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小姐應該坦誠些
「師兄,休得胡言。」夜鸞煌一邊說,一邊留心鳳綰衣的神情。「也許事實正如雁大哥所說。」鳳綰衣眉色冷峭,略帶嘲弄地道,「她慘遭背叛,處境孤立無援,恰巧這時你出手救了她,將她帶回客棧安置,你的出現於她而言,便是一根救命稻草,她因感動而愛慕你,有
何離奇?」
「唔,」雁漠北眸光微閃,誇張地豎起手掌在鼻下扇動,「好濃的酸味兒啊。」
鳳綰衣的小臉明顯僵了一下,眼睛下意識轉向夜鸞煌,剛巧撞入他的眼裡,又躲閃般撇開了頭,故作鎮定的說:「不管她是因私情,還是為利益所趨,都不可能得逞。」
雁漠北狠狠剮了眼像傻子般站在原地的夜鸞煌,他沒見到綰衣害羞了?怎的無一點反映?真是白瞎了自己的提點!
門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不一會兒,南楓的聲音也飄入了屋中。
「小姐,花家千金在客房中醒來了。」
「那丫頭這麼快就沖開了穴道?」雁漠北驚呼一聲,忙扭頭朝鳳綰衣看去,搓著手,一臉討好地說,「綰衣,雁大哥我平素對你不薄吧?你這時候千萬不能見死不救!」
要是花蝶衣見到他,還不得纏死他么?想到她的粘人勁兒,雁漠北眼裡甚至流露出些許祈求。
「好了,」鳳綰衣有些哭笑不得,「我去幫你擋著。」
說完,她便先行離開了房間,與走廊上挨間屋子找人的花蝶衣碰頭,把人給引到了別處。
聞得漸行漸遠的步伐之聲,雁漠北長舒口氣:「還好有綰衣在啊。」
「你出門前是點了花蝶衣的穴道,才得以脫身?」夜鸞煌起先就覺疑惑,為何花蝶衣沒纏著要一道入宮,「呵,現在人醒了,必是要討個說法的,綰衣能攔得住一時,豈能攔得住一世?」
「比起我,師弟你不見得好到哪兒去,宮裡不也有一朵對你痴心一片,要同你聯姻的桃花,等著你去摘么?」雁漠北不甘示弱地說。
這話一出,夜鸞煌俊美的容顏立時結冰。
「瞪我作甚?師兄我有說錯嗎?要不是你當初招惹了人家,人家會提出和親的條件?」
「我從未招惹過她。」當初救她,僅是因為她的暈厥是為他所害。
「你說沒有,可那位不這樣看啊,說不定她心裡把你視作救美的英雄,立志此生非你不嫁……」
「夠了!」夜鸞煌沉聲高喝,不願聽他越說越過火的話。雁漠北見好就收,面上的玩鬧之色如數散去,正色道:「師弟,方才綰衣的樣子,你瞧見了?她為秦蘇的事吃醋,足以表明她對你並非無情,你得學會把握機會,眼下不出手更待何時?總不能讓綰衣先邁步
吧?人家是姑娘,面子薄,有些話哪能說得出口?」
明明兩情相悅,偏生要彼此猜忌,彼此傷害,他們不累,他這旁觀者都看得乏了,倘若他們二人不肯袒露心跡,就讓他來走這第一步,為他們引路。
「她哪是在吃醋。」夜鸞煌頹然一笑,「她生氣,是因為秦蘇把她當作籌碼,觸及了她的底線,僅此而已。」
雁漠北驚得雙目脫窗,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耳朵:「你說什麼?」
夜鸞煌垂目不語。
「小煌煌啊小煌煌,平日你不是挺精明的嗎?怎麼偏偏在這件事上屢屢犯傻?」雁漠北氣到跳腳,「難怪綰衣說你不了解她,不懂她,我看你就長了個豬腦子!」
見他仍不言語,雁漠北深深吸了幾口氣,才艱難克制住了想一腳踹死他的衝動。
「我問你,她不喜歡你,為何要喬裝打扮追來邊境?」
夜鸞煌嘴唇輕輕動了動。
「別說什麼她是礙於外界的流言,想藉機散心,更別說,她是因為兒時的情誼,不放心你一人來此。」
難道不是?夜鸞煌眼裡清清楚楚寫著這四個字。
雁漠北的胸口劇烈起伏著,手指隔空指著他的腦袋,氣急敗壞的說:「是個屁!你有問過她嗎?她有親口告訴你嗎?」
「沒有問的必要。」問了徒惹心傷。
雁漠北嘴角一抽:「我算是徹底明白,你們怎會拖延至今,都不明了對方的心意了。」
沒有外力相助,他們不知還要走多少冤枉路!
「你怎知她的想法同你是一致的?你就沒想過,興許一直以來是你想岔了?誤會了?沒想過,她這些似是而非的舉動,其實是對你有心有情?」
黯淡的眸光蹭地一亮,可又不知想到了什麼,再度暗了下去。
「她的心上人是夜臨風。」
雁漠北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你就是塊朽木!不對,你連朽木都不如!分明是茅坑裡的石頭!」
再說下去,他保管會被氣死,雁漠北憤然拂袖。
房門哐當合上的巨響,驚動了正在二樓樓梯口說話的鳳綰衣和花蝶衣。
二齊齊抬頭,便見雁漠北鐵青著一張臉從三樓下來。
「嫂嫂,你不是說雁大哥逛街去了嗎?」花蝶衣刷地轉頭,用眼神控訴她騙人的惡行。
鳳綰衣神色微凝,一邊分心解釋,一邊用餘光打量雁漠北:「你也知道雁大哥的輕功很好,想必是翻窗回來的。」
他的臉色為何這麼難看?是她走後和鸞煌起衝突了嗎?
「我姑且信你一回。」花蝶衣輕易就被糊弄過去,唇角一翹,掛著明媚的笑容蹬蹬跑上樓梯,伸出手勾住雁漠北的胳膊,「雁大哥,街上好玩嗎?你有沒有撞見什麼有趣的事?」
她牢牢記著鳳綰衣的警告,決口不提被點了穴道的事,極力想表現得溫柔些,博取好感。
雁漠北沒正眼看她,止步於上方,居高臨下注視著鳳綰衣,目光說不出的複雜。
「雁大哥?」花蝶衣和鳳綰衣不約而同的開口,一個略帶不甘,一個則滿是困惑。
雁漠北扯了扯嘴角,露出抹僵硬的笑,道:「綰衣,小煌煌有事找你。」
鳳綰衣定眼看了他半響,適才挪步從兩人身前行過,去了三樓的廂房。
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上方走廊處,雁漠北才黯然收回了視線,暗暗喃喃:師弟,你莫要辜負了師兄的一片苦心啊。
花蝶衣看得心頭泛酸,抬手扯住了他的臉頰。
「不要笑了!不想笑,幹嘛逼自己?」
雁漠北有片刻的愣怔,他的偽裝拙劣到連這丫頭都能看出了?
他自嘲地笑笑,隨即,輕輕拍開了花蝶衣的手指,另一隻手強行從她肘間抽出。
漠然道:「花小姐,雁某與你不熟,這麼親密的舉動你該留著對往後的夫君,而非雁某。」
「我的夫君不就是你嗎?」花蝶衣忍住羞澀,胳膊宛如水草又黏了上來。
「承蒙厚愛,雁某一介草民,江湖粗人配不上花小姐。」雁漠北狠下心,面無表情的說道,不顧花蝶衣受傷的神情,屈指點住她的穴道,漠然下樓。
決絕到仿若無情的背影刺痛了花蝶衣的眼,滾滾熱淚一涌而下,但眼眸里閃爍的卻是百折不撓的倔強、固執。
三樓,鳳綰衣輕輕推開房門,邁步進屋。
「你和雁大哥吵架了?」她細細端詳著孤身挺立在桌邊的男子,眉心微擰,「我看他下樓時,臉色不太好。」
「嗯。」夜鸞煌心不在焉的應了聲,有些躊躇。
師兄的話猶言在耳,如今她就在他身前,他要問嗎?該問嗎?
「到底怎麼了?」鳳綰衣心尖一緊,「什麼事不能同我說?」
淡色的唇微微張開,話到了嘴邊又難再吐出。
看著夜鸞煌猶豫糾結的樣子,鳳綰衣愈發感到古怪,略微一想。
「你該不會在我走後,又和雁大哥偷偷商量了和親一事?」
「不是。」夜鸞煌矢口否認。
「那是什麼?」鳳綰衣凝眸逼問道,「對我,你何需扭扭捏捏?」
「正因為是你啊。」一聲低不可聞的苦澀嘆息幽然盪開。
「什麼?」他說得太小聲,她沒能聽清楚。
夜鸞煌默了片刻,眼底閃爍著明明滅滅的暗光。
在鳳綰衣的耐心即將耗盡時,他終是啟口,啞聲道:「沒什麼。」
鳳綰衣深知,但凡是鸞煌不肯說的事,哪怕她再怎樣問,也難逼他吐出真言。
當初他迎娶鳳卿卿時,她不就領教過一回嗎?
長睫顫了顫,她語氣平靜地說:「沒事我就先回房了。」
她作勢轉過身去,信步走到門后,步伐有一瞬的停頓,似在等著什麼。
可惜,身後始終沒有動靜傳來。
鳳綰衣抿了抿唇,不再遲疑離開了房間。
房門合上的剎那,無人看見夜鸞煌的身子如巨山轟塌般頹然靠在了桌角。
出門以後,鳳綰衣沒急著回房,朝走廊上站崗的南楓勾了勾手指,又點了點自個兒的廂房。
南楓哪會不明白她的意思?特意放輕步伐,悄無聲息入門。
「信送出去了嗎?」鳳綰衣低聲問道。
「按照小姐的吩咐,屬下委託了城裡的鏢局,合著苗疆獨有的藥材一道,讓他們送去楚國京師,算算腳程,約莫過三日就該到了。」南楓如實答話。
鳳綰衣欣慰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辛苦你了,」她頓了下,遲疑著又說,「之前你一直在萬陌謙的房外把守。」
「……是。」南楓抬了抬眼皮,「小姐是想向屬下打聽定北王和雁莊主的事。」
並非詢問,而是篤定的陳述。
「你應該聽到了不少。」廂房雖隔音,但以南楓的武功不會一點兒動靜也沒聽到。
南楓定了定神,不緊不慢地將夜鸞煌和雁漠北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複述了一遍。
鳳綰衣低垂下眼瞼,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用力捏了一把,疼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雁莊主說的話並非沒有道理,」南楓繼續說道,「不論是定北王,還是小姐你,都把心事藏在心底,寧肯讓彼此誤會,也不願多問,多說,要是小姐和定北王能實誠些,坦誠相待,又怎會……」「問?我問了,他就會說嗎?」