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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逍遙王府的慘案

  女子掙扎著想要起身。


  「皇嬸。」萬華堯健步如飛,上前去扶住了她,「您身子骨剛好,先躺著。」


  「摯兒,娘的摯兒。」女子嘴裡不停喃喃道,哪兒聽得進他的話?


  滾燙的熱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顆接一顆往下掉。


  「你長大了,快讓娘瞧瞧。」


  夜鸞煌紋絲不動,眉峰皺似山巒。


  「我乃楚國定北王,並非你口中的摯兒。」


  他長於楚國,母妃是楚國的蘭妃,與梁國無半點關係!

  冷漠的語氣刺痛了女子的心。


  「怎麼會!你分明就是摯兒啊。」她萬不會認錯自己的孩兒。


  「北王爺。」萬華堯重重喚了聲,清冷如雪的面龐上,竟浮現了幾分祈求之色。


  夜鸞煌抿唇不語,大手不自覺緊了緊。


  「您是逍遙王妃?」鳳綰衣無聲拍了下他的手背,禮貌的問道。


  「正是。」萬華堯代為回答,「當年,皇都驚變,皇嬸被人迫害,命懸一線,在危急關頭,皇嬸動用了火蠱重創父皇,因此方才得以保住性命。」


  她是苗疆人,且是施家庶出的女兒,從小學習施蠱之術,那火蠱正如秦蘇的蠱王,長在她的身體里,在生死關頭,蠱蟲會自覺護主,重傷敵人。


  「火蠱?」鳳綰衣靈光一閃,「所謂的火蓮心難不成是因這蠱毒而得?」


  「你沒有猜錯,」萬華堯點頭承認了。


  話剛落,女子不知打哪兒來的力氣,靈巧的擺脫掉他的束縛,赤著雙足疾奔下床。


  「摯兒……」


  夜鸞煌不悅地掃了眼她白皙的玉足,腳尖輕點地面,旋身落至女子身後,一記手刀劈在了她的後頸上。


  「你做什麼?」


  萬華堯勃然大怒。


  「鸞煌這樣做,也是情非得已。」鳳綰衣柔聲說道,清和如風的語調帶著安撫的意味,「她的情緒太過激動,會幹擾我們談事的。」


  言罷,夜鸞煌已親手將人橫抱入懷。


  她太瘦了,抱在懷中就像在抱著一床單薄的被褥。


  衣衫下,瘦骨如柴的身體有些磕手。


  他抿了抿唇,越過萬華堯走到床沿,把人穩妥地擱到床上。


  見此,鳳綰衣忍不住笑了。


  鸞煌他再怎的嘴硬,可他終究是沒法子將這女子視作陌生人看待的。


  「皇嬸她很疼愛你。」


  身後飄來一句喑啞的聲音。


  夜鸞煌半彎著的身軀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尚在襁褓中。」萬華堯接著又說,「那是我第三次見到皇嬸,她抱著你,像條小尾巴跟在皇叔身後赴宮參加年宴,父皇在席間曾想讓宮裡的奶娘把你接走,代為照顧,可皇嬸卻死活不


  願意,非得要親手照料你,梁國多年來,第一次有嬰兒出現在年宴上,起先,大家還擔心你會哭鬧,哪想到,直至宴會結束,你也未哭喊過一回。」


  他說話時,臉上儼然是一派幸福、緬懷的表情,雙目緊緊盯著榻中人,似透過她,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場景。


  鳳綰衣腦海中自然而然出現了同樣的畫面。


  唇瓣一勾,原來鸞煌小時候就這般懂事啊。「宴會終場,皇嬸抱著你在御花園觀看煙火,你那時忽然醒了,瞪著一雙黑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著天空,皇嬸一遍遍給你講述煙火的顏色,紅的、青的、黃的……」說到這兒,他笑得愈發溫柔,「她和宮中


  的女子不同,這滿宮的妃嬪,只把孩子當作邀寵的工具,可她,卻視你如命,初一那天,我偷偷溜去逍遙王府看望皇叔、皇嬸,到時,她正坐在院子里,手裡捏著一個面鼓逗你。」


  他至今仍清楚的記得當時的畫面。


  滿院盛開著美麗的冬梅,和煦的陽光傾瀉而下,籠罩在園中母子的身上,那麼美,那麼誘人。


  他傻傻地站在長廊中,不敢上前,生怕會打破了園中溫馨安寧的氛圍。


  「後來,皇嬸發現了我,」他擒笑道,「咳咳咳……她向我招手,喚我過去。」


  「夠了。」冷冽的低喝,打斷了萬華堯的話。


  夜鸞煌低垂下眼瞼,身側散發著一股低沉的寒氣。


  「本王來此不是聽你回憶舊事的。」


  他說的這些,他通通記不得,更不想知道。「你可以不聽,但你要曉得,皇嬸她是愛你的。」柔情斂去,萬華堯定眼凝視他,一字一字沉聲說道,「她曾拉著我的手,說你出生后的種種趣事,說她希望你長大以後做一個自由自在的江湖人,永不涉朝堂


  。」


  垂落的手臂徒然緊繃,他柔軟的臉廓似冰封一般,透著一股子鋒利。


  「要是沒有當年的慘劇,皇嬸的願望應當能成真!」


  鳳綰衣心頭一緊,三步並兩步走到夜鸞煌身邊,緊扣住他僵硬的手腕。


  「梁王繼位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逍遙王到底是怎麼死的?鸞煌他又為何會流落至楚國,成為夜弘天的兒子?「當年,皇祖父歸天,臨終前未留下遺詔,諸多皇子爭相鬥法,為搶到那把龍椅無所不用其極!」萬華堯滿目憤恨,「咳咳,皇叔聽聞噩耗匆匆趕回皇都,想送皇祖父最後一程,可他哪兒想得到啊,這一趟回

  京,竟是來赴死的。」


  房中死一般的寂靜,唯他如野獸悲吟的喘息蕩漾在空氣里。


  夜鸞煌眸色暗沉,黑似潑墨,危險的暗潮在眼底翻湧。


  「你仔細道來。」鳳綰衣沉聲道,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她已猜到,逍遙王之死與梁王所說的必有出入,而眼下,他與逍遙王妃是存活下來的知情者,事關鸞煌的身世,她不得不上心。


  萬華堯緩了口氣,等到情緒稍微平靜些,才將前塵往事娓娓道來。


  二十多年前,先帝梁啟宗暴斃第十日,逍遙王攜妻兒乘馬車入城,在靈堂拜祭過先帝后,回府閉門不見外客,不願牽扯進朝堂的黨羽鬥爭里。


  可誰也沒有想到,他不爭不搶的舉動,不僅未能打消眾皇子的猜疑,反而引起他們的警覺。


  梁王萬哉仗著幼時的兄弟情誼,於深夜上門拜訪,想說服逍遙王動用他在江湖上的人脈,為己所用,逍遙王斷然拒絕,因此使得萬哉暗生殺心。


  「父皇以為天下人都與他一樣,覬覦龍位,他將皇叔視作坐收漁翁之利的黃雀,欲對付他。」


  夜鸞煌呼吸微滯,啞聲問:「他做了什麼?」「父皇打著賠禮的名頭,幾日後,親自攜厚禮登門,」萬華堯猛地閉上雙眼,「皇叔沒有懷疑父皇的來意,甚至備了水酒邀父皇痛飲,呵,那些酒水早就被父皇下了毒,他買通逍遙王府的奴僕,從江湖上偷偷

  買來對付武林高手的劇毒,親手毒殺了皇叔,咳咳,為了不引起懷疑,父皇將計就計,把所有的罪過推到了四皇叔頭上,藉此栽贓,抹黑他的聲譽坐上了皇位,咳咳咳……」


  他似喘不上氣一般,痛苦地彎身咳嗽。


  鳳綰衣嘲弄地笑了笑,「好一出一箭雙鵰的戲碼。」


  既能扼殺逍遙王這個隱患,又能對付政敵,難怪他能擊敗眾多皇子,成為新君。


  單輪這狠毒的手段,世上有幾人能比得上他?

  「那逍遙王妃和摯兒呢?」


  萬華堯輕抬眼皮,滿眼悲痛地望著榻中人。


  「當夜,逍遙王府後院突發大火,我看到火光悄悄溜出了府宅,等我到的時候,已經遲了,整個王府人心惶惶,一片狼藉,我想衝進府里尋找皇嬸,但府門前圍滿了人,我根本就進不去。」


  出於無奈,他只能跑去後門,想從那兒進入王府。「不想,我竟在後院見到了皇嬸,她渾身是血的倒在花圃里,不論我怎麼喚,她始終沒有任何回應,我背著她逃出王府,所有人都急著撲火,無人察覺我的舉動,我那時年紀尚輕,沒有自己的府邸,只得把

  她帶去客棧。」


  那日深夜,皇都冷得出奇,他尋遍了滿城的郎中,卻無一人能搭救皇嬸,他們都說皇嬸必死無疑,不過是一口氣還沒去。


  拳頭咯咯握緊,他異於常人的蒼白面龐上蹦起條條青筋。


  「我不信!皇嬸她分明還活著,就在前一天,她還同我說笑,同我玩鬧,她怎麼可能死?」


  「所以你用了水玉吊住她最後一口氣。」鳳綰衣接嘴道,心情分外沉重。


  「是。」萬華堯重重點了下頭,「大批侍衛在滿城搜尋皇嬸的行蹤,我不敢再把她藏匿在客棧里,便連夜將人背出城去,藏在了山裡一處獵戶家中。」


  「皇都戒嚴,方圓數十里內的客棧、民居、村莊,都是士兵搜尋的目標。」若是把人藏在獵戶家裡,有暴露的可能。


  凌厲的眼刀隔空刺來,犀利得像是要刺穿他的面具。


  「你對那家人下了殺手。」


  並非是猜測,而是異常篤定的語氣。


  易地而處,為了確保在乎之人的性命,她也會做出相同的決定。


  「……沒錯。」短暫的沉默后,萬華堯認下了此事,「皇嬸的下落不能有太多人知曉,為保全她,我別無選擇。」


  「那時你頂多八九歲。」


  鳳綰衣的心緒略有些複雜,該說不愧是宮廷里長大的孩子嗎?小小年紀,居然有這樣的心智與手段。


  「我從四歲時就知道,想要保護什麼,就得狠下心,仁慈?憐憫?這種東西與她的安危相比,算得了什麼?」他伸出手,憐惜的拾起女人的手腕,臉頰輕貼上去,仿若撒嬌般,輕輕磨蹭著。


  「你對她……」鳳綰衣欲言又止。


  在不知曉此女的身份前,她尚不覺得這份超乎尋常的情意有何大不了的,但如今,她卻無法坦然看待。


  侄兒迷戀上嬸嬸,莫說發生在皇家,便是在普通人家,也是會遭人戳脊梁骨的天大丑聞!「我愛她。」萬華堯沙著聲音說道,毫不掩飾對女子的傾慕,「這世上,只有皇嬸待我好,不嫌棄我出身卑微,會逗我開心,與我談心說話,在我生辰時,送我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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