苗疆交好,集兵數萬南征梁國,夜臨風坐立難安,欲藉此事狀告夜鸞煌擁兵自重,乃是狼子野心之輩,又因朝中多名

  重臣及他出面求情,使夜弘天未下旨嚴懲,害夜臨風心中惴惴,唯恐夜鸞煌坐大,再難有問鼎皇權的機會,在林家的挑撥下,孤注一擲,起兵造反。


  聽完他的全盤計謀,鳳綰衣驚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她原以為花無涯僅在兵法上有所造詣,不想,他竟是滿腹謀略,心智毫不遜色於朝中文臣。


  「林家在背地裡聯絡夜臨風一事,你該不會也是知道的?」她不確定地猜測道。「此事,本將起初並不知曉,但林家之女林素柔在牢中無故失蹤,其女鳳卿卿又於定北王府消失,沒過幾日,威海水師異動,這些事聯繫在一起,足以讓本將推測出真相。」他什麼也沒做,只是作壁上觀,任由事態惡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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