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最怕她的眼淚
「我真的沒事兒,你別哭。」
他最怕的,就是她的眼淚。
鳳綰衣吸了吸鼻子,捉住他不安分的收手手指,罵道:「有傷在身亂動個什麼勁兒?是嫌傷勢太輕了嗎?」
夜鸞煌不願惹她不開心,聽話地坐回軟墊上。
「除了這裡,還有沒有別的地兒受傷?」
搖頭。
鳳綰衣心頭的擔憂散了幾分,扭頭步出營帳,命南楓去尋軍醫要了些金創葯和紗帶送來。
「我自個兒來。」夜鸞煌想去奪她手中的剪子。
一記凌厲的眼刀刺去,他伸出的左手訕訕收回。
鳳綰衣屈膝蹲在他身前,小心地剪開繃帶,露出了裡邊血肉外翻的傷口。
「怎麼會傷得這麼重?」
她的心像是被誰用力捶打過,泛起一陣悶痛。
這刀若再深幾寸,指不定這條手就斷了!
她剮了眼裝沒事兒人的夜鸞煌,側身拿起金創葯灑在傷處。
手臂徒然繃緊。
「很疼?」
看著她心疼的樣子,夜鸞煌忽然笑了:「不疼。」
這話鳳綰衣哪會信?
俯下身,輕輕在傷口上吹氣。
溫熱的吐息,暖化了夜鸞煌的心窩,幾許柔情在眸中暈染,目光熾熱且專註地凝視著她。
「真好……」
低不可聞的呢喃滑出唇齒。
鳳綰衣沒好氣地抬眸瞪他,隨後拾起紗布一邊包紮傷口,一邊說:「都受傷了,這還叫好?」
她不是不知戰場兇險,即使貴為主將也免不了負傷,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他說的哪是這事?
夜鸞煌啞然失笑,卻沒多做解釋。
「內城無糧,守城的岳山軍武器耗盡,我想在今夜發起強攻,取下衛城,以免夜長夢多。」「你是擔心戰事拖延久了,會引起南梁的懷疑,派遣援兵到此?」鳳綰衣擰眉問道,手上動作不停,為他放下捲起的衣袖,「我帶兵離開永魯關時,並未做任何偽裝,南梁只怕已經得到消息了,如果這時耗費
兵力強攻衛城,一旦支援的兵馬趕到,我們拿什麼迎戰?」
「你擔心的不無道理。」夜鸞煌沉吟道,神色略顯嚴肅。「岳山軍暫不知我們手裡有多少兵馬,或許,我們可以試試勸降。」鳳綰衣彎下身,湊近他的耳邊把自個兒的主意說了,然後抽開身子,笑著說,「如果能說服他們投降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能,我們再強攻也
不遲,你認為呢?」
夜鸞煌迷離的眸光立時恢復清明,握拳乾咳一聲,扭過頭,說:「就依你的法子做吧。」
他這模樣……
狐疑的目光自他泛紅的左耳掃過,愣了愣,隨即想到方才太過親密的舉動,面頰上升起些許紅潮。
「你先休息,我替為你傳令。」
說完,她利落地直起身,剛走了幾步又停下步伐,轉身警告道:「不許讓傷口碰到水,聽到了嗎?」
夜鸞煌無奈地點點頭:「好,都聽你的。」
帶著無邊寵溺的語氣,令鳳綰衣又惱又羞,忙挑了帘子,疾行離開主帳。
紫夜,清冷的月光從蒼穹傾斜直下,為城外的屍山血海增添了幾分陰冷。
外城撩望台上,鳳綰衣遠眺著前方火把熠熠的城池,問:「雁大哥,這距離你有把握嗎?」
「你也太小瞧了,不到三千米的距離,對我來說算得了什麼?」雁漠北得意地抬起下巴,信誓旦旦地說。
「那就拜託你了。」
說著,她將一封萬陌謙寫的親筆信遞到雁漠北手中。
鋒利的羽箭穿過信箋一角,邁步、架弓、拉弦。
「咻——」
羽箭破空前襲,筆直地插在了內城城頭的旌旗杆上。
旗杆咔嚓一聲斷裂,立時引起岳山軍的警覺,大批士兵奔赴城牆,幾名親兵把岳山王團團圍住,在確定無襲擊后,方才撿起信函,交給他。
「怎麼樣,我就說能成吧?」雁漠北哼哼地笑著,向鳳綰衣和夜鸞煌邀功。
兩人相顧一笑,沒搭理他。
「雁大哥最厲害了。」花蝶衣極其捧場地誇讚道,奈何,雁漠北對此置若罔聞,丟開弓箭,悻悻地癟癟嘴,不再吱聲。
「本……本皇子能下去嗎?」萬陌謙躲在眾人身後,身子抖得跟風中殘燭似的。
站在這兒他只覺得不安全,萬一岳山軍放冷箭,他的小命可不就要丟掉了?
鳳綰衣朝夜鸞煌使了個眼色,後者回身出手一把揪住萬陌謙的衣襟。
「救命啊!」
「叫什麼叫?誰稀罕你的狗命?」雁漠北不屑地冷哼道,「殺你小煌煌還嫌臟手呢。」
夜鸞煌把人拽到身前的石墩旁。
「站直了。」
唯有在這兒,內城的人方能看清他的身影。
「您可是南梁的皇子,下邊這麼多雙眼睛都在看著您,拿出點天家風範來,如何?」鳳綰衣含笑說道,語氣里透著要挾、警告的意味。
萬陌謙怕得直想哭,又畏懼她和夜鸞煌的手段,深吸口氣,渾身僵直的站著不敢亂動。
岳山王看過信函,立即拿起千里鏡,果不其然在外城的城頭上看到了大皇子的身影。
「將軍,信上所說是真的嗎?二皇子他當真有謀逆之心?」副將半信半疑地問道。
岳山軍奉旨鎮守衛城已有數年,往年除年關時需返京稟報軍務,其他時候多數留在城中,且一直是中立一派,未參與到皇權鬥爭里,故,對二皇子是否有反心一事,並不清楚。「二皇子有無反心,朝廷自會查明,哪兒輪得到大皇子干涉?更者,這大皇子文武不能,是京師出了名的酒囊飯袋,拿下永魯關,絕非他的主意!」岳山王斷然直言,他和大皇子有過幾面之緣,此人並非可
塑之才,現在竟敢帶兵挑事,背後必有人慫恿!
「那我們不降了?」
岳山王擰眉不語,投降,便是與二皇子為敵,可若是不降,難保大皇子不會揮軍猛攻。
一時間,他有些左右為難。
遲遲不見內城歸降的信號,鳳綰衣心中已有了幾分計較,精芒在眸底一閃而逝,她笑著說:「是該給他們再下一記猛葯了。」
既然岳山軍不肯主動投誠,那他們只能替他做決定!
「師兄。」夜鸞煌沉聲喚道。
雁漠北鬱悶地翻了個白眼:「知道啦,一天到晚就曉得奴隸我,我上輩子不知欠了你們什麼。」
他一邊說,一邊往城下走去。
營地外,能作戰的兩萬餘眾士兵正列隊靜等將令。
雁漠北來到大軍前,向率軍的康浩說:「上邊有令,命大軍進城。」
「嗚——」
進宮的號角聲打破了夜的寧靜,內城城門緩緩開啟,如潮水般浩蕩的兵馬進入城中。
震天動地的巨大動靜引得內城上的岳山軍探頭看來。
月光下,黑壓壓的騎兵、步兵一眼望不到盡頭。「城裡的人聽著,」康浩拍馬先行抵達內城下兩百米處,朗聲高吼,「我等乃大皇子麾下兵士,奉大皇子之令,圍剿意圖造反的逆賊黨羽,爾等若不是二皇子一黨,速速開城投降,大皇子絕不會殺害一位良民
!」
城門內的士兵最先聽到此話,頓時驚住了。
攻城的不是敵軍,而是大皇子的兵馬?
這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只片刻功夫,竟傳得人盡皆知。
原本尚有幾分鬥志的兵民,這會兒紛紛起了投降的念頭,他們並非亂臣賊子,為何不降?
有士兵透過城門的窄小縫隙向遠處張望,在見到陣勢浩大的大軍時,莫不是嚇破了膽。
「這麼多人,只靠我們能攔得住嗎?」
「大皇子要抓的是逆賊的同黨,我們是無辜的,他不會傷害我們。」
「要是頑抗到底,我們不就成了叛黨了?」
……
竊竊私語聲在城中各處響起,軍心大亂。
「將軍。」副將看著下方紛紛放下手中武器的百姓,著急地喚了聲。
岳山王咬牙怒視城外緩慢挺近的大軍,又舉著千里鏡朝內城城門看去,依稀可見城池外仍有晃動的士兵身影,後方部隊人數不少,少說有數萬人。
他猛一抬手,想下令投石,可高高舉起的手半響也沒落下。
當真要血戰到底嗎?
他扭頭看著身旁等待號令的將士,隨後,大步流星走到另一側的石墩處,俯瞰下邊百姓。
若他執意死戰,岳山軍必會頑抗到最後一刻。
可大皇子來勢洶洶,衛城遲早會破。
他掙扎了許久,最後終是放下手,頹敗地慘笑著:「開城,投降。」
緊閉一日的城門吱嘎一聲開啟,岳山軍拋下兵刃,跪在城門兩側,自願歸降。
康浩親率五千士兵入城,沒收所有武器,以麻繩捆綁住敵軍,掌控內城。
雁漠北騎在馬上,優哉游哉地隨後方大軍進城,嘴上不忘損上幾句:「只不過是穿上死屍兵服的樹枝插在城門外邊,他們居然真以為是人,蠢得沒救了。」
「是綰衣算準了人心,先利用大皇子做噱頭,動搖軍心,再命大軍減緩腳程入城,在城門處做偽裝,天這麼黑,他們心中又生懼意,如何能不上當?」夜鸞煌笑著解釋,難掩驕傲。
「又不是你想出的計謀,有什麼好得意的?」雁漠北一臉受不了地嘀咕。
輕飄飄的眼神朝他睨來,那目光好似在說:他就是得意,又如何?
「哼!」
雁漠北氣呼呼地揮下馬鞭,不願再看夜鸞煌那張可惡的嘴臉,策馬進城。
「你總這麼氣他,小心哪天真把他惹急了。」
鳳綰衣打趣道。
「是他太小氣,與我何干?」夜鸞煌全無半分愧疚,雲淡風輕地反問。「這話你當我面說說就得了,可別傳到雁大哥耳朵里,不然,他非得同你急眼不可。」鳳綰衣輕瞪著他,好意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